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追欢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披帛勒出的红痕,暗骂了两声畜生。 但见自己现下身上清爽,妆容也在睡后被人轻轻擦拭干净,算他是个有良心的畜生。 门外嘎吱一声,李承玠手提食盒缓步入内,从中取出了一碗生进二十四气馄饨,一叠卯肉羹,放在食案上。 “你如果还赖在床上不下来,我便将早食拿走了。” 听他语气不善,孟追欢第一反应便是要和他犟两句。 又想到那二十四气馄饨,要根据二十四种节气准备二十四种馅料,李承玠府里定然甚少准备这样麻烦的吃食,看在厨子的面子上,她决定原谅他一次。 孟追欢钻到被窝里将自己收拾好了这才下床来,搭上那石榴红单丝罗的披帛的时候,她耳朵一红,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东西也可以这样用。 孟追欢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却进得极慢。每吃过一种馅料的馄饨她不忘品评一番,“这牛肉切得不够碎”“这羊肉没有调好味去膻腥”“这蟹肉又煮过头了”。 她虽挑剔,却将这二十四味馄饨都吃完了,还喝了不少卯羹,“以后少做兔子肉,我养过一只叫照夜白的兔子死了,我吃兔肉容易伤心。” 李承玠瞪了她一眼,“怎么,跟你养得兔子学会的假孕?” 孟追欢却觉得他怎么会这样想,“我养得兔子是公的!” 李承玠面色仍旧郁郁,他看了看眼前大快朵颐的孟追欢,看样子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假孕这事有什么错处。 此时此刻,他的手心正攥着一锭银子,被他的手捂得温热。这是他准备好羞辱她的,羞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孟追欢,这是给你的。” 在和男人情好后,得到一锭赏银,这对骄矜高傲的孟追欢而言,该是多大的耻辱。 他少有露出这样阴恻恻的表情,他想孟追欢呆会是该羞愤摔碗,还是抱着膝盖痛哭流涕。 孟追欢从李承玠手中接过这一锭银子,她边吃饭边用手颠了颠,她思索道,“照夜白,这好像有点不够。” “不够?”李承玠只觉得有一口老血梗在心头,他看了一眼眼前神色如常的孟追欢,“你真当自己是出来……” 他将那个卖字咽下,却听孟追欢很认真地对他说,“我那条裙子是平金线、鹋鹣绫的……这个真的不够。” 孟追欢见他脸色难看,想到李承玠一个人要养那么大一支军队,朝廷又财政艰难,自己却还要他赔自己这么贵的一条裙子。 她忙过去善解人意地拉住他的手,把那锭银子放在李承玠的手上,“不用你赔了,我裙子很多的!” 李承玠总算明白了她是在说宫宴上自己洒石榴汁毁了她一条裙子的事儿,被她这么一说,倒成他还欠她的了。 可惜他摸遍全身,居然都摸不出第二锭银子来。 “你在这儿等着。”说罢李承玠就赶紧跑出门,到帐房中支取了一小箱金子来,他递到孟追欢手里,“这些够不够。” 孟追欢打开那木箱,十几锭黄金整整齐齐地排布在箱中,她跑过去勾住李承玠的脖颈儿,“够啦,我知道照夜白要给我买一辈子的漂亮裙子了!” 还不等李承玠说话,她就再道,“我今日上值快要迟到了,你让开点。” “上值,你今日还想上值?”李承玠今日羞辱不成反而因她的厚脸皮还要赔上一箱黄金本就不爽,他垂头冷眼看着她。 他见孟追欢仍旧痴愣愣的站在原地,他伸出一只手刮了刮孟追欢的脸,“我昨日夜里不是说了吗,孩子生不下来会被圣人怪罪的,这几天你就在这房中备孕吧。” 待房门落锁的那一刻,孟追欢这才意识到——李承玠这是打算囚禁她。 孟追欢虽知道了一时半会怕是出不去了的事实,她忙从荷包中翻出一小瓶药,倒出来数了数,只有一粒了。 她与李承玠情好,却不想怀孕,便自己偷偷制了避子丸带在身上。 孟追欢用茶水送服一粒后,却觉得这么被关着不是什么办法,便开始大声拍门,只希望杨嚼蕊此时在府中。 应声的却是二平,他将门开了个小缝对着孟追欢道,“孟娘子,怎么了?” “我要出去!” 二平一脸为难,“王爷吩咐了,这个不行的。” “那……你给我找点书来看,我有些无聊。” “那娘子等我去回禀王爷。” 过了不一会儿,却见二平脸色难看,从身后取出一叠书踌躇道,“娘子,要不别看了吧。” 孟追欢正撑着脑袋用一把小银剪为蜡烛剪着灯芯,“给我吧,哪怕是兵法都行,我可太无聊了。” 二平这才将那叠书放在桌案上,他小心翼翼道,“娘子,你到时候看了,莫要生气,这都是王爷找的,和我没关系……” 孟追欢却见那书皮上竟无一字,她随手翻了一页,只见那黄纸上竟画着一男子不着一缕,一只着件诃子的女子翘着臀埋首在男子的胯部,旁边还题了品箫二字。 孟追欢脸唰得红,她猛然将书盖了回去,正色道,“二平,你先出去吧……等会儿吃午膳的时候再叫我吧!” 二平忙低头回去找他家王爷复命。 李承玠面露期待地看着二平,“她……哭了?” 