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新眉的眼神固执得有些癫狂,戚玉瑄的哭声都忍不住颤抖:“娘!” 不料下一瞬间,戚玉瑄脸上就燎起火辣辣的疼。 她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娘打了她…… 顾新眉也看着自己的手发愣,待反应过来后,她声泪俱下,小心翼翼抚摸着戚玉瑄的脸:“你弟弟是个不成器的,连你也要将自己毁在这里吗?女儿啊,你是为娘的全部指望了,为什么你们戚家人一个个都要这般狠,非将我的全部指望都毁了吗?!” 即便顾新眉以往常有抱怨,却从未似这般绝望哭诉,至少戚玉瑄从未见过。 “阿娘!你别哭了,我听话!再也不会了!”她的哭喊带了些许祈求的意味。 “烧了这些东西!”顾新眉不由分说吩咐道。 见戚玉瑄仍有不忍,她道:“你若舍不得这些……我便打死杏蕊这个瞒而不报的丫头!” 戚玉瑄闻言,拿着书的手终于握紧了,她心一横,闭眼扔进火笼里。 燎起的尘烟滚滚,随热气起起伏伏,宛转飘落。 一本本,一张张,她把东西丢进去,看着空气中翻滚的灰烬,她觉得很像秋天的枯叶,也像她自己,越是想要抓住自己的一生,越是被揉得粉碎…… 她逃不掉了……她想。 …… 戚玦找玄狐调查了容夕,但得到的消息依旧看不出什么端倪。 剑洲农门出身,考中举人,被调任至眉郡担任翰林院文正,协助主持每三年一次的乡试。 一年俸禄二十两银,奉料五十五石,职田二百亩,家仆五人,北岸有一间三进的院子。 无婚约,无妻妾,交好之人皆是眉郡的同僚,平日除了去府衙就是去茶楼,不曾踏足秦楼楚馆…… 这么看来,除了不大有钱,倒也无可挑剔。 不过有戚府在,戚珑嫁妆丰厚,这个问题便也不是问题。 更要紧的是,戚珑自己也有心如此。 如今顾新眉正为戚玉瑄的事愁得睡不着觉,更没心思挑容夕的毛病,于是这桩婚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第65章 檀香坠 戚玦和绿尘漏夜出门,打算去一趟宁恒的墓地。 幸而他埋在了南岸,不必渡江前去。 因为宁恒罪臣的身份,不宜太过张扬,所以只埋在了个寺庙附近的寻常坟场。 “姑娘,这地方阴森森的,来这里做什么?” 见戚玦煞有其事地带了铲子和铁锹,绿尘心里打鼓。 戚玦道:“挖坟。” 她都是死过的人了,坟场而已,又有什么可怕的? 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宁恒的坟头。 “姑娘,咱们真要挖吗?” 却见戚玦蹲下身子,徒手抓了一把土,绿尘拿近了火把照明。 她眉头一皱:“这土被人松过,有人在我们之前挖过了。” “还有别人来过?!”绿尘惊道:“盗墓贼吗?” 戚玦摇头:“不知道,先挖吧。” “我从前只扒过人包袱和口袋,扒坟还是头一遭。” 说话间,棺材裸露了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蹲了下来,扫干净棺盖上的土。 “果然,”戚玦从绿尘手里拿过火把,她道:“你看这棺钉,被人撬过。” “真的……”绿尘道:“人的棺材都是过了头七就钉死的,断没有再打开的道理。” 戚玦拿起铁锹撬棺钉:“打开看看。” 见绿尘一脸惊恐,戚玦补充道:“放心吧,没有尸体,当初宁恒是火葬。” 当初祠堂一把火,把宁恒烧得就剩焦尸了,不得已只能火化。 撬开棺材后,里面确实没有尸体,只有一个骨灰坛,并一些丰厚的随葬品,只是因为棺材被打开过,透了水气,发着股霉味。 戚玦道:“随葬品倒是都在。” 绿尘点头:“那便不是盗墓贼……可还能是谁呢?” 二人翻看着棺材里的东西,连骨灰坛也揭开拿棍子搅了搅,却了无所获。 戚玦摇头:“回去吧,别翻了,有用的东西必然早被人拿走了。” 最有可能开棺的人,是裴臻?还是何恭平的主子? 不知道,只怕目前为止也无从知道了。 …… 戚玉瑄被关了三天,戚府上下皆不知缘由。 出来的第一件事,她被戚卓叫去了致悦轩。 她在致悦轩没有待太久,离开的时候,在廊边抬头,看了眼午后的天,灼热滚烫,一色碧蓝。 不知是不是气色不大好的缘故,戚玉瑄整个人黯淡了不少。 她的的表情和往常别无二致,依旧沉静稳重,但却似好看的花朵被人剪下,晾干,重新染上明丽的颜色,看着和鲜花无异,却没有半点生趣。 忽然,视线的余光中出现了一道人影。 她怔愣地抬起视线,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的眼睛却像是忽然掉进石子的枯井一般,连半点水花也无。 季韶锦并不知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对外只说戚玉瑄抱病了几日。 “姑娘安好。”季韶锦照常行礼。 似乎是注意到她神色有异,便低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但戚玉瑄却似没看到一般,从他身边径直走过去。 在季韶锦看不到的角度,戚玉瑄攥紧的帕子几乎要被她撕裂。 她真的好想回头看一眼……别无奢求,只是如以往一般,在藏书阁里,她修书,他温习,遥遥隔着,只偶然抬头看一眼…… 可她才和她爹说完:“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玉瑄身为长女,乃妹妹们的表率,更不可任性,玉瑄自幼与季公子相识,和妹妹们一样,一向敬之如兄长,并无其他。” 