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戚玦没注意到,黑暗里,裴熠听着这话的耳尖隐隐泛红…… 他啊,改主意了,这长命缕就是该长长久久地拴在阿玦姐姐身上才好呢! …… 裴熠坚持要陪着戚玦到梅院,本想让绿尘送他回去的,但裴熠说自己脚程快,无需人送。 还没等戚玦去叫人,再回头,裴熠便无声无息地不见了踪影,留下她一个人抱着鲤鱼灯,手上戴满了他送的东西,独自站在梅院庭中。 今晚戚玦是睡不着了。 她坐在灯下翻看裴熠给她的册子。 的确,每一个宾客的行踪,甚至是他们的随从仆妇的行踪都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还能是谁呢? 寝屋的躺椅上,琉翠的呼吸均匀有秩,这小丫头平日里心思少,能吃能睡的,入冬后不论是个子还是肉都长了不少,此刻正睡得脸红红的。 今天早上还因为睡过头,穿着没熨的衣服就出门,还被厉妈妈责骂了,说她:“作为姑娘最近身的人,旁人眼里就是主仆一体,你这般出去丢的是姑娘的脸。” 也是心大,转眼那身衣裳又被她皱巴巴挎在椅背上了。 戚玦不禁轻笑一声。 突然,她的笑僵在唇边…… 最近身的人……旁人眼里的主仆一体…… 那么,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戚玦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灵光,暂无佐证,但这个猜测却让她背脊发凉…… 突然,身边的窗子传来笃笃声。 戚玦恍然一惊,手里却是攥紧了裴熠给的匕首,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心头一松。 “裴熠?” 他怎么回来了?而且看这般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又是翻墙来的。 她打开窗,让裴熠进来,说是不妥,但这般在外面被人发现了只会更不妥。 裴熠似乎有急事,也不推辞,灵巧地翻进来,便在戚玦对面坐下。 琉翠似乎是察觉了什么动静,在睡梦中轻轻哼了一声。 戚玦摇头:“无妨。” “我有事同你说。”裴熠轻声。 “我也有事同你说。”戚玦顿了顿:“你先说。” 裴熠呼吸尚有些急促,像是跑来的:“我忽略了一件事,姜兴被杀的现场,他身上捆着绳子,但,他的小厮没有。” 戚玦并未亲自去过姜兴被杀后的雅苑,原本这两个人都是被戚玦和裴熠亲手捆上的。 “我要说的,也是此事。”戚玦道。 这个细节,无疑证实了戚玦的猜想:会不会,动手杀姜兴的人,其实就是……他的小厮。 这个猜想未免大胆,但所有进入戚府的人,唯一行径没问题,又同时有机会下杀手的人,就是这个全程参与这件事,却又始终被忽略的人。 二人缄默,心中却想到了同一件事:死士。 那些大家族豢养的死士,毫无人性的工具,是大家族铸的一把刀,无条件执行主人的任何命令,哪怕是自戕。 这个猜想也意味着一件事:那人也许并不是冲着戚家来的,他极有可能在众多朝臣的身边都埋下了自己的内奸。 是谁? 为何绕了一大圈最后只杀了姜兴? 那人要做什么? 为何埋下这么多细作? 探听消息? 还是…… 谋夺江山。
第35章 时疫 两人各怀心事地对坐着,看着天边一点点露出鱼肚白。 看着自己手上叮叮当当挂着的一堆东西,愈发犯难。 收到礼物自然开心,可到了回礼的时候,她却一筹莫展。 毕竟她身无长物,做个暖炉套子已经是贻笑大方了,也亏得裴熠不挑剔。 而且,她的钱都在万姨那置办铺子去了,每个月的月钱就那么点,一院子的人都还指望这点钱过日子。 如今她好东西买不起,便宜货送不出手,十分尴尬。 思量许久,自己通身看着略值钱些的就是她娘给的那块玉玦,但偏偏玦有断绝之意,当初她爹娘就是因此相决绝的,她若把这个送出去,裴熠不知道要怎么闹脾气。 一筹莫展之际…… “姐姐,你陪我去北岸玩会儿吧?”裴熠忽然道。 “你要去北岸?”戚玦一叹。 眉郡南岸良田肥沃,多为乡野村镇,不及北岸繁荣,更不及北岸有趣,她们平日里若是采买的东西多,都是要专程行舟去北岸的。 此刻天才蒙蒙发亮,西边的天际都还是浑厚的蓝紫色,正是一天里最冷的破晓前。 单看窗户里面结着的水珠子,都能想到此刻外面该冷得像浸在冰水里一般。 “再过几个时辰我就要走了,只当是再陪我出去逛逛。” 裴熠的眼睛闪闪发亮,直教人难以拒绝。 想来也是,他将要回盛京,但回的却是道观,盛京的繁华,眉郡的世俗,都即将与他无关。 “好,咱们去。” 戚玦也轻手轻脚翻出了件帔风,红色的,滚着毛边,里面夹的是棉花,远不及裴熠那件精致有分量,但却明艳许多。两个人走在肃杀的寒冬里,这抹红色平添了些许生气。 戚玦甚至没考虑这个时辰是否有摆渡人,出戚府的大门要怎么躲开守备,若是被发现了要遭什么罪。 总之,她一反常态地冒失。 于是乎,两人便这么一路冒失上了一艘渔船。 算是运气好,眉江上还有渔民趁着起江雾前出船。 眉郡虽地处边陲,但民风淳朴,那渔人便载了他们一程。 到北岸的时候,许多铺子还门户紧闭,倒是有些菜贩子已经挑着满满两簸箕出摊了,菜叶子上都结着冰,但人却是满头汗珠。 