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大半夜,她一直维持同个姿势。睡,自然是不敢睡的。幸运的是,她发现不远处有辆破旧的担架,像是卖货郎扔掉的。里头还夹着块褪了色的蓝布,于是她将那布取出,披在身上。 战战兢兢过到天亮,原本她以为城门一开,她便可以出去。 然而,她才走近,便发现那些侍卫手里都拿着张画像,每个出城的人,都被他们搜身,搜完还要认真对比。 肯定是赵春芳。 乔楚死死咬住下唇,双脚不禁往后退,重新隐入巷道中。 她知道,昨夜亥时赵春芳进入她房中,必会发现那人不是她。 宁慧……若赵春芳真的看上宁慧,想来二人欢好后,也不会放过她。 最糟糕的境地,莫过于他第一时间发现宁慧,然后宁慧坦白所有,赵春芳会派人来找她。 她只想着拼命逃出城,却没料到神都城门有宵禁。 昨夜出不了城,今日就难了。 正当乔楚进退两难时,巷道外又有动静。 “喂,过来,看见这女人没有?” 乔楚心跳微微加速,赶忙贴在墙边,探出头张望。 就见一队士兵正逢人就逮,先是厉声责问,尔后看见妙龄女子便捏住对方的脸,仔细对照画像。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的。 乔楚拉起身上那块蓝布,半遮住脸,匆匆越过那些侍卫。就在她横穿长街,正要走进另一条巷道时,身后突然有人喊住她。 “等等!你这家伙鬼鬼祟祟的,给爷转过身来。” 乔楚攥紧身上的布,心快得要从喉中跳出。 怎么办? 要跑吗? 她能跑得赢那些士兵吗? 可不跑,要是被捉回去…… 乔楚暗暗咬牙,已经决意要拼死博一博。耳边,那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时,戏谑的男声如同不和谐的音调,撞散了剑拔弩张的瞬间。 “哟,这是在做什么?” 士兵见到来人,立马陪笑道:“原来是司徒大人,小人给司徒大人请安。” 乔楚后脊发凉。 她认得这个声音,是司徒礼! 士兵凑到司徒礼身旁边,低声说了几句。后者“卡啦”一下,展开折扇轻摇,摇头笑叹:“我告诉你们个办法,若是要找,便不能在这南城门,须得去那北门。” “北门?” “当然,你可知乔氏未入宫前住在哪儿?” “哪儿?” “就在朱雀长街往北门方向的街尾,你们不去那乔府附近搜寻,在此处焉能找到人?” 此言顿时惊醒梦中人。 士兵马上向他道谢,一行人匆匆调头赶往北门。 得救了。 乔楚心中窃喜,双脚不着痕迹想要离开此处。哪知,忽然间,身后的人快步上来,竟然拉起她的手就走。 转眼间,她被拉进暗巷中。对方扯下蓝布,微微叹了口气:“我果然是看错,真的是你。” 司徒礼噙着笑:“宸妃娘娘。” …… 炭烤春鸡、四喜丸子、鸳鸯八珍脍、碧玉青箩汤,这一桌的菜,都是神都第一食楼“饕餮斋”的名菜。 乔楚喉头滚了滚,腹中也十分应景地响了一声。 坐在她对面的男子摇扇轻笑,“吃吧。放心,我没有通知任何人,你不必担心。” 杏眸盯着他数秒,仿佛在审视这话的可信度。可终究,她还是敌不过这满桌的佳肴,伸手拿出筷子。 司徒礼替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品着酒。 对面的女人身上还披着那块褪色破旧的蓝布,里头依稀能见是白色寝衣。一头乌黑秀发只用玉簪盘起,发丝凌乱。 大概,是真的吃了苦。 然而就算这样,她夹菜吃饭的动作依旧慢条斯理。明明已经饿得慌,却仍有条不紊,优雅得体。 美人,就算是落魄的美人,还是美得令人心折。 一壶酒见底,乔楚也放下筷子。 解决了饱腹问题,她看司徒礼的眼神透着浓浓戒备:“你想怎么样?” “宸妃娘娘,你觉得,我会将你怎么样?” 白扇轻摇,司徒礼俨然从画中走出的风流公子,眉眼含笑,叫人如沐春风。 但乔楚却不信他。 “将我带回皇宫?还是……杀了我?” 听到后面三个字,司徒礼摇扇的动作霎时顿住,他皱眉:“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乔楚轻哼:“你妹妹跟太后是一伙的,她们明着说要帮我出宫,实际上,不是想着要杀我吗?” 她从来就没信过司徒飞虹,也没信过太后。就算她们肯给永寿宫的金牌又如何? 一旦坐着那辆水车出宫,在宫外等着她的,又不知道是什么刀光剑影? 她跟司徒飞虹要那块金牌,不过就是用生命博一次自由的机会。只可惜,眼见成功在际,她却落在司徒礼手中。 司徒礼盯着她许久,收敛嘴角笑意。这位风流公子不笑时,俊雅的面孔变得深沉。 “宸妃娘娘,实不相瞒。前两日舍妹特地找我,问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当时我已觉得奇怪,今早,我见宫中加强守备,才知道你失踪的事。” 更加奇怪的事,除了乔楚失踪,其余的事所有人都讳忌莫深。特别是永寿宫,他特地去了趟永寿宫,结果却被羽林军拦住。 他们说,无诏不得入永寿宫。 司徒礼稍加一想,便知道司徒飞虹出事了。 “你既已逃出了宫,必然是要出城找你爹。从南门出去,是到荒山最近的路。所以我料想,你必定是在南门处徘徊,等着出城的机会。” 他猜得太准了。 乔楚知道,这个人与赵春芳一样不好对付。 “如今,你想怎样?” 司徒礼手一动,折扇如同活物般收回他手,动作潇洒利落。 “宸妃娘娘,您不必担心。这事是舍妹惹下的祸 ,作为兄长,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你要将我送回宫?” 