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角强撑着抬起:“不甘愿从出生起,就像是拿着秋后处斩的判书,空耗整个年少时光,而只为赴刑场。” 戚玉瑄说的这些,是戚玦两辈子从未想过的问题,她无从劝慰。 却见戚玉瑄款款道:“五妹妹,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如果你为了戚家,需要我竭力相帮,我会愿意豁出去一回。” 戚玦不解:“长姐的意思是?” “我拒了和曲家的婚约,戚家在盛京就少了门显赫的亲家,若要在盛京壮大家门,便要从旁的地方费心思,你也说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在这个家里,我也想做点什么,不至于太过没用。” “长姐当真拒了婚?”说到这个,戚玦还是有些讶异的:“可即便当下拒了,只怕母亲也会为长姐另觅佳婿吧?” 但这次,戚玉瑄却无比笃定:“不会了,往后我的婚事会由我自己做主,实在不成,我就进宫做女官去,做到年老再告老还乡,她总不好再逼我嫁人,总归这条命得由我自己说了算。” 戚玦大抵猜到为何顾新眉会激动成那般了。 “难为你能下定这个决心。” 戚玦笑着,但忽然想到什么,笑容一点点沉了下去。 曲家……婚约…… 戚玦心里反复琢磨着,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她轻嗤一声:“对啊……” “怎么了?”戚玉瑄问道。 “长姐。”戚玦按捺住心里的激动:“你方才所言,可还当真?” “自然。” 看着戚玉瑄,戚玦沉声道:“如果我现在要做一件事,能为戚家寻得一个庇护,但需要用长姐的婚约做筏子,长姐可愿意?” 见戚玉瑄没明白她的意思,戚玦补充道:“但不需要长姐真的嫁过去,明年春天齐国荣景帝会访梁,长姐只要想法子让婚期订在这之后,我一定会在此前让这门婚事做不了数。” 戚玉瑄的呼吸倒错的一瞬,她定了定心神:“你且细说。” 戚玦凑近了些,轻声耳语了几句。 听罢,戚玉瑄沉色:“好。” 没想到她答应得这般干脆,戚玦道:“可这样频繁的退婚,于长姐的名声怕是不利。” 却见戚玉瑄只是莞尔:“我不在乎了。” …… 秋叶落尽,转瞬入冬。 忠勇侯嫡长姐和兵部侍郎八公子订婚的喜讯在盛京官门传开。 顾新眉虽不知为何戚玉瑄突然又肯嫁了,不过并不影响她喜眉笑脸,连琉翠她们的月钱都跟着涨了。 戚玦估摸着玄狐那边也该有结果了,果不其然,这日一早,一颗雕着狐首的乌木钉就带着冷风,猝不及防钉在戚玦的窗棂上,木钉还带了张纸条,说是今晚在上次见面的酒楼约见。 她让绿尘给裴熠送了消息,要他今晚陪她一起走这一趟。 而等到绿尘回来的时候,却是又带了一封信回来,说是在戚府后门碰到李子桀的人前来送信。 而这封信不出意料,是宴宴送来的,信中措辞十万火急,要戚玦即刻进宫一趟,片刻不得耽搁。 事不宜迟,戚玦立即动身赴约。 …… 嘉和宫。 戚玦到的时候,宴宴已经遣退了一众宫人,偌大的正殿内,只有她们二人。 只见宴宴甚至没有更衣梳妆,只穿着身寝衣,神色憔悴而焦灼。 正殿的门关上发出的咔哒声,竟让她惊得一颤,显然方才正恍惚不定。 “不知是什么事情能让娘娘这般心神不宁?” 见是戚玦来了,她连忙起身,视线瞥了眼周遭,确定殿中再无旁人时,她竟撩着裙摆,扑通一下朝戚玦跪了下来。 戚玦心里也是一惊:“娘娘,于礼不合。” 想扶她起来,但奈何宴宴的膝盖像是生了根:“县主,听我说完。” 见这般,戚玦只好蹲下身来与她平视:“娘娘这样真的会让我怀疑,娘娘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见戚玦竟还有心思调侃,宴宴愈发心焦,却欲言又止。 “娘娘说吧,这里并无旁人。” “我……我这话到嘴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这件事实在突然,若是连县主都没法子,我只怕还是一根白绫吊死了痛快,总好过再受折磨。” “娘娘这是……有把柄落到谁手上了?”
