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件事还是被走漏了消息,皇后的人连夜追杀至行宫,那位宫人便带着小皇子逃走了。 只可惜,躲避追杀的途中,她又意外弄丢了小皇子。 幸而她留下了能证明小皇子身份的证据——小皇子身上,有一串从先帝寝宫偷来的奇楠木手串。 弄丢了小皇子,宫人自然不敢再回宫。 等裴澈和耿月夕的人找到她时,她已垂垂将死,混迹于乞丐之中。 临死前,在他们的逼问下,才得知了这件皇族秘事。 根据宫人死前交代的线索,耿月夕和裴澈在苦苦寻找几年后,终于找到了这位小皇子,并把他藏匿于阴宣侯府名下的一处小庄子里。 只不过这位皇子还没派上用场,裴澈就去了越州,而耿月夕也死在了麟台。 后来阴宣侯府被查抄,庄子也几经买卖,成了永昌伯陶家的产业。 而那位宫女倒是个厉害的,当年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躲过了荣贤皇后的追查,并在多年后被选入尚服局,最后一步步爬到了如今尚书内省正五品尚服的位置。 戚玦给方汲的信里只有两句话,一句是:方尚服可还记得自己十三年前生过一个皇子? 还有一句话是:若欲保皇子性命,于今夕告耿淑妃之罪。 也是在今晚,她才有种重新回到耿月夕的人生的感觉。 戚玦歪着身子倚在石桌上。 今晚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月色似蒙了一层水雾。 戚玦又举起酒壶饮了一口,却发现酒壶竟不知不觉空了。 …… 这厢。 忠勇侯府外墙。 裴熠并未换上夜行衣,而是把亲王世子的礼服换成了件玄色袍服。 帔风并未牵绊他的动作,裴熠一个轻灵的跃起,便攀上了墙头。 上次跟靖王妃来忠勇侯府时,他记住了戚玦院子的位置。 他攀上假山,正准备顺着墙头翻进戚玦的院子,就冷不防听见一声—— “谁!”
第85章 戚玦醉酒 “谁!” 冷不防的一声,吓得裴熠一激灵。 他回头,却见戚玦正拿着他送的匕首,就朝他刺过来。 只不过这动作稍显迟钝了些。 而且似乎刺得不大准。 裴熠本要侧身避开,却发现完全没必要。 自己戚玦举着匕首横冲直撞,就这么和他擦身而过。 若非裴熠一把抓住领子把她拖住,只怕戚玦就要这么冲下假山,掉进水塘里去。 “阿玦,你做什么呢?” 裴熠说着,把她扶到小亭中去,又把匕首从她手里取走。 待戚玦坐定,裴熠才注意到小亭的石桌上放着酒。 “你喝酒了?” 只见戚玦换掉了繁重的礼服和发冠,穿了身天青色衫裙,一袭墨发垂散,唯左侧打了根辫子,右边耳下的头发则杂乱缠着。 她看着他,不语,却面色如常,神态无异,若非面色中透出些许红晕,还真看不出来与平日有什么区别。 “阿玦?” 裴熠轻声唤道。 但戚玦没应他,他便又唤道:“阿玦,看我。” 这时候戚玦才缓缓看向他。 戚玦酒后整个人都钝钝的,怎么看都不大机灵,但肤白胜雪,长相娇媚,脸颊泛着绯红,竟莫名娇憨。 她顿了顿,说话带着些鼻音:“我不是阿玦……” 裴熠轻笑,露出尖尖的虎牙,道:“不是阿玦,那你是谁?” 戚玦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片刻后,道:“我是……” “是谁?” “是一个……该死的人。” 裴熠的笑意倏然收敛,他正色:“阿玦,你说什么?” 戚玦没有再说话,而是继续发着愣,手指胡乱理着右边缠绕的发丝。 裴熠小心翼翼探问道:“阿玦,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大好?” “……” 戚玦一心摆弄着头发,没理他。 裴熠发现戚玦酒后大约是不大搭理人的,便自顾自继续道:“是因为耿月夕吗?” 戚玦终于有了反应,手上的动作停了。 “你帮耿月盈,替她说话,是因为耿月夕,对吗?”裴熠道。 闻言,戚玦抬头,怔怔看着他,眼圈却红了。 戚玦酒后毫不遮掩的情绪外露,让裴熠一时有些讶然。 裴熠宽慰般笑了笑:“阿玦,没事的,许多事情尽力而为就已经很好了,你并无错处。” 谁料,戚玦却忽然哭了,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打着转掉下来,她摇头:“……有错,我有的。” 戚玦的呜咽的声音溢着委屈,酸涩得似揉着心肠发出的呻吟一般,听得裴熠眼睛也有些发酸。 “阿玦,你怎么了?” 戚玦的反应让他一时心惊,隐约间,他似乎能感觉到戚玦身上有很多他不曾知晓的事情。 他从怀间取出素帕,给戚玦擦了擦眼泪。 温热的泪珠短暂划过裴熠的指尖后,没入帕子之中,有种若即若离的亲密。 戚玦抽抽搭搭,眼神直直地看着他,盯得裴熠只埋头擦泪,没敢和她对视。 顶着戚玦直勾勾的视线,裴熠红了耳朵:“……阿玦你别看了。” 戚玦又听不懂人话了,没作反应,只抓着那一团头发,继续对着他发呆。 裴熠看不下去了:“阿玦,我们别折腾头发了。” 他想让她松开,戚玦却死死不撒手。 平日戚玦总要老成些,难得有让裴熠都觉得幼稚的时候。 