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雇我吗?我不收你钱。” 邹玉盈被林青青认真的模样逗笑:“人命又不是鸡鸭猪狗,岂能随随便便杀掉。” 林青青没有同她争论:“你想清楚,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须臾,药水涂好。 “你安心休息,他今夜不会醒来。” 邹玉盈却道:“你能陪陪我么,我一个人害怕。” 林青青答应下来。 夜里,两人同床共枕,邹玉盈嗅着林青青身上的香气,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你用的什么香?” “月见草。” “月见草?” “乡间的一种野花。” “有着这样好闻的香气,一定是漂亮的野花。” 林青青未置可否。 邹玉盈担忧地望向躺在地上的陆龟年,在得知他不会醒来后,方分享秘密般对林青青说道:“其实我曾雇过杀手。” 林青青有几分惊讶:“后来呢?” “后来杀手被人杀了,这件事也不了了之。”邹玉盈眉角低垂,“不过,假使他不死,我恐怕也下定不了决心,我没有那样的勇气。” “杀人不需要勇气。”林青青道。 邹玉盈眼皮渐渐发沉,不一会儿进入梦乡。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身畔睡着的人由林青青换成了陆龟年。 清醒来的陆龟年回想起昨日的所作所为,痛哭流涕跟邹玉盈道歉,邹玉盈早已习以为常,淡淡道:“我不怪夫君。” 于是两个人又回到了表面的相敬如宾。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林青青伤好得差不多,临行前问邹玉盈考虑得怎么样了。邹玉盈摇摇头:“我不知道。” 林青青看她优柔寡断,便说:“那就抛铜钱来决定吧,正面杀,反面不杀,你以为如何?” 邹玉盈道:“交给铜钱也好,让上天来决定他们该不该死。” “抛之前确定好,对于死法,你有什么要求?” “死法么……”邹玉盈在房间里慢慢踱步,“我希望他们可以死得慢一点儿,慢到有足够的时间来反思一生的罪过。不……不要死了,假如他们肯认错,还是不要死了。” “戚行光、崔郁、陆龟年,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邹元佐。”邹玉盈吐出这个名字时连自己都震惊了,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在意,却原来是自欺欺人,“他是我的父亲,还是不要算他了。” “既然想他死又何必顾虑这些。” “不用顾虑么……”邹玉盈喃喃自语,“他毕竟养我一场,如果可以,请在我死后再动手。” 林青青吃惊地看着邹玉盈,须臾答:“好。” 下一个瞬间铜钱被抛起,在半空中不知翻转了多少次后,抵达一个高点继而直线坠落,最终稳稳落在林青青掌心。 林青青紧握的拳头递到邹玉盈面前:“你要看吗?” 邹玉盈呆呆盯着那只拳头,却在林青青展开的前一秒飞速扭开头,“我、我还是不要看了。” 林青青没有强迫她。 临行前她问她,“我想换一个名字,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不若,叫林畔儿罢。” “好,就叫林畔儿。”
第22章 .百戏篇(其一)小金鱼 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庭前的美人蕉经雨洗刷,更增娇艳,红花上的金边儿好似文人雅客提笔蘸着金粉勾勒上去,栩栩如生。 裴缜断断续续病了两月有余,多次延医问药,终不见好。急得老夫人捶胸顿足,当着大爷大夫人的面斥道:“好端端的,动他房里的人做什么,如今可倒好,也不让人近身伺候,病一日日挨着,非要挨死了你们才高兴是不是?” 大夫人讪讪道:“陆家夫人当着他的面跳了楼,二叔受了不小的惊吓,不一定是为姓林那丫头。” “你甭唬我。”老夫人抹泪道,“他隔三差五地把薛林贵叫去,问人找没找到,薛林贵平时办事挺利落,唯独这件事上拖拖拉拉,不像他的风格。” 大夫人悄悄转眸看裴绪。 裴绪慢悠悠咽下嗓眼里的茶,开腔道:“长安城那么大,她随便猫去哪里,我们找起来不啻大海捞针。我做哥哥的,岂有不盼弟弟好的道理,不说旁的,只说他病的这些日子,我和他嫂子有哪一点没尽心尽力?像他死了我们才高兴这种话娘大可不必说。” 老夫人眼泪抹得更凶了。 沈浊来时撞上紫燕端着饭菜从里面出来。 “他吃没吃?” “吃没吃你长眼睛不会看?”紫燕一脸嫌弃地快步走开。 “这丫头,嘴上生疔了!”脚下一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跤。笑嘻嘻进去,见裴缜半卧在床上批阅卷宗。 沈浊一把抢下来:“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还看这些劳神的东西,不要命了!” “六位寺丞,非逐一复审不可完结,岂有因我一人之故拖慢进度的道理?快还我。”裴缜伸出一只手来,苍白的皮肤下蓝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骨节处处分明。 “瞧你这手,都快瘦成枯枝了。真搞不懂,你又不是第一次见着死人,怎么一个邹玉盈就把你吓得一病不起了?”沈浊一屁股坐到裴缜床上,“要说吓人,邹元佐才叫吓人呢,被生金子折磨了两天两夜不死,自己划开肠子取出里面的金子,才算一命归西。” “邹元佐的事是我疏忽了。” “你那时病着哪有闲心顾及这些,再说谁又想得到,罪魁祸首都死了,凶手依然没有放过邹元佐,不过他死了也好,烂人一个!” 裴缜没有附和,顿了片刻问:“你来有事吗?”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猜我今个儿碰见谁了?” “谁?” “你猜嘛。” “花四娘。” “你怎么知道?” “你那点儿贼心思我不知道?” “嘿嘿。我是说在花四娘的酒馆里,你猜我碰见谁了?” “她丈夫?” “你存心找病呢!” 裴缜难得一笑:“好好好,我不找病,你也别叫我猜,直说得了,我实在没那份精神。” 这回沈浊倒不磨叽:“之前你身边那个丫头,姓林的。” “畔儿!”裴缜猛地坐起身子,“她怎么会在花四娘的酒馆?” “做沽酒娘呗,她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有人养着。” 裴缜穿衣下床。 沈浊诧异:“你干嘛?” “带她回来。” “一个丫头,叫下面的人领回来不就完了,犯得着你亲自跑一趟,你还病着,午饭也没吃……” 裴缜压根不听他说,叫紫燕去吩咐门房备马车。 “还真去啊,好歹先吃口饭。” “到酒馆再吃。” 不管不顾地跑去了花间酒肆。 酒肆里林畔儿忙活着给各桌客人端酒上菜,裴缜下了马车,驻足观看半晌。沈浊莫名其妙:“走啊,傻站着干嘛。” 当先走进酒肆。 “哎哟,沈狱丞真会照顾我生意,上午来的,晌午刚过又来了,这回喝什么酒呀?” “少贫嘴,这回不喝酒,有什么好菜端上来,没看裴爷饿得面黄肌瘦的。” 花四娘看到紧随其后的裴缜,讶了一声:“这不是上次的官爷么,着实清减不少。” 裴缜与沈浊落坐。 林畔儿早早看到了他们,慢吞吞走过来:“二爷。” “这两个月过得好吗?” 林畔儿没答话,裴缜顷刻又道:“待会儿跟我回去。” “我在这里挺好的。” “我需要你在我身边。”此话一出,林畔儿再也想不出话答了。 隔壁桌客人唤林畔儿倒酒,不待林畔儿行动,裴缜扔掉她手上的酒壶,简短命令:“坐下。” 林畔儿依言坐下。 花四娘从后厨出来,见到堂中情形:“哎哟,这是怎么着。” “看来老板娘需要重新找人了,这位林姑娘原是裴二爷的贴身侍女,眼下裴二爷要把人带回去。” “我难得找到这么一个勤快人儿使唤,纵是裴二爷,也不能不声不响的说带走就带走。我这里成什么了?” 裴缜将一枚小金鱼扔到桌上,“这些够吗?” 花四娘看见金子双眼放光,直言够够够,伸出白爪子去抓,不料被林畔儿夺了先机。 “我来的时候可没说是卖身,如今用钱赎人是什么道理?” 恨的花四娘直拿眼睛剜她:“小蹄子,老娘我对你可不错。没的别阻我财路。” “钱归钱,情归情。顶多我这个月工钱不要了。你也休要来讹钱。”当即把小金鱼扔还裴缜。 裴缜忍俊不禁:“以后多来光顾生意就是,老板娘莫要动气。” 沈浊则嚷嚷道:“菜好了没,怎么还不上菜,肚子都饿扁了。” 花四娘也不是气量小的人,见裴缜那样说了,顷刻换上一副笑脸:“我去厨房催催,这些人,我一不在就偷懒。” 须臾,菜一一端上来。林畔儿捡好的给裴缜挟了满满一碗,“二爷瘦了,多吃些。” “你也吃,别光顾着我。” 沈浊在旁,越看这两个人越不对劲儿,酸溜溜道:“那么喜欢,收房算了。” 裴缜夹他一眼。 回府,裴缜迫不及待把林畔儿拉进房里,“你离开的这俩月,狸奴都长成一只大猫了。” 狸花猫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酣睡,肆无忌惮霸占着本不属于它的位置,毛管根根发亮,条纹层次分明,林畔儿摸了两把,猫儿约莫还记得她,舔了舔她的手指。 “二爷给它起名叫狸奴?” “你喜欢吗?” “嗯。” 裴缜脸上露出笑意,“可惜不见了大猫。” “约莫走掉了,小猫长大后母猫会离开,使它独立。”林畔儿看着裴缜,眼里流露心疼,“二爷把狸奴喂得这样肥,自己却瘦得不成样子。” “我?”裴缜目光中绽出奕奕的神采,不在乎地说,“我不算什么,养养就好了。” 说话的当儿,六饼进来了,见到林畔儿又笑又跳,还说何婆见到林畔儿回来一定高兴坏了,裴缜遂叫她去园子里走走,嘱咐若有人为难立刻回来找他,由他处理。 林畔儿回来的事已然传遍裴府,毕竟哪个丫头有过这样的脸面,由主子亲自请回来。 大夫人也听说了,裴缜这样做无异于打她的脸,私下里和裴绪商量怎么办,裴绪翘着二郎腿道:“还能怎么办,由他去呗。” “你不是说这个林畔儿身份透着古怪,二叔沾上她会惹出事端吗?”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挡得了吗?” “那……” “由他去吧……真有个万一,不是还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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