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却见她方才骑的那匹马正烦躁不安地踏着前蹄,马尾甩个不停。 戚玦这才想起来,那只兔子还在马背的布囊里,她赶紧过去松了口袋,将那扑腾不停的兔子揪出来。 “这家伙太闹腾,回去就将它吃了。”戚玦威胁道。 裴熠却抬头看了看天:“阿玦,你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戚玦抬头,透过树叶缝隙,只见不知不觉天色渐暗,阴云密布:“人算不如天算,巡狩的日子还是礼部挑的,结果第一日竟就要下雨了,礼部接下来怕是要倒霉了。” 二人翻身上马,沿着来时的方向往营地走去。 山雨欲来,天色黑得很快,他们没走多久,周遭便愈发昏暗了。 来的时候边玩边走,竟不知不觉走了这么远。 他们策马而归,但还是不及变天快,稀稀落落的细雨落下,在树顶的枝叶间汇聚成雨珠儿,吧嗒吧嗒打在人身上。 却见裴熠解了帔风,递到她面前:“阿玦你别怕,先披着吧。” 戚玦一愣:“怕什么?” 他却道:“这天闷闷的,等下怕不是要打雷。” 戚玦有些意外,没想到裴熠倒还记得她的随口之言:“不至于,而且我们总是有个人要淋雨的,更何况你都披着帔风这么些年了,现在解下来,不怕被人瞧见吗?” 说话间,那帔风被裴熠展开,他提着缰绳走到她面前。 玄色的帔风扬起,复缓缓落下,落到戚玦身上,连同脑袋一同被罩住。他的帔风不带兜帽,要想遮着脑袋挡雨,便只能兜头盖脸地罩在脑袋上。 戚玦看着裴熠,没了帔风的遮蔽,他显得有些清瘦。 他的头发潮湿,脸上也沾了些许雨水,整个人似蒙了层水雾。 这时候他的脸定是冰冰凉凉的,真想捏一捏,戚玦心道。 被戚玦盯得心里突突直跳,裴熠咽了咽:“……现在这里没别人,阿玦别担心,等快到营地再将帔风给我就好了,虽不能遮挡多少,但也聊胜于无。” 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也不知为何,脑子里似乎也水雾迷蒙的,便只能讷讷出声:“嗯……” 裴熠在她的下巴处系好了系带,只露出戚玦湿漉漉的一张脸。 兔子窝在戚玦腿上,不合时宜地蹬腿,似在她胸膛里惴惴不已。 猝然,裴熠面色一沉,他警觉抬头。 戚玦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得裴熠拉着帔风的手突然收紧,她几乎是毫无防备地撞进他怀里。 一支冷箭“嗖”地穿过戚玦方才的位置。 伴随着耳畔裴熠清晰的心跳声,她被他抱着旋身,转瞬的失重感后,他们翻身下马,平稳落地。 “小心!”他沉声道。 戚玦还被他箍着,二人放缓了呼吸,警惕周遭的风吹草动。
第118章 惊弦 “咻——” 随着又一阵冷飒的风声,裴熠拔剑,只听一声铁器铮鸣,他成功挡下了那一箭。 第一箭还能说是意外,那这第二箭就足以证明是有人冲他们来了。 戚玦撇了怀里的兔子,那兔子脱离束缚,便飞快蹿进树丛中了。 她将蒙着头的帔风扯了扯,露出整个脑袋来,又拔出腰间佩剑,冷眼警惕四下。 来者身份不明,人数不明,甚至方位不明…… 敌暗我明,实在防不胜防。 倏然,一阵寒芒闪过,戚玦当即拉着裴熠侧身。 那一箭自裴熠身后而来,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射来的。 冷不防地,又有几支箭袭来。 随着铛铛几声,他们艰难挡下几箭。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是这样的荒郊野外,他们无人增援,稍有不慎,只怕性命就要交代在此处了。 二人无言,腹背受敌间,他们后背相抵,把身后的位置交给对方。 雨越下越大,脚下的泥地化作湿滑的泥浆,穿林打叶声干扰视听,死亡的气息让人心弦大乱。 雨水浸透戚玦的发髻,自她下颌划过,她将剑举在身前严阵以待。 到底是谁……裴臻?靖王?或者另有其人? 戚玦心乱如麻,不时出现的冷箭让她无暇多思。 她尽可能克服雷雨带来的恐惧,警惕周遭…… 以箭的频率来看,对方人数应当不多,但不断变换方向偷袭,让他们难以防备。 眼下走为上策,他们必须要找到机会逃跑,方有一线生机…… 根据箭的方向,大抵可以知晓敌人的位置,即便对方一直变换位置,也需要时间。 “裴熠,用柳叶刀!”戚玦的声音有些颤抖。 只一句话,裴熠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正此时,又一支箭朝裴熠袭来,他沉声:“现在!” 裴熠迅速蹲下,与此同时,戚玦回身一剑将暗箭挡下,而裴熠在蹲下的刹那,手中的柳叶刀带着冷光朝射箭的方向而去—— 在那厢短暂的沉寂后,他翻身上马,将手伸给了她。 戚玦毫不犹豫与他的手交握,她几乎是被裴熠提着上了马。 “驾!” 坐在裴熠身前,戚玦握紧了缰绳控制方向,让马从十面埋伏间撕出的那道缺口冲出去。 身后,裴熠一手将她圈在怀里,一手以剑继续抵挡身后穷追不舍的袭击。 冰冷的箭从他们身边擦过,而此刻大雨滂沱,戚玦只能在这一片混沌的视野中,驾着马躲避袭击和拦路的木石。 