他深吸一口气,冷着脸,扫视了一眼脚下浑身发抖的贼人,便问:“都是你抓的?” 凌霄拍拍跟前的首领,问:“你说说,是我抓的么?” 那首领早就吓破了胆。谁曾想他只是来杀个人,竟然牵扯出一个公主,一个皇帝。 他赶紧磕头,道:“小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皇上饶命,公主饶命!” 皇帝不理会那些瑟瑟发抖的贼人,只看着凌霄。 心中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刚才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莫名地冒出来。 眼前的人,是凌霄。那个他从小到大熟悉的凌霄。 而不是另一个人。 他盯着她,片刻,狐疑道:“你说这些人都是你抓的,你的武功又能使了?” 凌霄唇角弯了弯,暗想,晏月夕这阵子必定把她的脸都丢尽了。 她反问:“皇上要跟我过招么?” 皇帝面无表情,淡淡道:“像什么话。” 他转而对傅英吩咐道:“把这些人送到京兆府,令京兆尹好好审。” “且慢。”凌霄忽而道。 皇帝瞥向她。 只见凌霄道:“何必劳烦京兆尹?这些人已经答应了要带我去找他们帮主。皇上何不将傅英借给我,让他随我到那虎头帮去一趟。这些人胆敢谋害我,定是有人主使,我若不亲自弄个明白,今夜怕是睡不着。” “胡闹,那等三教九流齐聚的污糟之地,岂是你能去的?”皇帝随即斥道,“你且耐心回宫等着,京兆府必定给你个公道。” 凌霄不屑道:“我讨我的公道,管它是什么污糟之地。若是污糟,恰好清理干净,还给皇上添了一片清明不是?” “不必多说。”皇帝道,“傅英,将人带走。” 凌霄看他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不由得冷笑一声,上前低声道:“皇上口口声声阻挠我,是真的担心我,还是担心我知道些什么?” 皇帝的神色并无波澜,只道:“朕自然是担心你,有什么好怀疑的?” 凌霄笑了笑,问:“皇上这些年对我不闻不问的,突然开始担心我,让我好不习惯。” 皇帝听了这话,目光定了定。 再看凌霄,她注视着他,双眸倔强而锐利。 这些日子,他熟悉的那笑盈盈而藏着计较的目光,已然消失不见。 “二哥哥。”凌霄缓缓道,“我这条命能拣回来,着实不易。谁敢觊觎它,我必定是要回敬的。京兆府我是不敢信了,我只信自己。” 她叫他二哥哥。 皇帝难以置信,试探地问:“凌霄?” “我自然是窦凌霄,二哥哥以为我是谁?” 她迎着皇帝震惊的眼神,浅浅一笑,道:“二哥哥,我要抓坏人去了,休要拦我。” 皇帝听罢,下意识地去抓她,凌霄显然更快一步。 她闪身后撤,撞开一名军士,借力跃上墙头。 “抓住她!”皇帝令道。 可凌霄的身影敏捷得如同一只猫,转瞬间,已经消失不见。 * 夜色将近,一整日的宴席结束,宾客悉数散去。 寿安宫里,乐师在帐外抚琴,殿上似乎还残留着宾客的欢笑。 太后用了一小盏粥,正倚在绣榻上闭目养神。 这是她当上太后以来,办的第一个寿宴。 多少年了,众人的眼神的不再有质疑,嘴里的恭维也不再因为害怕得罪他人而小心翼翼。 这一切是她应得的。 苦日子过去了,她才是那个站到最后的人。要是放在十年前,谁敢相信呢? 那时嚣张跋扈的皇后母子,已经做了古。而她的女儿,今日也将去陪她作伴。 让他们三人在地下团聚也是极好。 还有先帝……她眼神黯了黯。 不过,她的目光很快又平静下来。先帝向来不专宠谁。他的嫔妃无数,宫中永远有新人,先皇后也并非是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全无介意。 而幸而,她已经摆脱了先帝,不必再为那薄情郎呕心沥血。 一切都是值得的。 周嬷嬷等一众命妇宫人正替太后清点宾客献上的寿礼,赞叹声此起彼伏。 “好大一颗夜明珠啊!”一名命妇看着帖子,道,“这就是江东王来的?妾记得从前见过他,长相颇是斯文,他如今在九江?” “正是。”周嬷嬷道,“他自从几年前南下九江,就再也没回来过。不过却是个周全人,这多年,太后的生辰礼从未断过,并且一年比一年贵重。” 季窈为太后捶着腿,听得这话,微笑道:“这江东王倒是个懂事的,想必早是看出了太后贵不可言,铺好了路,等日后回来好见面。” “回来?”太后喝了一口宫人递过来的参汤,淡笑,“他可不想回来。江南富庶,他的日子不能再舒心了。前两年先帝动过念头,让他入京为官,后来他百般推辞,先帝才作罢。至于这些礼品,江东王是个清醒人,知道是谁捏着他的饭碗,表表心意也是应该的。” 说罢,她扫了一眼那夜明珠,道:“礼数要周全,依旧遣人带个信去,就说东西收到了,谢谢他的孝心。” 周嬷嬷赶紧应下。 季窈感慨道:“不管什么人都争先恐后地跟太后表孝心,太后这儿要堆出金山银山了。” 太后看了看她;“等你当了皇后,得到的礼物必定贵重个百倍也不止。” 季窈脸上一红,嗔道:“谁稀罕,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才想当皇后的。” 