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心已经溢出一片潮湿的虚汗。 如果这个时候不能提醒裴熠,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自投罗网……不行……绝对不行! 正思索间,一个酒坛子被塞到她怀里,一个显然没认出她的兵士道:“马上要开始打了,喝点暖暖身子,别喝光了,一人喝几口,喝好了传下去。” 看着叮咚摇晃着的酒坛,戚玦心头一跳……或许有一个法子,一个只有她和裴熠知道的法子。 裴熠看到,一定会明白宁州内有蹊跷! …… 大梁阵营。 裴熠独坐战马之上,身披重甲,持长戟,夜风呼号,卷着薄雪,吹得帔风猎猎作响。 战场之上,战鼓连天,遥望着宁州城星星点点昏暗的光,他的心底却不知为何泛着不安。 几日前力挫李子桀后,他估摸着越州城中的兵马不过一万。 出于谨慎,在原定的攻城之日,他再次命人探查,虽因此耽误了几天,但也确保了宁州的确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是时候一举拿下了。 战鼓连天,六军整装,蓄势待发。 正当他准备下令进军时,忽地……越州的方向闪过一丝火光。 旋即,一阵巨响震天,那火光迅速扩散,以天崩地裂之势,化为成片的大火。 那是…… 周遭,战鼓停了下来,原本斗志昂扬的兵士们也愣住了,纷纷观望起来,议论不止。 “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炸了?” “有旁的人袭击了宁州?” “我们还打吗?” 看着那方向,裴熠的眉头不可置信地皱着。 是火药炸了,而且瞧这爆炸的规模,绝对称不上一句弹尽粮绝,那为何李子桀并未拿出这些火药来对付他?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李子桀在可以隐藏战力,好引他入城。 可既然如此,为何又会在此时突然爆炸? 恍然间,裴熠想到了那年七夕……他和阿玦也是这般炸了齐国的火药库,以提醒戚卓,齐人已然趁夜逼近关津。 难不成此时此刻,也是什么人在提示他李子桀的埋伏? “怎么会……”裴熠低喃,提着缰绳的手攥紧了。 忽地,意识到什么,他倒映着火光的眼眸中瞳孔一缩,几乎是声嘶力竭,他下令:“进发!” …… …… 戚玦睁眼见到裴熠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新婚一别,转眼竟已过三月。 “……” “阿玦?你醒了?” 裴熠的手急切地握住她,戚玦这才看清楚,裴熠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穿着未褪去的铠甲,脸上满是血污。 她喉咙有些难受,微微动了动:“……发生了什么?” 他轻抚她的额发:“阿玦昏迷了几日,都不记得了吗?” 戚玦有些恍惚,片刻沉思后,她昏迷前的时候终于在她脑子里罗织完整。 她混进了宁州的军营中,然后…… “我找到了火药库,然后……然后我打昏了一个看守的人,又泼了酒,点了盏蜡烛,用绳子绑在那昏迷之人的手脚上,只要他醒了就会打翻蜡烛,引燃火药……” 她愣愣说着:“后来我就一直跑,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便一阵巨响……就不记得了。” “再后来……”裴熠接着道:“我看到那爆炸,就想到了你,我想,万一你真的在里面呢?便带着人杀过去……” “等等!”戚玦急了:“可城里有……” “有埋伏,我知道。”他道:“所以我找到你后,只将城外那些残兵败将俘虏了,便不再前进。” 戚玦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阿玦才是吓死我了。”他看着戚玦,愈发后怕:“看到阿玦突然出现在宁州,还受了那些伤,当真是要把我吓死。” “对了。”戚玦道:“我见到二姐和琉翠了,她们在李府中!” “可还安好?”裴熠连忙问道。 戚玦点头:“尚且无事,我被李子桀抓获,是她们二人将我放了出来,若被发现,我担心李子桀会为难她们,我想尽快将她们救出来。” “还有件事。”戚玦扬眉看着他:“我想等所有事情结束后,亲去官府将琉翠脱籍的事办了,若她愿意,便再以义妹的身份记在名下,将来留在身边也好,出嫁也罢,总归也算有个归宿。” “好,应该的。”他说话的时候,把戚玦的手攥在掌心揉捏摆弄着。 “先前我们一直误判了宁州的兵力,所以并未求援调兵,现在我已经呈报了盛京,请调援军,围攻宁州,纵李子桀有通天之能,怕是也难敌数十万兵马强攻。” “而且齐国如今自顾不暇,已然不能再给宁州输送兵马和粮草,李子桀接下来也只是困兽之斗。”戚玦敛眉沉思:“除非……他趁齐国大乱,趁机南逃?” …… 宁州,李府。 琉翠瑟缩在地,她似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那身衣裳已然看不出半点碧色。 冬日的暖阳斜照,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却透着彻骨的寒。 而在她面前,李子桀从身后抱着惊恐到近乎昏厥的戚珑,附耳轻声:“你就这般恨我吗?恨到明知戚玦想杀我,还将她放走了?” 他的手指捻着戚珑挂着泪痕的下巴:“珑儿知不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多大的祸?我本该杀了你的,可你明知道我舍不得,所以,我只好杀了她。” “不要……”戚珑拼命摇头,可虚弱的身子却无法挣脱分毫,只能任由自己被李子桀禁锢在怀里。 “饶了她吧……是我令她做的!不要杀她!”戚珑哭声细弱地求饶不止:“你想要如何都成……想要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李子桀意味不明地笑了:“要你好好留在我身边,每天好好地对着我笑,多爱我一点,行吗?就像从前在眉郡时一样。” “好……”戚珑被抱着,却觉得寒意入骨,僵直着身子颤抖不休。 可片刻沉默后,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李子桀忽然大力地扳着戚珑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他额角上的青筋突突跳着:“珑儿,为什么……为什么你连对个下人都能这般好?我这般待你,你却恨我至极,如今却愿意为一个下人的死活假以辞色!为什么!” 他满眼的困惑与愤恨,在竭声质问后转瞬化为了浓烈的狠厉,他沉声:“好……既如此,我偏不让她活!” 他说罢,一把松开了戚珑,拔了剑就要朝已经奄奄一息的琉翠而去。 戚珑跪了下来,扯住他的袍角,哀求不止:“不要!李子桀不要!” “松开。”他冷声命令。 “不要……我求你了……我求你……” 她的哭声辗转戚哀,却让李子桀杀意愈发浓,他将袍角从戚珑手里抽走,阔步上前,扬手挥剑—— “我有身孕了!”戚珑竭声。 李子桀举剑的手顿住。 又听戚珑混杂在哭声里,期期艾艾的声音:“李子桀……我……我有身孕了……” 剑铛铛落地。 李子桀不可置信般回过身,看着跪坐在地的戚珑,他蹲了下来:“你说什么……” 他面上竟闪过难以压抑的喜色:“你……何时的事情?” 戚珑眉目低垂,劫后余生般两眼空洞:“约摸……两个月……” “好……好……”他呢喃不已。 小心翼翼地,他将戚珑横抱起来,放回床榻上,眼神却愈发疯狂。 似看不到戚珑脸上的恐惧与绝望,他喜形于色,气息起伏间满是期盼:“珑儿……这个孩子是我的血脉至亲,我……我又有亲人了,珑儿你知道我多开心吗?” 他轻抚着戚珑的发顶,温声缱绻:“听你的,我不杀她了,以免惊了你们母子。” 他搂着戚珑,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他动作轻柔,似在呵护自己久违的一丝暖:“若是宁州守不住,我们就离开,我们还可以去剑州,还可以一路南下,珑儿别怕,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 又过了半个月,宁州的细雪逐渐变得厚重,洋洋洒洒,在军帐顶上积了薄薄一层雪。 戚玦暂时没处去买新衣,便只能穿着裴熠的厚袄,本堪堪过膝的衣裳,被她穿得垂到脚踝。 她坐在裴熠身边,围着同一个火炉,一同看着军报。 “这么说,援军都已经到了?”她问。 “嗯。”裴熠从军报中抬眼看她:“人马已足,如此再进攻宁州,方可万无一失。” 而此时,有人来报:“殿下,戚将军到了。” “请进来吧。” 不多时,军帐被撩起一阵风,几个人走了进来。 而为首的戚将军不是旁人,正是戚瑶,她的头发盘在头顶,身穿利落的湖蓝色圆领袍,束护腕,踏军靴,腰佩长剑,俨然一副军伍打扮。 要不怎么说军营是最磨砺人的?如今的戚瑶,那双下三白的眼睛愈发冷飒,人也沉稳了不少。 “四姐来了。”戚玦起身相迎。 而她身后,只听一声惊呼,蹿出道人影来:“五妹妹!” 戚玦眼前一亮:“三姐?还有……” 还有一个戴着兜帽的女子,她解下兜帽,露出轻简打扮下难掩的国色。竟是宴宴。 “县主如今唤我宴宴就好。”她莞尔。 “你们怎么来了?”戚玦万分惊喜。 却见戚瑶兀自坐了下来,冷嗤一声:“我路上捡的。” 戚珞撇嘴:“我们以为盛京动乱,便逃命一般跑了出来,逃了一个多月,才知道登基的新帝,竟和端郡王是一伙的,真是白跑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继续南下了一个多月,没想到会在半道上遇到戚瑶,便跟着一起来了。” 她说罢,又一脸戏谑地打量起了戚玦:“听说……五妹妹居然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偷偷嫁了人,真是好没意思!” 而此时,听她们说话听得跑神的裴熠,此刻正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悄悄捏着戚玦藏在袖底的手,时不时牵一牵,又时不时掐一掐、挠一挠。 戚玦轻咳了声,反手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打得他一激灵。 回过神来,他支支吾吾:“……是,事出紧急,未曾知会几位姐姐,望见谅。” 戚瑶坐着,她的角度正好能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没眼看地啧了声:“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急的?” “对了,四姐。”戚玦有意转移话题:“怎么会是你领援军前来?” 说到这个,戚瑶正色:“新帝登基后,仍有些州郡未平,我便一路南下扫平这些不老实的,陛下接到端郡王军报的时候,我离宁州不远,便遣我来了。” “原来如此。” “既这般,攻城之日可曾定下?”戚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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