二平摇摇头,“没有。” “那她摔东西了?” “也没有摔东西。” 李承玠却觉得离奇了既没有哭有没有摔东西,那她还能做什么。 “她可有什么话带给我?” 二平认真想了想,“她说谢谢王爷您。” 李承玠深吸一口气,“你有没有把本王的话带到,说要让她好好研读,今晚上我还要检查她的研读成果。” 二平转了转眼珠子,他哪敢说,孟娘子可是出了名的女纨绔,生起气来动手打他可怎么办。 “说了。”二平点了点头。 李承玠又对着二平道,“她吃不惯王府里的厨子,午膳的时候,你去食肆里买些备孕妇人能吃的菜。” 二平垂下头,他怎么知道备孕妇人能吃什么菜,他又没有备孕过。 李承玠今日未去军营,想到孟追欢正乖巧地坐在房中等他,他却眼前文书一字也看不下去了。 军医牛术尚未离去,临走前来李承玠处请了个平安脉。 李承玠将手放在了脉枕后,瞥了眼沉思的牛术,“牛大夫,你看看我身体可是有什么问题?” 牛术切了片刻的脉,他家王爷好像最近有些纵欲过度。 但转而他拱手道,“王爷身体康健,没有任何问题。” 李承玠缓缓开口道,“那孟娘子呢,你昨日给她诊脉,她身体如何?” 牛术捋了捋胡须,“孟娘子脉搏有力均匀,虽有些气血不足,但也无大碍。” “那你便给她开些补气血的药来吃。” 牛术却有些犯难,“孟娘子之症,更像是夏日间贪凉食多了生冷,调理一番就好……还有,避子药尽量要少吃。” 牛术见秦王脸色不善,忙说道,“用鱼鳔、羊肠也可避孕而不伤母体,王爷若是觉得此法不舒爽,臣也可制些避孕香囊来,总比含服药丸好。” 李承玠愣神过了片刻才接受了牛术所说,“你是说——她在吃避子药?” 牛术点了点头。 “你先去替孟娘子开药吧。” 牛术离去后,李承玠的手仍旧作把脉状搭在紫檀木桌案前,正盛的日光斜插进直棂窗打在他的背上,斑驳的光影将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拉得扭曲佝偻,他以手指蘸茶水,在紫檀桌案前画着他再熟悉不过了的脸。 沙州一役溃亡后,他也是这么勾着身子,在敦煌供养石壁上描摹着。 他明知朱砂有毒却因朱砂所作之画经久不退,仍旧用朱砂制成正红色的颜料,画出她唇朱若丹、双颊似霞,画出她颈间的珊瑚璎珞串,画出她鲜活飘逸的石榴裙。 石窟壁画上的供养人头戴花冠、手持金莲、佛手莲口,可他的观音对他并不慈悲。 孟追欢却不知李承玠已然发现了她吃避子丸一事,她也没察觉出来李承玠送来避火图的有意羞辱。 她只觉得——这图也太好看了! 孟追欢出嫁的时候嫁得仓促,她的姨母薛观音全然一点避火图也没替她准备,在曲江小舟上的一夜,她完全是凭着一股意气进行自我领悟,婚后她自然也不可能从孔文质那个老古板的书架上找出这些东西。 孟追欢决定今晚就告诉李承玠,她要把这几本书占为己有。 今日二平出门买午膳的时候,杨嚼蕊终于找到机会翻入她房中,她仔细叮嘱了杨嚼蕊放置避子丸的位置,又吩咐了她趁着厨房人多眼杂,偷偷用纸包着放一粒在碗碟底下。 却到了用晚膳时分,光明虾炙、箸头春、白龙臛、御黄王母饭,明明全是她爱吃她却食不下咽,孟追欢将这些青白瓷碗的底部都看了一遍,却不见那药丸。 这时候,李承玠站在背光处悠悠走到食案面前,将手慢慢展开,露出一粒黑色药丸,“欢娘,你是在找这个吗?”
第41章 :父子同室争长短 孟追欢伸出手,欲夺李承玠手中的药丸,却被他将药丸攥在手中不放。 “欢娘,这是什么?” 孟追欢搓了搓手,她埋下头胡诌道,“十全大补丸,我觉得你有点虚,帮你补一下。” “真的吗?”说罢李承玠就拆开纸包,拿出这粒黑色的丸子,作势要塞在嘴里,“那我可就吃了。” 孟追花忙拦住他,“你别吃,这东西不能乱吃的。” 她见李承玠面色不好,忙上前抱住他,“这是避子丸,阿玠,这是我吃的避子丸。” 李承玠彷若被抽干了气力,只剩下一具躯壳,勉强站在原地,他伸手将孟追欢放到他后腰后的手拿下来,“正好,我也不大喜欢小孩子。” 孟追欢却觉得有些奇怪,他不是常常翻墙去太极宫教阿新兵法和马矟吗? 可李承玠的周身笼罩着一层说不上来的落寞,让孟追欢不愿开口询问。 二平端出一碗熬得黢黑的药汁放在桌案上,脱口而出的话被李承玠打断,“这是避子汤,以后每天都要喝,不然没用。” 孟追欢捏着鼻子灌了大半碗,吃了两口蜜饯,才将嘴中的苦味止住,“还是吃药丸吧,这个每天喝也太难受了些。“ 李承玠端起那剩下的半碗药,捏着孟追欢的下巴就要往她的嘴巴里灌,“不喝的话,一不小心怀孕了怎么办?” 孟追欢被他灌得满眼都是泪花,她擦了擦嘴角的药渍,“李承玠,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李承玠抬眼淡漠地看着她,“我不是说了吗,等怀了孕就可以出去了。” 孟追欢皱着眉看向他,“你才灌我喝了一整碗避子汤,这要等到猴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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