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宁婉娴改名换姓,便不再是罪臣宁恒的女儿,在盛京众人眼里,她和戚玦自然更是毫无瓜葛。 “是。”戚玦温然一笑:“不知娘娘是眉郡哪里人?娘娘这通身的气派,想必是出自哪个显赫家族,臣女瞧着倒有胡氏和宁氏的名门风范。” 那尖脸妃子疑惑:“胡氏和宁氏,在眉郡很有名吗?” 戚玦莞尔:“自然,胡氏乃,宁氏更是世代为官,曾有族人官至四品,崇阳十八年水患,便有这位先人在治水中大施拳脚,甚至连其女也不一般……” “闭嘴。” 裴臻冷不丁地止住戚玦的话头,面色愈发阴沉。 不想戚玦却半点惧色都没有,而是笑意盈盈道:“臣女遵旨。” 宁婉娴心绪不宁,她瞟了一眼耿丹曦,随后正色,对戚玦道:“自然不是戚家那样的大族,倒是县主,不愧是戚府出身,一介女流竟也能抵挡齐军,莫不是,有什么高人指点?” 戚玦只道:“娘娘过誉,这些计策,原是父亲生前交代的,臣女不过是遵父命罢了。” “那也十分难得了。”只见耿丹曦笑得落落大方:“能有县主这般有勇有谋的女子,实乃大梁之幸。” 裴臻斜睨着她,两只眼睛就差写满了“你装什么装”几个字。 耿丹曦恍若未觉,只缓缓起身:“县主既有诰命,那便是宗室了,臣妾想替县主向太后讨个恩典,一则,给县主添添福气,二则,想必有太后恩赐,天下女子也会以县主为表率。” 冯太后扫了耿丹曦一眼,略显不悦,不过倒不至于当众失态,转而对戚玦含了几分故作慈蔼的笑:“孩子,过来。” 戚玦依言过去,跪在冯太后身前。 “仪态倒是很好,只是身为女子,第一要紧的还是德行,还望你温婉贤淑,端庄稳重,莫要自恃容色,而学得一身轻浮的毛病。” 对冯太后的指桑骂槐,戚玦充耳不闻,只恭敬有礼道:“臣女谢太后教诲。” 冯太后点了点头,从发上取下一支喜鹊钗,替戚玦戴在发髻上。 忽然,冯太后眉头一皱,看着戚玦的眼神也猝不及防冷了下来:“平南县主用的什么香?倒是别致。” ——绕了这么一大圈,终于图穷匕见了。
第82章 朝凤 戚玦面露疑惑:“回禀太后,臣女今日并未佩香。” 她小心翼翼抬头,却看见冯太后面色肃然,了无笑意,便迅速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耿丹曦火上浇油道:“这味道本宫都闻见了,县主可是藏了什么好东西,连示人都不愿?” “平南,拿出来让哀家瞧瞧。”随即又补充道:“这是懿旨。” 见太后这般严肃,戚玦愈加惶恐:“臣女不敢撒谎,可臣女的确没有佩香……” 许是冯太后身边的女官见她可怜,有意打圆场道:“下官见县主腰上正系着香囊,可是县主忘了?” 戚玦这才慌忙看向腰间,果然系着个赤色香囊,她赶紧解下,双手奉上:“想来是哪个侍女替臣女梳妆的时候系的,礼服繁重,臣女竟一时不察,并非有意欺瞒太后……” 太后接过,凑近闻了闻,陡然色变:“平南,这可是携衣合香?” “携衣合香?”裴臻听闻这名字,眸色一凛:“母后,儿臣想瞧瞧。” 香囊被应公公转手交到裴臻手里,裴臻捏着那香囊,面色愈发阴沉:“母后从前最喜爱的便是携衣合香,想必不会认错,只可惜,这产量极少的越州贡品,自三年前越州叛乱后便再难寻得了,平南县主——你可真是好本事。” 裴臻骤然发怒,青鸾殿的氛围一时凝固,推杯换盏声逐渐归于宁静,乐工也在应公公的眼神示意下,仓皇退场。 戚玦满眼惊惧:“陛下……臣女不知为何身上会有此物!臣女惶恐!” “惶恐?”裴臻冷笑:“你还知道惶恐?” 方才宴前亲口威胁他的时候,可半点畏惧都没有。 宁婉娴用手帕掩了掩勾起的嘴角,笑容分明含着藏不住地得意,声音却依旧柔柔的:“陛下,眉郡和越州毗邻,县主又这般聪慧,连齐军都能挡得住,不过一些香料,想来县主也是有旁的法子弄到。” 宁婉娴这话说得巧妙,让人不由得联想,戚玦和越州是不是早就勾结在一起了,不止戚玦手里有越州的携衣合香,甚至抵御南齐之事,也有越州参与。 那尖脸妃子当即道:“只是不知道这般聪慧,是不是因为背后指点的高人,其实是越州叛贼呢?” 耿丹曦煞有介事道:“妹妹可别吃醉了酒,说起胡话了。” 听着她们一唱一和,裴臻陷入沉思。 他知道宁婉娴和戚玦有仇,今日少不得是她推波助澜让戚玦暴露携衣合香,这些女子的明争暗斗,只要不闹大,他向来是不管的,但涉及到越州叛乱,却不得不让他谨慎。 尤其是戚玦方才和她对峙时,那般言之凿凿,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和越州勾结了? 这倒让他一时不敢确定,戚玦此刻的恐惧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了。 戚玦匐身,视线却悄悄看向裴熠的席位,只见他刚回到青鸾殿落座。 她一时松了口气:想必信是送出去了。 既然如此,戚玦便放心大胆地辩驳起来:“陛下!臣女当真不知此物是如何被放在身上的,更不敢和叛贼有所牵连!陛下明察!” “陛下。” 