身后裴熠截箭的声音铛铛响着,那紧贴她背脊的胸膛,让她在此时此刻暂时不那么绝望。 然下一瞬,她只觉得身后的人闷哼了一声,虽挥剑的动作未停,但徘徊在她耳畔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 戚玦的心骤然一紧:“裴熠!” “我没事!” 不对……不对!她太熟悉他了,熟悉到气息中的瑕疵都能被她迅速捕捉。 “你中箭了?!” “……没有。” 可潮湿温热的触感已经蔓延到了戚玦的身上,她有一瞬间的窒息。 这须臾之间,她比方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害怕。 “抓紧我!”戚玦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哭腔。 她几乎把自己的舌尖咬出了血。 赌一把……赌一把吧! 她摸索着拔出了那把小小的匕首,是裴熠送给她的。 心一横,她狠狠扎在了马背上。 马吃痛受惊,长嘶一声后发了疯般跑起来,险些将他们甩下。 无论如何,不管跑到何处去,甩掉这些人他们方能有机会活命! 身后的追逐声渐行渐远……但戚玦却丝毫不敢勒马,任由那马疯跑着。 暴雨打在戚玦身上,幽暗的山野里什么也看不清,沿途的枝杈刮扯着她,浑身上下刺痛无比。 她的手覆上了那只环在她腰上的手,她摇晃着:“裴熠!裴熠你说话!” “……嗯。” 身后,裴熠的脑袋搭在她肩膀上,听到她的声音,他艰难抬头:“……我没事,别怕。”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戚玦只想停了马给裴熠检查伤势,可那马受了惊已经疯了,要想停下来实在有点困难。 她勒紧了缰绳,但马已然不受控制。 蓦然,在暴雨中的泥泞间,马蹄突然打滑,巨大的颠簸让已经体力耗尽的戚玦难以支撑,他们被掀翻马下。 陌生的荒野,谁也不知道前路是什么。 他们坠马的地方似乎是个山坡,二人便这般失控地顺着山坡滚落。 恍惚间,如身陷井窟……戚玦摸索着想要抓住点什么以自救,但还是很快失去了意识。 …… 话说这头。 行宫。 裴臻高居主位,一身骑装尚未换下,他面色阴沉,凛凛不可犯,食指失神地摩擦着拇指的关节处。 而堂下,宴宴跪坐着,敛声屏气。 身旁宫女来来往往地出入内室,直到陆太医在裴臻面前跪下。 上次这样的场景,还是在眉郡戚府,只不过彼时,躺在内室的人是她。 陆太医道:“陛下,宛容华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微臣会开一剂保胎的方子,只要安稳度过头三个月便无虞了,陛下洪福齐天,容华定能平安诞下皇子。” 闻言,宴宴悄然松了口气。 裴臻眉头略舒展了些,对陆太医道:“退下吧。” 待陆太医退出正殿后,他才抬头看向宴宴:“是不是你做的?” 宴宴蓦地一惊,她正视着裴臻,眼底一片酸涩:“臣妾是清白的,臣妾也不知为何那匹马会突然发了性,更不能未卜先知宛容华身怀有孕。” 就在不久前,她不过是在猎场骑着匹马缓缓而行,却不想那匹马突然狂奔起来,惊得路过的宛容华摔了一跤,更没想到这么一摔,宛容华竟被查出了一个月的身孕…… “你主理六宫,是不是可以看到太医院的脉案?” 裴臻的神情冷静得可怕,即便这句话是错冤了她,他似乎也毫不在意。 宴宴的心凉了大半,帝王凉薄,她心知肚明,自己在裴臻心里远不及皇嗣,甚至亦不及耿丹曦要紧。 从上次她小产,裴臻对耿丹曦的处置便可以知晓,自己于裴臻而言不过是一个玩意儿。 所谓救命之情,果真是第一无用的。 所以她也不敢对裴臻有丝毫真情上的奢求,可,他到底是她的枕边人……面对此番猜忌,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陛下怀疑臣妾提前知晓宛容华有孕,所以故意设计了这场惊马,就为了害她的孩子?” 越是知道裴臻的凉薄,宴宴就越明白,此刻她便是满腹怨气也不能表露,这样只会让裴臻真的厌弃了她。 她任由眼泪划了下来,带着几分哽咽,她声音凄楚又委屈:“陛下,臣妾也尝过丧子之痛,也知晓陛下曾为了臣妾腹中的那个孩子伤怀,又怎会希望陛下再为此伤心难受?臣妾福薄,今生注定没有子嗣,而陛下是真龙天子,早晚都会有孩子的,宫里无论是谁生下子嗣,于臣妾而言又有何区别?陛下……真的不是臣妾……” 说到动情处,宴宴不禁泣涕涟涟。 裴臻眼中微动,他顿了顿:“贤妃,此事未定,你但毕竟因你而起,不若你先回銮,在嘉和宫里待着。” “陛下要禁足臣妾么?”她怔怔看着裴臻。 看着宴宴梨花带雨的模样,裴臻有了须臾的心软,他微微一叹:“不是禁足,只是在真相查明之前,你总得先避嫌,也是给太后那边一个交代。” 话音未落,便忽听一人气势汹汹而来:“要给哀家什么交代?” 门被推开,只见冯太后难掩威仪,她面色沉沉,却又隐隐带了几分喜色。 而她身边,还跟着冯真真。 裴臻起身行礼,迎冯太后在主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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