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玦抬眉,略有诧异:“臣女接旨,叩谢圣恩。” 拿着戚玦封县主的圣旨,戚玫无比兴奋:“五姐你好厉害!县君上头还有郡君,郡君再往上才是县主,你这是连升两级了,五姐若是当官的就好了,想必要不了几年就能位极人臣!” 看着她,戚玦轻笑了声:“说什么呢?” “我说真的!哪有人似五姐这般,把诰命当官阶升的?” …… 开春。 一冬的寒意消融,整个眉郡又恢复了往昔的繁荣。 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天结束得似不曾来过,但发生的事,离去的人,却昭示着有些事情已彻底改变。 离去盛京还有十天。 裴熠受任护送他们去盛京,便也没走,在眉郡待了快三个月,而戚玦竟真的生生躲了裴熠三个月。 梅院三个丫头这几日都在忙着收拾东西和采买。 琉翠一脸惋惜地问厉妈妈:“您当真不和我们一起走?” 不知不觉,厉妈妈较刚照顾戚玦那会儿老了不少,背愈发驼了。 她板着脸摇头:“不去了,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况且祖宅里总得有人守着。” 厉妈妈是出生在戚府的,这辈子都没离开过眉郡,据她所说,戚卓都是她带大的,如今只想留在戚府看家。 更何况如今北上盛京一路风霜劳苦,怕是吃不消,戚玦便也依了她的意思,让她留下了。
第73章 怄气 戚玦打算走前去见一见万姨。 临仙楼。 “好好的把你们召去盛京做什么?” 虽说万姨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但提起此事时,还是忍不住激动。 “万姨不喜欢盛京?”戚玦问。 万姨冷哼,眉间浓厚的脂粉攒起开裂:“盛京哪有眉郡好?全是些心怀鬼胎的东西,不是什么好地方。” 戚玦道:“万姨你还去过盛京?” 她顿了顿:“不是我,我楼里的花娘,在盛京吃过好大的亏……总之,环儿,圣旨已下,你既非去不可,便千万记得万姨的话,一定要小心,遇事莫出头,远宗室,避权贵,那个地方,能安安稳稳活一辈子就很好了。” 只是可惜,万姨想错了,有些事情她避不了的。 万姨的细长的指甲梳理她额前的头发,慈爱道:“不知不觉都长这么大了,长成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这一去,不知又要让多少盛京儿郎魂牵梦绕。” 戚玦失笑:“万姨取笑我。” 她叹了口气:“说来,日子过得真快,如今想来,初见你阿娘都似在昨日一般。那日是我掉进眉江,飘到了敏儿的花船边,那时她正跳着舞,沿江的人都看着,她毫不犹豫便跳进水里,把我捞了上来。” 万姨笑着,擦去眼角的泪:“都说我们这些娼妓无情,可那天,那么多人,敏儿是唯一一个救我的,她耽误了跳舞,也因此得罪了包船的客人,是你父亲出手摆平了此事,他们俩这才结缘。” 她说得十分认真,连鬓边那支足金的步摇都停止了晃动:“姨这辈子没有子嗣,在我这里,环儿就是我的女儿,姨是真的很想看着环儿成家立室,儿孙满堂……所以环儿一定要小心谨慎,姨知道你聪明,但盛京那样的地方,光靠聪明是拗不过滔天权势的,那些明争暗斗,咱们躲得远远的,实在不成,环儿到了年龄便嫁回眉郡来。” 戚玦也认真点了点头:“嗯,万姨,我会保全自己的。” …… 戚玦在临仙楼用了午饭才走的,出来的时候是下午,街市正热闹,一派春日好景。 春天一到,便有不少卖花娘子卖自己扎的花篮。 眉郡的花开得多,春天来得也早,春天里买花篮的多,卖花篮的也多,走到哪里都总能闻见一股幽幽的迎春花味儿。 她慢悠悠逛着,来这个地方几载,她马上就要回去了。 从前她还是耿月夕的时候,耿祈安对耿丹曦推她落井的事情高拿轻放,她因此置气,便自己赶了马出走,一路南下,本想着走到哪里是哪里,便稀里糊涂到了眉郡。 只不过没来多久,就被楚家的人请了回去。 对眉郡而言,她终究只是匆匆过客,现在,她又要回去了。 “阿玦?” 戚玦忽然听到有人唤她,回过头去,却见裴熠穿了身靛蓝色袍,身披玄色帔风,竟不知不觉已经微妙地高出戚玦一点了。 看见戚玦回头,他眼前一亮:“果真是你,我方才瞧着就像。” 戚玦刚刚结束披麻戴孝的头三个月,不必再穿那一身苎麻衣,但衣着依旧素简,只穿一身象牙色半袖薄棉短袄,并同色褶裙,连绣花也无,头上也只有根乌木簪子盘头,素面朝天。 见裴熠,她先是一愣:“世子怎在此?” 裴熠这几日总逮不住戚玦说话,倒像是在躲他似的,好容易在此碰见了,戚玦却仍是不似从前热络,不免又委屈起来:“你从前都不这样叫我的。” 戚玦垂眸:“从前年纪小,礼数不周,还望世子见谅,我如今掌家,自不能再如此,更何况世子爵位远在平南之上,更应以礼相待。” 裴熠探着脑袋,去捕捉戚玦躲避他的视线:“阿玦,你怎么唱戏一般,我才问一句,你便一下子想出这么多句话来对付我?” 任凭裴熠怎么看她,戚玦眼皮子一下没抬,继续垂着视线,道:“世子说笑,平南肺腑之言,不敢对世子不敬。” “哦。”