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必死之人,县主犯不着用这种法子吓唬我!” 戚玦漫不经心擦拭着匕首,绿尘则适时地在蝉衣手底下放了个铁盆,寂静的冰窖内,只听到血吧嗒吧嗒滴在盆里的声音。 “我问你,害晏贤妃小产绝嗣的方子,是从哪里弄来的?” 蝉衣咬牙切齿:“原来县主是晏氏那贱人的人,问这些,不就是想害我家娘娘吗?” 戚玦找了张凳子坐下来,道:“我不过是想知道这方子来自何处,除了那张错误的药方外,还有什么别的手段相配合,竟能无声无息地,害了个好好的人彻底没了生育能力?你又何必以己度人,将我想成这般险恶之人?耿丹曦害贤妃的事情,早就被锦绣宫旧人抖落个干净,不差你一人的供词。”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那贱人是生不了了,不必白费功夫!谁知道你寻了方子,是不是要用到我家娘娘身上!” 戚玦叹了口气:“耿丹曦若是能生,早就生了,还需要我来害吗?” “你!” 而此时,铁盆里已经蓄了不少血,沉闷的吧嗒声,变成了更加清脆,也更磨人的滴答声。 “好吧。”戚玦无奈,以手指天,道:“我发誓,若我用你今日之话去害宁婉娴,教我不得好死,可以吗?” “我是不会说的。”蝉衣坚持闭口不开。 戚玦却颇为遗憾地摇摇头:“本还想着给你个痛快,再替你寻个风水宝地好好安葬,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既如此,蝉衣姑娘就只能听着自己的血滴声,孤身赴黄泉了。” “横竖是死,于我而言没有区别!” 戚玦表示认同:“的确,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一句,按照目前流血的速度,你约摸还能活七八个时辰。” 蝉衣撇过脸去,沉默不语。 戚玦也不急,只是闲坐着,不仅如此,还招呼裴熠和绿尘一并坐下。 不多时,随着滴答声一声接一声,蝉衣的面色逐渐苍白,身子也止不住打颤。 戚玦却只是静默看着。 人或许不怕死,但这种濒死的痛苦不断被延长,却让人生不如死。 就比如现在,那铁盆里的血其实并没有多少,但蝉衣的反应已经像是失血过多的将死状态。 再加上均匀响起的血滴声,足以让人在恐惧状态下崩溃。 甚至,根本不需要伤口,只要蒙住犯人的眼睛,在手腕上滴热水,让他误以为自己在流血,也能够把有些人活活吓死。 从前她只见过外祖用这种手法审讯内奸,哪怕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士兵,都无一人扛得住这种刑罚,更何况蝉衣这辈子只不过混迹于后宫。 只见不到一个时辰,蝉衣已经呼吸急促,身体扭曲着挣扎,喉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说……我说!杀了我!你快杀了我啊!” 蝉衣气息微弱地说出了这句话。 戚玦起身走到她面前:“洗耳恭听。” 蝉衣急促地喘着粗气:“但我要你也先回答一个问题!” “说。” “……携衣合香那件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戚玦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什么意思?” 蝉衣恶狠狠盯住戚玦:“我不相信你这种毒妇没有参与陷害我家娘娘!” 戚玦想了想,道:“好,我可以告诉你,陶柔揭发耿丹曦,是方汲指使的,因为她有个儿子在我手里。” 蝉衣目眦欲裂:“方汲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若没有娘娘提携,她何来今日!” 戚玦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我的问题回答完了,该到你了。” 见蝉衣只是咬着牙瞪她,戚玦旋即一笑:“不说也可以,那就让这血继续流,听说人在失明的时候,会对声音更加敏感,我可以蒙上你的眼睛,让你更清楚地听着这血流声,算起来……你还得熬至少五个时辰。” 蝉衣眼里的恨意化作恐惧,她抽搐着尖叫起来:“京郊!京郊元宝村!有个……有个大夫。”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她呜咽着。 戚玦默默一叹:“罢了,这般心不甘情不愿的,我还是再等等吧。” “他姓付!叫什么名字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快杀了我……我求你!” 得到答案后的戚玦莞尔一笑,露出几分残忍的闲适,她没有当即满足蝉衣,而是不紧不慢从腰间荷包中掏出那枚代表戚家家主身份的玉扳指,她把东西交给了绿尘。 “绿尘,回去找叙白,让他把人带过来。” “是。” 绿尘应声,离开了冰窖。 见裴熠只是看着她不语,戚玦解释道:“我爹给我留了些人,如今是叙白在管。” 裴熠点头:“阿玦安排的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此时的蝉衣早已崩溃,她嘶喊道:“杀了我!快杀了我!” 却听戚玦道:“眼下还不行,我得先把人带来了,免得你撒谎骗我。” 蝉衣登时怒不可遏:“你言而无信!戚玦贱人!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贱人!” 谁知话音未落,裴熠便上前,咔嗒一声,竟直接卸了她的下巴。 蝉衣痛得哭嚎起来,但却再说不出半句话。 戚玦自己心狠手辣,但见裴熠少有地表现出这般狠厉时,还是不由得心头一惊。 戚玦不语,二人沉默着坐下。 “我有吓着你吗?”戚玦想了想,还是问了这句话。 裴熠一愣:“我们又不是头一回一起做坏事了,更何况你还是为了我的事,阿玦你乱想什么呢?” 得到此番回答,戚玦松了口气,露出一抹笑意,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支着脑袋发呆。 而此刻,冰窖出口外的草垛里,没人发现,黑暗中有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因为刚从通往冰窖的地道跑出来,此刻正喘着粗气,他看着手里那串斑驳的木珠串,神情激动且惊慌。