这样的早市,寻常人家的都不一定来得这样早,多是些开酒肆的,和一些大户人家的厨娘来采买,像他们二人这样打扮精致,又生得格外玉雪可爱的公子小姐,便格外突兀。 但两人却饶有兴致地走街串巷,时不时还被些年长的贩子搭上几句话。 直到街上的车马声响起,叫卖声响起,直到天彻底大亮。 好些铺子开门了,戚玦在家在眉郡还算高档的店里买了个好看的玉珠子,玉珠子做成了茉莉花的样式。 她让店家帮她钻了孔,编在暖炉套子收口的络子上,店家颇觉暴殄天物地摇摇头,还是依言做了。 虽说看着像样了些,但扑面而来的朽木雕花之感,还是让戚玦难堪。 幸而裴熠喜欢得紧,仔仔细细地收好了,却非要将暖炉留给戚玦。 说得好听这叫“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往不好听了说,叫买椟还珠……她真担心裴熠这样的会被人骗。 玩乐了一阵,还吃了小馄饨,二人踏上了客舫。 此刻太阳升起,江面上波光粼粼,云雾邈邈,也不似天亮前那般冷得刺骨。 靖王一家走的时候,戚家老小都起了大早,大门前穿戴整齐相送。 一路送到了码头,同行的还有姜家人的队伍。 姜兴死得离奇,但,一则,姜兴的尸骨等不得,需要先行一步回盛京安葬;二则,姜浩依旧驻在眉郡,案子他能继续跟进;三则,今日眉郡南岸一处村子冒出一种怪病来,姜家人担心是时疫,更不敢久留。 走之前,戚卓还连夜将婚事给退了,倒是眼高于顶的姜家人几度挽留,说了好些言之凿凿的鬼话,最后还是戚玉瑄不卑不亢地亲手撕了婚约以示断绝。 总之,码头前,姜家人和靖王一家上了客舫,一路北上。 来省亲还省出了具棺材,姜家人估摸着要这般一路撒金银钱到盛京,那场面也太诡吊了些。 拜别的时候,裴熠从船里探出脑袋。 他的脸逆着朝阳,看不清表情,但戚玦可以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说不准,那颗小虎牙也钻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迎光眯着的眼里,也泛起几分笑意。 说不准,真的会再见面。 …… 只是…… 次日,竹亭。 戚玦顶着一摞书跪在蒲团上,不管是腰还是手都似要断了一般。 柳吟斜睨一眼:“五姑娘仔细顶好了,还有半柱香的时间,若是一时手滑,那——我只好再点一柱了。” “是……” 戚玦挺直了脖子。 是了,往常的字都是裴熠替她写的,她还哪记得这档子事? 戚玦兀自跪着顶书,柳吟照常讲课。 末了,她宣布:“明日起休沐,姑娘们也别忘了温习,以免落下功课。” 闻言,戚珞几乎就要站起来欢呼,却听戚瑶问:“先生,离过年还有一月余,怎么这么早休沐?” 戚玉瑄道:“可是因为时疫?” 柳吟点头,露出几分愁色:“前些日子南齐的一个商队在眉郡的村子借宿,那个村子便逐渐有人染病,起初只觉得是伤寒,待到有人因病去世的时候,这病已在城中传开,姑娘们这些日子便别出门了,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南北两国虽针锋相对,但并未禁止通商。 那队人马已然回南齐,这场时疫究竟是意外还是刻意为之,已难以深究。 …… 接下来的日子,戚玦便被拘在梅院中,日日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或是练箭,或是舞剑,倒也有些进益。 只是,姜兴那个案子几经调查终是无果,竟也成了一桩悬案。 冬渐深,眉郡的时疫愈发严重,正是采办年货的时候,北岸的街市却只有寥寥数家店还开着,无处不寂寥,唯有纸扎铺的生意较往日好了不少。 因为时疫之事,戚卓更是整日不落脚,听说顾新眉为此日日佛前祷告,愁得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好几条。 如今就连戚府的杂役和府卫也有几个染病的了。 厉妈妈不知从哪听来的方子,拿了艾草和醋放在铜锅里用炭炙,一日要熏上三次,弄得梅院里酸苦之味经久不散。 琉翠叫苦不迭:“不是说这次的时疫状同伤寒,只要煎了药吃,半个月就能痊愈吗?怎么都这许久了,反倒愈发严重?” 小塘摇了摇头,道:“只是有不少人靠吃伤寒药挺过来的,但多是些身子硬朗的壮年人,而且这些日子来,便是伤寒药也被哄抢一空,尤其是其中一味知母,已经到了千金难买的地步。” 琉翠嘴巴张了张,片刻后,道:“整个梁国只有眉郡闹时疫,把其他州郡的知母调用过来不行吗?该不会……朝廷那边不打算管咱们了吧?” 时疫闹起来后,药材短缺,且盛京那边下旨,凡出城者格杀勿论,市井中已然流言四起,说朝廷打算效仿凌朝,将闹时疫的城池封锁,直至染病之人死尽。 琉翠刚说完,就被绿尘拍了一下脑袋:“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琉翠哎哟了一声,悻悻闭嘴。 “缺药材是其一,若是时疫再无缓和,只怕下一步就是饥荒。”看着窗外,戚玦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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