裴熠嘟囔着,叹了口气。 戚玦道:“若是无事,平南便先回府了。” 说罢,她还郑重其事行礼告辞。 但戚玦身后,那亦步亦趋的脚步声却是无法忽视。 她回头,只见裴熠正寸步不离跟着自己,和她对视上,裴熠走到她身边:“我不识得这里的路,阿玦带我回去吧。” 话已至此,她总不能逐人,便只好由他跟着。 戚玦在哪个摊位上停下脚步,裴熠便也在摊子上瞧瞧看看。 见戚玦买了袋鱼干,裴熠搭话道:“阿玦喜欢吃鱼干?” 戚玦一边走一边答他:“不是我,是六妹的阿雪,眼下正是春天,过几天北上,一路舟车劳顿,只怕要闹得慌,给它带点荤腥罢了,世子见笑。” “哦。”裴熠应了声。 忽然,他看着远处:“阿玦你看,那边有人卖艺,咱们瞧瞧去!” 说着便拉起戚玦的手腕。 却不料戚玦这次没跟着他走,而是驻足原地,两人面面相觑着,看着拉在一起的手。 任凭裴熠一脸可怜,戚玦还是不动声色却十分明显地轻挣开他。 裴熠的手悬着,愣了好久,才失落转过身,兀自走了。 戚玦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看着他的背影,她心道:完了,自己真成坏人了。 这下轮到她跟在裴熠身后了。 路过那杂耍摊子的时候,那卖艺人正在抛火把,周围的看客连声叫好,裴熠却是头也不抬,径直走了过去。 “……世子不看么?” 戚玦话音未落,裴熠便忽然转身,教她险些撞上去。 他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地撇了撇嘴:“我想看,但世子不想。” 说罢,转身又走。 还会阴阳怪气了。 …… 两人便这么稀里糊涂走到了码头,上了客舫。 虽已开春,但太阳落山得还是早,一到傍晚,冷得也快。 斜晖脉脉,江水悠悠,伴随着戚府绵长的钟声,戚玦半倚着,搓了搓手。 “为何不把我给你的暖炉带着?”裴熠问她。 还没等戚玦回答,他便慌道:“你该不会扔了吧?” 不是……想什么呢? “我没有……”戚玦下意识解释。 裴熠却气鼓鼓撇过脸:“你嫌我烦,连我给得东西都不要了……也罢,随你把东西扔了还是送人了,多半也是不愿让我过问的。” 戚玦气笑了:“我是快晌午的时候出的门,彼时日头正盛,我带暖炉作甚?” 闻言,裴熠又转头看她:“这么说那暖炉平日里你都好好用着?” 戚玦:“……” 她深吸口气:“世子赏赐之物,不敢怠慢,自然要仔仔细细供起来。” 一听这话,裴熠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若不是客舫太矮,他多半就要站起来了。 他脸憋红了都没说出话,几次欲言又止后,他气冲冲道:“……你还喊我世子?” 戚玦就是不松口,继续端着:“世子是想要平南怎么称呼你?” 裴熠眼瞅着一副要被气哭的模样,他闷声不说话。 船桨咕咚咕咚搅着江水,缓缓驶着。 过了许久,他才抬着那双黢黑的眼睛:“阿玦,咱们别这样,太别扭了……” 没等戚玦继续做戏,他便乖巧地扯了扯她的袖子:“阿玦姐姐……” 虽说裴熠脸上的稚气较初见时减弱了不少,但在记忆恢复后,戚玦眼里,裴熠就是个小她七八岁的小朋友。 裴熠糯米团子一样的脸颊,撒娇服软的时候显得更软糯了,戚玦强忍着上手去捏的冲动。 正此时,船身一晃。 艄公高声:“到岸喽!” 裴熠叹了口气,跟着戚玦下船。 看着戚玦进门时的背影,他百无聊赖坐在东院大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斜阳发呆。 那张被斜晖勾勒的脸,褪去稚气后,不知不觉生长出了一种蓄势待发的少年英气。 带着银丝暗纹的帔风闪着细光,流露出无法忽视的矜贵。 高束的马尾,总有几缕不安分地翻翘着,风中轻晃,韧草一般。 “世子殿下?” 忽然有人唤裴熠,他听到这个称呼就烦,但还是出于礼数回过头,却见是叙白。 叙白道:“世子怎独自在此?还是早些进府吧。” 裴熠却叹了口气,转念一想,他问:“叙白兄,我有一事不解,想请教一二。” 叙白恭敬道:“世子但说无妨。” 裴熠想了想:“你说,一个姑娘为何会突然疏远你?” 叙白一愣:“有人对世子不敬么?” 裴熠摇头:“没有人不敬,就是太敬了,疏离得让人难受,分明从前还是会和我一起去钻狗洞的人,怎么忽然就一板一眼起来了?” “钻狗洞的……姑娘?”叙白咳了两声:“兴许是姑娘长大了,便要顾及男女大防了吧?” “是么?”裴熠皱眉:“我们有什么可顾忌的?” 叙白道:“姑娘家年纪大了,多少会害羞些。” “兴许吧……”裴熠依旧眉头不展。 …… 出发去盛京的那天,是个雨后初晴的春日。 戚玦把叙白和那两百人的府卫都带了去。 此去行水路,先走眉江的水道,然后从汊河口转入运河,顺着运河一路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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