第129章 临照公主 “娘娘这是……有把柄落到谁手上了?” 闻言,宴宴咬着嘴唇,悬泪欲泣。 戚玦宽慰道:“咱们先坐下说吧,有什么事情,娘娘总得先开口才是。” 这下子,宴宴才终于愿意起身,和她一道落座。 待坐定,宴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县主,我昨晚侍寝了。” “嗯。”戚玦没有催促,静静等她说下去。 “陛下说,南齐太子明年开春会来盛京商议停战事宜,估摸着半个月前就已经出发了。” 这件事戚玦是知道的,只不过是因为裴熠在翰林院奉差才能提前得知此事,但裴臻尚未昭告天下,所以宴宴昨日才知晓倒也正常。 “莫非娘娘的把柄和南齐有关?” 说到这里,她神色愈发惶惶:“县主可知道康和之变?” 戚玦点头:“康和是南齐先皇齐威帝的年号,齐威帝北征,却死在战场上,被自己的堂弟,也就是如今的荣景帝篡了位,称康和之变,只不过,这件事在梁国的正史中,被叫做辛卯之战,娘娘对南齐的史书倒是很熟悉。” 看着宴宴恍惚的眼神,戚玦直接说出了心中猜想:“娘娘是南齐人?” 这句话让宴宴惊弓之鸟,她惊惶地看着戚玦,却没有否认。 于是戚玦继续猜道:“娘娘对齐太子的来访如此惶恐,臣女猜,娘娘应当不是南齐平民,至少得是个有机会面见齐太子的人,要么出身勋贵,要么就是宫里人,不仅如此,齐太子也能认出娘娘你,臣女猜得可对?” 宴宴两眼黯然,算是默认了。 默了默,戚玦又道:“娘娘提到了康和之变,莫非娘娘的身世和这场政变有关?娘娘该不会是齐威帝的什么人吧?” 闻言,宴宴认命般闭上双眼,缓缓道:“……是。” 戚玦沉默着,想等她自己说出口。 今天的宴宴甚至没来得及给她备茶水,戚玦有些无聊,便拨弄着衣裳袖口的绒毛解闷。 这衣裳是今年新做的,戚玦知晓盛京的冬天有多冷,便提早请了绣娘,给自己,以及戚玫,还有她院里那几个丫头做了几身厚实衣裳,再过几天,只怕就要落雪了。 戚玦手里端着的紫铜手炉,还是裴熠送她的,里头烧的炭加了香料,泛着淡淡的檀香味儿,好闻得很。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忽听宴宴道:“县主有没有听说过,南齐的临照公主。” 戚玦霎时倒吸一口凉气:“齐威帝之女,临照公主鄢云栖,是你?” 话至此处,宴宴终于没忍住掩面而泣。 鄢云栖,宴宴…… 戚玦从前只觉得宴宴气度不凡,虽是舞女出身,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气,兴许是什么因罪遭贬的官门之女。 南齐公主……这倒是让戚玦完全没想到。 裴臻的后宫,还真是……包罗万象。 宴宴缓缓止住了哭声,她抬着下巴,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眼泪自顾自划落着,她对戚玦絮絮诉说着往事。 “我父亲当初就是死在荣景帝手上的,并非如史书所言的被梁国人所杀……宫变事发突然,我亲眼目睹皇兄们被叛军所杀,昔日宫廷血流漂橹……我好不容易趁乱死里逃生,却毫无自保之力,被奸人卖入勾栏,辗转数年到了梁国。” 她看着戚玦:“在眉郡初见县主那回,正是陛下点了我的牌子,在我得知他是梁国皇帝时,我就决定了,我要利用他爬出泥沼,我要有朝一日为父亲和皇兄们报仇……所以我毫不犹豫替他挡下了那一刀,哪怕我真的死于刀下,我也就认了,但既然老天让我活到现在,我好不容易在宫中立足,实在是不甘心就这般死了。” “这个好办。”戚玦道:“大不了娘娘称病不出就好了,大梁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嫔妃需要面见他国来使,这个娘娘应该清楚,所以,娘娘忧心的应该不是这个?” “县主猜的不错。”宴宴看着戚玦:“陛下不止告诉我这一件事,他昨晚说,荣景帝派信使传话,说希望梁国能协助南齐,寻找流落民间的临照公主,而公主的画像,会让人先行一步送来梁国。” “这的确有些麻烦。”戚玦道。 “如果画像一旦被送到陛下面前,陛下要么在齐太子到来之前杀了我,要么就做个顺水人情把我送回南齐,横竖都是一个死……县主,若是连你都没法子,我就真的完了。” 听着宴宴所言,戚玦陷入沉思,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 “娘娘,辛卯之战至今已有八年,这八年间,娘娘可曾听过什么有关荣景帝寻找临照公主的风声?” 这句话让宴宴霎时定了心神,她怔住,摇了摇头:“从来没有……” “是啊,那为何荣景帝突然就想起了这回事了?当初他篡位,齐威帝的嫔妃子女一个不留,而八年前娘娘才堪堪及笄,一个无实权的公主,他这时候突然想起寻找,总不会是突然念及叔侄亲情了吧?” 宴宴只觉背脊发凉,她摇头:“不可能,我父皇子女众多,我并不算出挑,他虽是我堂叔,但我们其实并不大熟络,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 “或许……”戚玦眯了眯眼:“荣景帝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临照公主已经改名换姓,成了大梁的晏贤妃。” “已经……知道了?”宴宴懵然:“怎么可能呢? 既说到此处,有些事情戚玦也不好再瞒了:“曲家和齐国有勾结,我想上次曲夫人和耿丹曦见面,应该不止是密谋为她复宠,否则荣景帝为何此时偏偏想起了找临照公主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戚玦的手指摩挲着紫铜暖炉的纹理,袅袅暖烟沿着她指尖的边缘升起,她默了默,道:“不瞒娘娘,我自从知道曲家勾结南齐之后,就一直在想法子把曲家背后的靠山揪出来,只是苦于没有头绪,如今倒是可巧。” 戚玦缓缓呼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既如此,何不顺势而为,将焚我之木化作过墙梯,来一个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宴宴不解。 戚玦道:“娘娘安心,待百草权舆,春暖花开万物生,才是逞妍斗色的好时节。” …… 安抚罢宴宴,戚玦离开皇宫时,已接近下钥时间。 回到自家的马车旁,却见车上等她的不是绿尘,而是裴熠。 傍晚的风冷,戚玦不做多想就上了马车,车内的炭盆正烧着,刚坐下便觉得身上松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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