难道,她真的就逃不出那座皇城了吗? 那双眸中水光盈盈,像会说话,在哀求着他。 司徒礼感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拂过,连他不自觉也放轻声音:“你不想回去吗?” 乔楚摇头,勾起自嘲的笑:“回去,在感恩寺终老一生吗?” 而且,她还要当赵春芳的娼/妓。 目眶涌现酸涩,乔楚垂下眸,不想让对方瞧见自己的脆弱:“别人或许不知,你应该知道,我跟赵春芳之间的关系。” 全天下,约莫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敢直呼天子名讳。 可偏偏,也只有她有这个资格。 诚如她所言,别人或许不知,可他从头到尾都清楚,乔楚由一开始,便是皇权路上的一颗棋子。 美人计,没有她,那出美人计便唱不成了。 “司徒大人。”忽然间,乔楚站起身,然而跪在司徒礼面前,“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吧!” 司徒礼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连忙扶起她。 乔楚紧紧攀住他的手,眼底蓄满泪,哽咽着声:“我不想回宫里,你知道的,我不想伺候皇上,求求你,你当做没看见我,让我走吧。此生此世,我都会永远感激你的!” “这……” 司徒礼语噎。面对这样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孔,他实在说不出任何话来。 乔楚的泪,仿佛落在他心底,叫他的心也跟着疼起来。 “赵春芳他根本视我为玩物,他是皇帝,他富有天下,可以拥有数不尽的女人。可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只想要找到我爹,你帮帮我吧……” 应该要将她交给皇上的。 司徒飞虹眼下明显是被扣在永寿宫里了,若是将她带回去,那起码能让皇上消气,放司徒飞虹回来。 脑海中有道声音不断替他分析透彻,司徒礼恍然间,视线便落在自己手臂上那葱指,节骨分明。 他犹记得,这纤纤细手持箫吹奏,就连群鸟也闻声而落,环绕于她周身。 若是将她送回去,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那样的景色了…… 不能答应的,要送她回去。 “好,我答应你。” 若是答应了,他妹妹该如何救?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在这里。” 若此事被他人知晓,来日他必定万劫不复。 “我会帮你的,你相信我。” 乔楚满面泪水,闻言,终于露出笑颜。 “谢谢你。” 此时此刻,司徒礼想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忘记乔楚这个笑容。 昔日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心情,大概也如他现在这般。 “好了,宸妃娘娘,你先在此处等我。我出去替你买身衣裳,这城里自然是住不得的。我会替你寻个安全的地方,让你先安定下来,日后再作打算。” 乔楚抹干脸上的泪,点头:“一切有司徒大人了。” 司徒礼嘴角难以抑制地弯起,本走到门边的脚又停住,忽而,他转过头来,像是斟酌片刻才道:“宸妃娘娘,日后,我是说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听你吹奏一曲吗?” “那首《盼君怜》。” 思君念君无处放,唯有盼得君轻怜。 乔楚凝住目光,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尔后,她移开视线,仿佛不敢直视对方。 如黄莺出谷的声音隐隐染上几分羞涩。她道:“若是司徒大人喜欢,这又有何不可?” 司徒礼眼底掠过喜色,朝她行了礼,才关门离开。 他不知道,门关上后,房中的美人当即眉眼一敛,方才所有的羞涩腼腆瞬间烟消云散。 余下的,只有满满的算计。 作者有话说: 为女鹅点32个赞~!
第39章 晋江独家。 永泰宫 “江北一带自李晋母族许氏被剿灭后, 民心涣散。许氏盘距江北多年,虽是树倒猢狲散,可当地还是有很多拥护者, 短时间内, 要他们完全归顺朝廷也绝非易事……” 因着春征丁税, 江北所欠巨多一事,户部尚书到御前解释。岂料,坐在高位的男人敛眉, 俊美的面孔叫人瞧不出喜怒。 他接过旁边宫人递上来的茶,茶盖抹了抹碗口, 不紧不慢反问:“所谓的\'绝非易事\', 那是孙林说的。既然他觉得难,那么便换个觉得容易的人去便行。” 孙林是朝廷钦派到江北主事的大臣。皇帝轻飘飘几句话, 是要换掉这位上任才数月的臣子。 孙林是司徒业成的门生, 当初又是他极力举荐到江北。此时,他自然要站出来替对方说话。 “皇上, 孙林他——” “丞相, 当初你说他聪颖仁义,对江北局势力极为熟悉,到任不出三个月, 必将江北治理得服服贴贴。” 一句话,把司徒业成要替对方求情的话辞堵死。 “皇上, ”司徒业成撩开朝服下摆, 双膝跪地请罪:“是老臣识人不明, 以致于误了江北之事, 请皇上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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