他只能好生哄着:“乖,松手。” 戚玦又哽咽起来,教得裴熠手足无措。 “阿玦,我弄疼你了吗?” 却见戚玦比方才哭得更难受了。 戚玦似乎想说什么,但混杂在哭声里,有些模糊,裴熠勉强能听清一句:“……我编不好……我编不好的……怎么办?” “阿玦是想打辫子吗?”裴熠问她。 说的虽是辫子,但戚玦不知为何,却哭得格外哀恸,说是肝肠寸断也不为过。 “阿玦……” 裴熠的眉心皱起,他不知道戚玦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能让她这般心碎。 他轻轻顺着被戚玦揉得盘根错节的头发,把打结缠绕之处一点点解开。 在裴熠轻柔的动作间,戚玦的哭声也逐渐缓和,趋于平静。 裴熠轻叹:“本来见你心情不好,想着来看看你的,不想把你弄哭了。” “其实我一直知道,阿玦心里有事,可却总不说,连想帮你出主意都不能够。” “阿玦忘了吗?咱们是自己人,阿玦若需要,我是一定要帮的。” 趁着戚玦酒醉,他把心里话都一口气说了。 头发终于捋顺了,戚玦的头发绸缎一般,带着些温热,宛转在裴熠指间。 他有些不大想放开,便缓缓替她编起辫子来。 戚玦也终于不盯他了,转而看着那圆月发呆。 她声音懒懒的:“我好想回去……” “阿玦想回眉郡了吗?”裴熠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戚玦依旧不答,却喃喃说些什么。 裴熠只听到戚玦小声说着:“……我想阿娘。” 他手里的动作一顿,只见戚玦支着脑袋,歪歪地倚在石桌上:“我想看怀桐玉楼的梧桐花,想陪阿娘逛玲珑坊,想吃江南阁的桂花水塔糕……” “玲珑坊?江南阁?”裴熠眉心微蹙,心中升起一股狐疑。 虽不知道怀桐玉楼是什么地方,但玲珑坊他是知道的,那是盛京铜亭街的一家首饰店,戚玦怎么会和温娘子去过? 如果只是戚玦来盛京这几日去过玲珑坊,一时想到了温娘子,想同自己的阿娘逛铺子去,这才有了今日酒后之语,倒也说得通,那江南阁呢? 江南阁是盛京一家高档点心铺,只不过,早在前年就闭店了,按理说戚玦不可能去过。 裴熠的辫子也编好了。 他认真看着戚玦,问她:“阿玦,你从前来过盛京吗?” “嗯?”戚玦似没听懂,愣愣看着他。 “罢了。”裴熠笑着叹了口气:“酒一时是醒不了了。” 他想了想,又道:“阿玦,你想吃江南阁的桂花水塔糕对不对?” 戚玦眨了眨眼睛。 “我给你找去。” 戚玦终于莞尔,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裴熠听到有人唤道:“姑娘?还不回去吗?” 是绿尘的声音。 听见脚步声正顺着假山的石阶往上走,裴熠道:“阿玦,我先走了。” 说罢,便闪身在假山上踏了两步,轻巧地翻过院墙,乘着夜色离去。 ...... 这一晚,戚玦梦到了上辈子。 裴澈败走越州,阴宣侯府追随至奇鸣谷。 耿丹曦难忍行军艰辛而病倒。 是耿祈安苦苦哀求耿月夕,求她不要撇下耿丹曦,甚至还自请去拖住裴臻。 他说得那般恳切和言之凿凿:“月夕,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更不能忘记楚家的恩情!爹不求其他,只求你能和楚家一起活下来,待他日大业成,你只要记得爹也疼过你一场就好……如今爹的这点血脉,也托付给你了……” 只是,她没想到此番泪如雨下的恳求,竟也是他们计谋的一部分。 耿祈安父女二人和裴臻里应外合,走漏军机,百年大族楚氏,在奇鸣谷一朝覆没。 可笑的是自己因为担心耿祈安的安危而折返,反倒捡回了一条命,被逼到麟台之上。 端午将近,鲮山上的空气却冰冷入骨。 自麟台俯瞰而下,是眉郡的万家灯火,不及盛京繁荣的十中之一,在麟台下的兵甲声中,显得分外宁静。 痛!撕心裂肺地痛…… 麟台下,裴臻披甲阵前,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厉声:“将东西交出来!念在同窗之谊……本王可以留你性命!” 裴臻方才没有直接杀了她,是为了逼她交出明月符。 可若是她真有那东西,有何至于被困于此? 她却昂首笑了一阵,笑到泪如雨下。 年少时的她从未想过,自己自幼时起最熟悉的几个人,竟有一朝会到如今这样不死不休的地步。 “当初咱们几个约定,成者为王,败者为臣,终究还是孩童把戏,果然古往今来只有你死我活这一条路走得通……” 闻言,裴臻沉默不语。 是她没料到之后会发生那样的变故。 就连梁烈帝裴子焕也想不到,裴臻会突然在南境起兵谋反。 裴澈和楚家奉旨前去镇压,却被裴臻设计。 他让冯家人先拖住他们,自己则带人潜回盛京,弑父夺权,再以虎符调天下兵马,围剿楚家。 甚至,是他亲口下令,诛灭越王及所有楚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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