可是……可是她的心思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出来…… 倏然,一滴眼泪落到手背上。 她飞快擦去。 是啊,没说也好,也好…… …… 戚玦不知道的是,就在两天前。 驿站。 从盛京到眉郡,通常是走运河,从北到南顺流而下,需三十日左右,而返回盛京,则至少需四十五日。 御驾已启程十日,再过一个多月,便能回到盛京。 驿站外守备森严。 裴臻站在窗前,不知在等些什么。 而身后,一个体态婀娜,面容姣好的女子缓缓走到她身侧:“更深露重,陛下何不早早歇息?” “宴宴?”裴臻晃过神,伸手揽过她:“朕还有事,你早些歇息吧,你伤未大好,别累着。” 宴宴柔情似水道:“妾身整个人都是陛下的,不过小伤,哪里会觉得累?” 此番甜言蜜语于裴臻很是受用,他道:“你受苦了。” 宴宴偎在他怀里:“陛下圣体安康,妾身就是死了也愿意。” 裴臻怜惜地抚摸她的侧脸:“朕会让人为你造一个清白的身份迎你入宫,定不会再教你受委屈。” 正此时,内侍推门进来,还引来了几个穿夜行衣的男子,这几人还扭着一个人。 宴宴朝他们看了一眼,从裴臻身上起来:“妾身退下了。” 裴臻摆了摆手,宴宴便离开了。 被扭在地的人被堵了嘴,浑身湿透,衣裳破烂,依稀可以看出是件彤云色的衫裙,只是浆了厚厚的泥垢,显得狼狈不堪。 她口中的布团一被取下来,便嘶叫不已。 “放开我!别动我!” 从声音里勉强可以听出这是个女人。 “主子,这人大晚上在宁恒墓前鬼鬼祟祟想要挖坟,看着甚是可疑。” “让她抬头。”裴臻道。 黑衣人抓着她结痂的头发,迫使她抬头,只见这人五官生得倒是清秀,只是满脸泥渍,脏臭不堪,甚至嘴角都噙着不可名状的污泥。 在确认此人并非相识时,裴臻嫌恶地转开脸。 那人却在看到裴臻的一瞬间愣住,或许是看出对方身份不凡,她警惕道:“你们是谁!” 裴臻忍着厌烦,审问她:“谁派你去宁恒坟前的?” 那人眼神一颤:“不知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去挖点陪葬品换钱……” 裴臻面色冷了几分:“那一带那么多坟,你挖的那个既不是新坟,偏也不是最气派的,你倒真会挑。” 那人一慌,却见裴臻轻描淡写般,道:“既如此,用刑。” “不要……” 她挣扎着被重新堵嘴按在地上,带着倒钩的鞭子抽打她的小腿,没几下便血肉模糊。 这是宫廷里惯用的刑罚。 被松开嘴的时候,她大汗淋漓,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裴臻在椅子上坐下,不疾不徐道:“谁指使你的?” 但她还是摇头:“真的无人指使……” 看着不像说谎。 裴臻一双剑眉皱起:“你是宁恒什么人?或者,你是戚家的什么人?” 只见她似抓到一线生机,登时有了力气,她抬起头来:“你要……对付戚家?” 裴臻身子往前倾了倾:“你和戚家什么关系?” 她声音发抖着,咬牙切齿:“……不共戴天!” 见裴臻眯眼,坐直了身子,她问:“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但我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打量了她片刻,裴臻沉声:“说。” “第一,我要活,你不能暴露我的身份,而且还要给我安排一个新身份,给我一笔钱财,你能吗?” 裴臻不做声,只点了点头。 她却警惕着:“这可不是什么容易事,我被人骗过一次,不想再白白被人利用。” 闻言,裴臻从袖间拿出一个玉制的令牌,吊在手指上,在她眼前晃了晃,还没看清上面的字,便又被迅速收起来。 这样官牌,怎么说也至少是勋爵。 “第二,我要戚家人死。”她道:“你也要对付他们,要你做这件事,不难吧?” 裴臻面色骤冷:“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用手臂撑着自己的身子,抬头直视他:“宁恒是我爹。” 裴臻沉默片刻,却冷笑了一声:“这么恨戚家?按理说戚卓当初日夜兼程到盛京救你们一家子,怎么反倒救成了个仇人?” 宁婉娴唾了口,愤恨的表情在此等狼狈之下,显得狰狞无比:“我爹娘死在戚府,我哥哥被他们逼死,若不是他们,我何至于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裴臻却眉头一挑:“照这么说,是朕要缉拿宁鸿康,他才自戕于阵前的,那你是不是应该更恨朕些?” 宁婉娴脸上的表情僵住,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你是皇帝?你是……原先的慎王?” 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 她不顾血肉模糊的小腿,拖着身子磕头道:“陛下!我父亲是追随过您的!请陛下看在当年旧情,给臣女一条明路!臣女愿竭尽全力帮陛下对付戚家!” “你倒识时务。”裴臻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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