一直坐在裴臻身侧的宴宴朱唇轻启,她柔声道:“县主这般笃定,或许真的有冤情,青鸾殿人多眼杂,未必不能是有人动手脚陷害县主的,陛下不若查明此事,也好还县主一个清白?” 这时,只听席间有人道:“说起来,平南县主身边是不是还有个越州的侍女?” 这声音,是姜宜的。 安静的青鸾殿内,她的声音格外明显。 “平南县主,可有此事?”冯太后道。 “确有其事,”戚玦道:“……可那丫头只是越州平民,是越州叛乱后逃难而来的,想来是陛下英明,民心所向,便不辞万难也要逃到大梁地界,做陛下的子民。” 难得见戚玦有吃瘪的时候,宁婉娴自然不会放过:“陛下,臣妾觉得昭仪姐姐所言有理,还是应彻查此事,否则,若是平南县主身边藏了个越州探子……可就不好了。” 裴臻默了默,道:“那位越州侍女,今日可进宫了?” 戚玦呼吸颤抖:“……回禀陛下,那丫头今日随侍臣女,便一同进宫了。” “带上来。” 裴臻一声令下,便有两个太监押着小塘至青鸾殿正中。 小塘胆子倒是不小,此情此景也没惊慌失措,只是止不住地发抖。 “……奴婢元小塘,叩见陛下。”她叩首道。 “你是越州人?” “是……”小塘咽了咽:“但奴婢自卖为奴前,乃越州良家子,有官籍为证,奴婢家世清明,世代务农……还请陛下明鉴。” 裴臻抬手,一个小太监便把香囊端到了小塘面前。 “那这香料可是你所制?” “并非。”她道。 “那你可识得此物?”裴臻又问。 “今日是奴婢给县主梳妆的,也并未在县主身上挂香囊,更未见过此物……香囊是何时到县主身上的,奴婢亦不得而知……” 耿丹曦不禁讥诮:“陛下,臣妾瞧着这丫头能言善辩,只怕不简单,或许平南县主也只是受人蛊惑,不如把这丫头收监,再仔细盘查,也免得县主平白无故受牵连?” 略一思索后,裴臻点头,当即就有几个太监要来押解小塘。 “陛下明鉴!”小塘回忆着戚玦方才教她的话,连忙道:“奴婢身份卑贱,哪里能有般好的缂丝料子!更不会用凤穿牡丹的纹样啊!” “凤穿牡丹?”裴臻喃喃,而后道:“且慢,先呈上来。” 于是香囊被重新奉到裴臻面前。 烛火下,只见那香囊上确实有不明显的暗纹,仔细一看还真是凤穿牡丹。 宁婉娴脸上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凤穿牡丹的确是只有皇后和太后的礼服才能用,可礼不下庶人,民间的衣饰纹样并不严苛,寻常人家嫁娶也常用此纹,你如何就不能用了?陛下,臣妾看这丫头巧言令色,实在可疑。” 忽而,耿丹曦轻呀了声,那副极浓极艳的眉目蹙起:“陛下,臣妾看这料子,和母后身上的,倒十分相像。” 裴臻把目光落到冯太后的礼服上。 耿丹曦又兀自懊恼地轻笑一声:“可母后今日这身礼服,乃朝凤缎所制,只怕是臣妾眼拙,看错了。” 裴臻却没回答她,而是将酒盏里的酒对着香囊倾泻而下,但见那酒如雨打荷叶般划过香囊,竟滴水不沾。 不仅如此,烛火映照下,反倒泛起淡淡的蓝色光泽。 耿丹曦这个始作俑者显得无比讶异,似今日之事全然在她的意料之外:“竟当真是朝凤缎!?宁州最好的工匠一年才能织出三匹朝凤缎,且只有皇后和太后才能享用……陛下,只怕平南县主真的是被冤枉的。” 戚玦心骤然一沉:不对劲,耿丹曦耿丹曦费尽周折把罪名引到她身上,此刻却又在帮她说话?不可能! 难道耿丹曦还有什么别的陷阱等着她? 或者,此番大费周章……目的根本就不在她? 戚玦思考着,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突然,女眷席间一声骚动,紧接着,是杯盏落地之声。 只听一个宫女磕头求饶:“奴婢该死,给陶少夫人倒茶时失手打翻了茶盏!” 陶少夫人?月盈! 戚玦和众人朝女眷席看去,只见堪堪丧夫不久的耿月盈穿一袭的红衣,妆容精致,额前一点花钿,更显容光焕发。 相较之下,身旁的陶夫人虽也穿了红,但那是因为正一品国夫人的礼服也是正红色,且因丧子之痛,陶夫人神色颓然。 这就让半分寡妇模样也无的耿月盈,显得格外刻意和扎眼。 耿月盈对那些指指点点的声音置若罔闻,只款款起身:“臣妇失仪,陛下恕罪。” 裴臻见是她,摆手道:“无妨。” 耿月盈又道:“陛下,臣妇和婆母的衣裳都湿了,还请陛下容我等前去更衣。” 只见她前襟湿了一片,陶夫人更甚,几乎是被茶水兜头盖脸浇得头发都在滴水。 裴臻点头应允。 这本是一个小插曲,但戚玦却看到,耿丹曦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她满目惊骇,如遭晴天霹雳。 戚玦眼底微动……耿丹曦到底想做什么? 这时,忽然一个声音道:“陶夫人的衣裳怎么半点没湿?” 耿月盈搀扶陶夫人离开的动作应声止。 只见陶夫人身侧,一个官眷打扮的妇人声音有些犹疑:“陶夫人这头发都湿成这样了……怎么连衣襟都没半点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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