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边随时都行,四姐可要安顿几日?”戚玦道。 “不必了。”戚瑶当即回绝:“这种事情自然是速战速决,最好明日就动身。” “四姐这么想,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好。”戚瑶起身,又瞥了眼他们二人:“不打扰了,告辞。” 裴熠忙道:“为诸位准备的军帐已然备下,还望不要嫌弃。” 戚瑶头也不回:“多谢!” 戚珞见状,也道了声谢,便匆匆跟上。 他们二人在帐中还能听见戚珞的声音:“戚瑶你拉着个脸做什么?” 却听戚瑶道:“我从见他们二人第一眼起,就知道他俩早晚不清白!” “……” 戚玦伸了个懒腰在床榻边坐下:“既定了明日,便早点歇吧,想来明早天不亮就该起了。” “也好。” 裴熠解了衣裳往架上一丢,便小跑着,把军帐内的灯一盏盏吹了。 黑暗中,戚玦只觉得一个温热的气息靠近她,卷着她往床上一滚。 “阿玦说得对,还是早些歇下吧。” 说是歇了,但又是一阵动手动脚。 戚玦推了推:“军帐不隔声,你别乱来!” 尤其是方才,隔着军帐都能听见戚瑶她们说话,她才得以确定,这军帐是真的不隔声! 裴熠却在她耳畔嘟囔起来:“这话阿玦昨晚不说,前天晚上也不说,怎今晚便担心起来了?” “我……”戚玦语塞。 于是裴熠又不客气了些,他轻声一笑:“我们轻一点!” …… …… 次日,天际堪堪泛白。 裴熠便已陈兵列阵,准备对李子桀做最后的绞杀。 一声令下,六军其发,如山崩之势,很快,宁州军便处于下风。 日头渐盛,逐渐驱散雪雾。 中午时分,宁州破城。 李子桀预设的埋伏也挡不住铺天盖地的金戈铁马。 偏就在一切顺利之时,有人来报:李府之中,早已不见李子桀的身影。 “又让他跑了!”戚瑶咬牙切齿。 他们在李府中,只找到了血肉模糊的琉翠,估摸是逃跑的时候被落下的。 裴熠派部分人马驻守,彻底接管了宁州,梁国最后一个叛乱之地,也终于在此日彻底平定。 戚玦也终于见到了琉翠,她忙不迭让军医前来诊治,却始终昏迷不醒。 不止如此,戚珑依旧不知所踪。 她道:“李子桀无处可去,只能南下从剑州逃走,如今适逢齐国大乱,梁国的人又没能彻底控制齐国,于李子桀而言,倒算是有机可乘。” 戚瑶冷哼一声:“那便一路南追,看他还能往何处逃去!” …… 剑州。 李子桀到此处时,已是次日清晨。 他原本就没指望能守住宁州,所以南逃的时候带走了大半兵马。 他带来的人很快控制了剑州,再留部分人守在此处,他便能争取时间继续南下,他便不信裴熠会为了杀他而费尽心力追到天涯海角。 而他,只要活着,只要留着一条命,早晚有机会东山再起! 而此时,有人来报:“殿下!梁国的追兵还在继续南追!” “启程!” 原本还想停留剑州休整几日,眼下来看,怕是片刻都耽误不得。 马车里,看着因为颠簸而越来越虚弱的戚珑,他握住她的手:“珑儿受苦了,待安定下来,我便为你寻最好的大夫调养。” 戚珑不语,只是眉头蹙着,把手放在了隐隐作痛的小腹上。 他们继续前行,将近傍晚时,临近剑州边界,这是一个叫清流县的小城。 探子来报,追击的梁国人已停军驻扎。 李子桀这才下令,让已经精疲力尽的兵士停下来休憩。 这日是晴天,雪已经停了,日暮昏昏,此刻残阳如血。 他们占了座富商的宅子暂时落脚。 屋中,李子桀看着地图,思索着下一步前行的方向。 往北的路已经堵死,齐国虽内乱,但又有驻守于此的梁军虎狼环伺,再往南,岭南又有齐国的皇室余孽负隅顽抗。 简直……穷途末路。 他赤红的眼底,竟生出些许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绝望。 正此时,房门打开,进来的是个消瘦的身影。 只见戚珑虽穿了厚实的衣裳,看着却还是瘦弱不堪,半点不像个已经有了身孕的人。 她月白色的袄子上不只是蹭了血污还是什么,裙摆上斑驳着些许脏污。 “殿下。”她鞠了一礼。 李子桀连忙扶住她:“不必多礼,来,坐下。” 戚珑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她放下,从里面捧出了一只小盅。 “这是什么?”李子桀问她。 难得地,戚珑微微一笑:“殿下几日不曾好好用饭,人都憔悴了,我便让人煨了些汤,殿下用些吧。” 李子桀的目光都温柔了几分,他手里的汤匙轻轻搅动泛着鲜甜的汤:“珑儿有了身孕后,果真性子都绵软了许多,我很喜欢。” 戚珑不动声色,只是疲惫无比的双眼静静看着他。 李子桀捧了汤,舀起一勺就要往嘴里送,可蓦地,动作却顿住了…… 他又看了眼戚珑,残阳透过窗棂,柔和的光撒在她侧脸上,她虽笑着,可一双眼睛却无悲无喜,静静地,似一只带着灰尘的陈旧木偶。 他手里的汤泛着薄薄的油花,平静地流转着,可他的心,却一片翻涌。 她不会这样待他的…… 短暂的喜悦后,李子桀意识到了这件事,他意识到……戚珑永远不会再爱他。 带着最后的试探,他抬眉,把汤递给了戚珑:“珑儿这些日子也辛苦了,你先喝。” 他凝望着她,妄图从她脸上看到些许惊慌失措。 可戚珑依旧笑着,依旧无悲无喜。 “好。” 没有丝毫犹豫,她伸手接过,舀了一勺汤就要往嘴里送。 咣当! 李子桀在她入口之前掀翻了碗盏,青瓷滚落,崩裂在地。 即便到了此时此刻,戚珑依旧是平静的,平静如一潭死水。 “连你也想杀我?”不可置信间,李子桀的声音都在抖。 