太后笑而不语。 正说着话,太监来禀报,说皇上来了。 周嬷嬷在一旁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女史可是不一般。” 季窈羞道:“嬷嬷不许胡说。” 太后却已然敛了笑意。 自从中午那会儿,皇帝以公务为由先行告退,就再也没回来过。 中途,他曾让赵福德来传了话,说永明宫有要紧政务,走不开,待处置完了,便来陪伴太后。 宾客们都称赞皇帝至孝,可太后却知道,他必定是被凌霄的事情绊住了。 算时辰,皇帝这个时候来,只有报丧这一件事了。 太后看他迈入殿中,唇边重新漾起笑意。 “怎这个时候才回来,吃了么?”她温声道,“我让御膳房为你留了菜,都是你爱吃的。” 说罢,就让人呈上来。 皇帝的脸上却并无喜色,颇为严肃。 “且不必忙。”他说,“朕有话要私下和母后说。”
第一百七十章 逼问(上) 太后看着他,道:“什么话这般神秘?这里都是自己人,说出来无妨。” 皇帝没答话,只将目光扫过季窈和周嬷嬷等人。 她们都是熟悉皇帝脾气的,知道他的意思。 季窈目光彷徨,为难地看着太后。 见太后微微颔首,季窈暗自咬了咬唇,和周嬷嬷等人一道行礼告退。 门关上,只留下太后和皇帝二人。 皇帝坐下,开门见山道:“凌霄今日遭人刺杀了。” 太后手中盛着参汤的玉碗顿了顿,看向他,露出讶色。 “什么刺杀?”她声音平静,“她今日不是待在园子里么?” 皇帝淡淡地说:“朕没说她不在园子里。” 太后放下玉碗:“那是进来了刺客?人抓着了么?” “母后不关心凌霄的死活么?” 太后面色一沉,嗔道:“话说一半不说一半的。我怎就不关心她的死活?可你开头就没说,我便料想她并无大碍。” “凌霄受了重伤,已是气若游丝,太医说,性命垂危。” 太后露出震惊之色,心中却是一喜。 这么说,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无救了。 想着,她又有些不快。 也不知道国舅安排的人究竟是怎么办事的,竟不能让她彻底毙命。还是说这窦凌霄着实命大,要死也不死得干脆? “造孽!”太后痛心道,“究竟是什么人下此黑手?那刺客究竟抓着了么?” “抓着了,并且招认了。” 太后的目光微微定了定。 此前,她得过国舅的保证,这些人必定不会招供到自己头上。可皇帝特地到自己面前来说这话,难免让她怀疑别有用意。 “哦?”她盯着皇帝,语气镇定,“是谁干的?” 皇帝悠悠道:“朕方才让季窈出去,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叫太后蓦地变色。 “这是何意?”她皱眉,从绣榻上坐起身来,“你莫不是怀疑季家?” 至此,皇帝已经有七成把握。 凌霄虽然并不讨人喜欢,但自幼长在深宫,没有仇家。若说谁有那么一丝可能要置她于死地,答案只有在这宫里。 和凌霄分道扬镳后,他便匆匆回宫。来寿安宫这一趟,可谓空口无凭,但是他的母亲,他最为了解,方才她的反应,究竟有几分是真实,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听闻凌霄重伤后痛心疾首的模样,实在太过了。 没有人能让她痛心疾首。就是先帝过世也不曾见她这般。 “季家是舅母的外家,朕以为不至于。”皇帝沉声问,“母后,是舅舅么?” 太后再是镇定,此时心头也难免慌乱:“怎么又扯到了你舅舅?是什么人用心险恶,竟敢张口污蔑国舅?” “母后最好跟朕坦诚,在一切未闹大之前,尚有回寰的余地。” 话音才落,“砰”一声,太后拍案而起。 “我看你是疯了!”她怒道,“你为了个将死之人,莫非还要闹得你舅舅家鸡犬不宁么?” 不知为何,皇帝觉得并不愤怒。 他望着气急败坏的太后,只觉得悲哀。 自从登基,他便立誓不让这宫中不再有那等勾心斗角的丑恶之事。可张定安似乎说对了,只要是人有欲望,就不可能免俗。 “母后。”皇帝叹息一声,道:“凌霄不是将死之人。她不仅没有死,还生擒了贼人。她有那个能耐把幕后主使揪出来。若届时矛头指向母后,儿子再想包庇母后,就来不及了。” 生擒? 太后不可置信。 先前,周嬷嬷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这公主自从前番大病苏醒之后,已经久不习武,武功全废。 “怎么可能没死?”她冷冷道,“你方才不是说她性命垂危?如今又说没死,你要我相信你哪句话?” “朕一直以为母后只是不喜欢凌霄,原来母后这么盼着凌霄去死。”皇帝深深地看着太后,“母后,为何这么做?” “我看你是得了疯症!”太后的声音突然拔高,严厉道,“先是怀疑你舅舅,而今又怀疑到我的头上!你胳膊肘往外拐一回两回我忍了,若是小事我也忍了,可这大是大非之事,你好歹清醒些,我可是你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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