第99章 威慑 不多时,绿尘和叙白回来了,叙白带着的两个戚府府卫,手里拎着个堵着嘴的老头。 见裴熠在此,叙白也有些意外,更是忍不住瞟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蝉衣,他道:“县主,这是要做什么?” 戚玦没有回答,她知道这位付大夫接下来要交代的事情涉及裴熠家事,她信得过叙白,并不代表裴熠想让更多人知道。 她知道:“多谢你,今晚之事事关重大,我还有一事相托。” 叙白立刻道:“县主但说无妨。” “替我在冰窖外守好,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此处。” “是。” 说罢,他略微一愣,又瞧了眼裴熠,才领着另外两位府卫退了出去。 进入冰窖需要通过一段地道,叙白他们守在地道入口处,应当不会听见他们的谈话。 于是乎,此刻冰窖中,就只剩下戚玦,裴熠并绿尘这站着的三人,和付大夫及蝉衣这两个受审的。 戚玦把目光转向那老朽,他稀疏的头发早已经全白,整个人干瘦如柴,看着有七十来岁,戚玦甚至感觉自己若是再晚一步,这老头都要寿终正寝了。 只见他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戚玦走上前,拔了他口中的布。 “老人家,深夜请您前来,是想麻烦您认个人,请问被绑着的这位,您认识吗?” 戚玦声音平和,面带笑意,说出来的话却让付大夫忍不住打寒颤:哪有这么请人的! 他下意识否认:“……我不认识她!这位姑娘,老身就是个年过古稀的糟老头子,绑我做什么唉!” 不等戚玦发话,裴熠便上前抓住蝉衣的下颌一推,咔嗒一声,又把她的下巴安回去了。 一番折腾,蝉衣早已形容疯癫,彻底失去理智。 “呸!老匹夫!当初就是我向你买的断子绝孙的药方!你如今竟敢不认账?” 付大夫吓得不轻:“她分明是个疯子!姑娘别信啊!我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大夫,从没用医术害过人!” 戚玦一脸惋惜:“蝉衣,你若不肯说真话,咱们只能这么一直耗下去了,不过好消息是,你只用再熬四个时辰了。” 蝉衣分明已经面色灰白,眼窝凹陷,但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就是他!相信我就是他!他从前是宫里的太医!是他!” “哦?”戚玦慢慢悠悠转向付大夫:“她说的是吗?” 面对蝉衣的指责,付大夫跪在地上,哎呦一声哭嚎了出来,把脑袋砰砰往地上撞:“……造孽啊!” 看来他们没找错人,蝉衣也没撒谎。 戚玦道:“大夫,接下来我问你的话,还请你好好回答。” 付大夫缓缓抬起了血淋淋的脑袋。 却见戚玦竟猝不及防将一把匕首插进了蝉衣的左胸,她的喉中发出干哑的声音,随后脑袋脱力地垂下,彻底没了呼吸。 “否则,这就是你的下场。” 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付大夫瞠目结舌,就连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戚玦杀人的绿尘,此刻也愣在了原地。 唯有裴熠从衣襟里取出条帕子带给她,让她擦擦沾了血的手。 戚玦坐下,漫不经心擦着手,道:“你是太医?” “是……”这次他没有否认。 “是你给了耿丹曦小产绝嗣的药方?” 他点了点头,却捶胸后悔不已道:“我并不知她是何人,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要用在后宅里,若是知道她是宫里人,我是死也不会卖给她啊!” 戚玦点点头:“你的药方是如何得到的?” 付大夫唉声叹气:“……我这也是自己瞎捣鼓出来的,有时候害人的方子比救人的还赚钱。” “既如此,那你再说说,这方子是何时被你做出来的?” 听到这个问题,他垂着头:“是我在宫里犯了错,被太医署逐出来了,生活困顿,这才去制些邪门的药方。” 戚玦闻言,却冷声一哼,缓缓起身,走到了蝉衣面前:“我有没有说过,你若不老实,下场就是她!” 戚玦一把割开了绑在蝉衣身上的绳子,蝉衣的尸体便这么直挺挺倒下去,噗的一声,倒在付大夫面前近在咫尺的位置。 他登时因为心虚颤抖起来。 “是在宫里做的!是在宫里!” 只见戚玦眼中的狠厉稍纵即逝,转而又换上让人发怵的笑容,似方才方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既说自己是因为犯错才被逐出宫,你犯的错,可是因为十九年前,崇阳四年,用错药害荣贤皇后小产?付黔?” 他登时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他愣了许久,才以手捶地,哭道:“没逃过啊!逃了一辈子还是没逃过!” “说吧。”戚玦复坐下:“本该被处死的太医署的妇科国手付黔,是怎么多活了十九年的?” 戚玦在文渊阁的那晚,查过当初害荣贤皇后小产的太医,大名叫付黔,但事发时,耿月夕才四岁,裴熠甚至还没出生,根本没见过他的长相,也只能靠逼问来确定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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