戚珑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只看着他,道:“我恨你,恨极了。” 似受到什么天大的打击,李子桀恼羞成怒般,一把掐住戚珑的脖子站起来。 “为什么!我们马上要有孩子了!” “我只觉得……恶心。”戚珑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来。 李子桀睁着怒目,死死盯着她凉薄的眼:“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喜真心?一点都没有吗?” 而戚珑的眼也泛起了红:“没有……” 李子桀的眼底,一滴泪悄然坠落。 他怒吼一声,收紧了手指。 而戚珑没有挣扎,看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澜,不知是难受还是如何,一滴清泪顺着她眼角划下。 她的脖颈纤细得只要他用力一折就能折断……可此刻,他却有些力不从心。 突然! 他只觉得肩膀一痛。 他低头,赫然看见戚珑细瘦苍白的手,攥着根簪子,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捅在他身上。 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下,蜿蜒在她的手腕。 终于,到了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愿意承认,这个曾经爱过他的人,此时此刻对他,再没有了分毫眷恋。 他松手,瞬间,戚珑脱力地瘫软下来,躺在他臂弯里。 李子桀拔下肩头的发簪,不甘的眼里泪流不止。 他生于李家,是李氏长孙,身体里注定流着贪婪的血,他年少时就亲历灭门,他的至亲为了保下他甘愿赴死。 即便如此,他们李家人也是没有什么血脉亲情的,一大家子人仿佛共用一具躯体,只要能有一个人登上那个位置,所有人都可以穷尽手段,以命相搏。 他是李家铸的剑,是全族的希望。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用温润的模样掩饰住这颗注定凉薄冷情的心,他也一直以为戚珑只是他计划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 却没想到最后他这颗心其实并不是死的,只是缺一缕春风,便可以死木逢春。 终究,已经活过来的心,没有办法再把自己当做一把剑,自此,对真情的渴望如野草疯长…… 他想要戚珑,想要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想要像个真正的人一样,有爱恨嗔痴,骨肉亲情…… 可为什么……这个哪怕是最低贱的人都能拥有的东西,他却求而不得…… 怀抱着戚珑,他瘫坐在地,心如刀绞。 也不知过了多久,暮色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寒浸浸的夜,浓稠地漫入未点灯的屋中。 属下慌张的声音闯入,打破了此番寂静。 “殿下……殿下!南边!南边!” 那人已语无伦次。 “南边什么?”他厉声。 “南边!戚玉珩打上来了!” “戚玉珩……”他喃喃。 随即,没忍住笑了声,随后苍凉入骨的笑声在晦暗中回荡。 腹背受敌,他算是彻底离不开剑州了。 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的时刻,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 南北夹击,不过堪堪两日,便逼近了李子桀藏身的清流县。 只不过,当他们与戚玉珩一起杀入城中时,却并不见李子桀其人。 “他还能往什么地方跑!” 灯下,戚瑶一拳砸在地图上。 “他会不会弃了手下兵马,藏匿山中了?”戚玉珩道。 戚珞眉目皱成一团。她身手不差,又听说戚珑极有可能就在李子桀手里,便跟来了,此刻愁眉不展:“若不是二姐在他手里……” “若不是二姐在他手里,便一把火烧了山!”戚瑶气得竭声怒骂。 “往东追吧。”冷不丁地,戚玦道。 “阿玦的意思是?” 戚玦侧首看着裴熠:“清流县靠近出海口,裴耀穷途末路之时曾试图出海逃走,李子桀也未尝不如此。” 裴熠眸色一暗:“你说的对。” …… 码头。 李子桀的人将此处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眼前的巨大商船是他从清流县富商的手中抢的。 他此生从未想过自己会被逼到如此境地。 戚珑被他的手臂圈着,轻飘飘宛如提线木偶一般的人,几乎是靠着他的力气才勉强站立,仿若他一松手,眼前这个人就会瘫倒在地。 他却没注意到,戚珑的面色愈发苍白如纸,连眼神也有些失焦,只是眉头时不时蹙着,似乎十分痛苦。 忽地……戚珑只觉眼前似有什么东西一晃,有些刺眼。 她循着光的方向望去,却见跟随李子桀而来的兵士队伍中,有一个人正将一片小小的镜子藏在手心,借由反射昏暗的火光,以引起她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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