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大好。”平乐认真说。“郎君脸色都变了。” 是啊,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人不能在光天白日下钻狗洞,要钻也得是晚上悄悄摸摸才行。真没想到,府里还有这么好一个洞。 至于萧椯的脸色,温萦不曾留意。她光注意看那群女孩,但看起来以后好似不能成为朋友了。 巷道里空旷安静,一个人影也没有。“你确定约好了?”温萦站在门前,探头张望问。 “可能临时有什么事...”平乐再次打退堂鼓,想把表小姐带回去,自在院子里同萧椯对视过,她就心有不安。 巷道尽头破旧的木门在抖动,越发强烈的抖动,有人在试图把它打开,门从这边上了锁,缠绕了两条粗铁链,哐,哐,哐...她透过被撞开的门缝看到男人的身影,对方也看到这边,低沉地嗓音说了句:“那边没人。”转身走了。 不行,要是错过今天,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温萦略微纠结后,抱着包袱跑过去,锁嘛,她很擅长开,拿发簪轻轻转动,开了。 她取下铁链,门后的杂院已经没有人,地上散落着杂物,水缸被砸碎,木箱掀翻在地上,果子滚落一地,有鱼在挣扎摆动... 一条细犬出现在对面的房间门后,它停下了搜索的脚步,注视着她,如同看到猎物一般,露出了牙。 身后,一双泥泞的手快速把她抱进小黑屋里,转瞬,又躲进木板下的地窖,里面腌着几大缸泡菜。 细犬扑了个空,龇牙咧嘴。“萦儿...”巷道传来萧椯的声音。“萦儿...” 有人捂住了她的嘴。这个人比她高许多,身子很单薄,手瘦得只剩骨头,但极其有力,身上有一股牲口的臭味,衣袖污渍斑斑,还沾着稻草。 “是我。”他轻轻呢喃道。 她紧紧握住包袱。 屋外有人来了。“原来是萧家的小郎君。”语调低沉,又带着丝丝嘲讽。从没有人这么跟萧椯说过话。 “是。”萧椯的声音有些发紧。 “你父亲没提醒过你,今日别往这边来?” “我是来找人。” 对方笑了笑。“那你走错地方了。”牵着细犬,往别处而去。 地窖里捂住温萦嘴巴的人,突然从后塞给她一个大包袱,沉甸甸的,她摸到了书的棱角,还有期待已久的琉璃瓶子。 “下次还想要么?”身后的人试探笑问。 温萦点了点头。这是一笔不错的买卖,她想。 “那下次...带你走好不好?” 她惊异扭头看向对方,地面木板被打开了,透进些许光亮。萧椯站在外面,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身后的人消失在暗处,最后的眼神像鹰隼一般光亮。 回到院子里,平乐正在哭,看上去刚被萧椯训斥过。“你不该乱跑。”他冒火说。“那些人在执行公务,查走私。” “你包袱里是什么?”他早就想问。 “书...”温萦心虚说。 “什么书?”萧椯趁机抢过去看,里面装着一沓连环画,编丝绦的彩珠,风筝纸,玫瑰花露,还有好几盒知名糕点铺的点心。“谁给你的!” “我换来的。”温萦抢了回来,见他神色诧异,眼睛疯狂转动,不免补充说:“拿刺绣换的。”她可没用萧家的钱。 不过是玫瑰花露嘛,她也用得起。前些日在花园里,有蝴蝶飞落在于灵侍女裙子上,她有些好奇,侍女说是从中土的大船运来卖的,近来曼方城内很时兴,后院的大丫头都有。平乐去讨要,管事就塞给她两盒栀子花膏。 萧伯母知道后,什么都没说,递了她一条名贵的东珠手链,珠子白净温润,在夜里都熠熠生光,但她就想招蝴蝶玩。 “你把自己刺绣给人了?”萧椯震惊不已,表情好生难以接受。“给谁了?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外面的人拿去干什么?那些孟浪之徒...”他眼睛喷火。 好像确实不该给外人,温萦突然想起是有谁这么提过一句,但给都给了,对方又给她这么多东西,还有额外送了几盒糕点,可见心地是不错的。 萧椯用得着发这么大火么? “是不是那个人还在地窖里?”萧椯咄咄逼问。 “我自己的东西,愿意给谁就给谁。”温萦着急说,凭什么这么不给她面子。 “针和线难道不是萧家的?”萧椯继续说,“阿东,你快去告诉王管事,守着杂院的门,说后院丢了绣物,等金吾卫走后就进去搜。”他转头着急吩咐书童。 温萦脑子嗡嗡的,脸色不由涨红,手里的包袱触感变得好陌生。诚然,她本就一无所有,哪有什么是她的东西? 别人给她两盒栀子花膏,凭什么不开心。萧姑妈、于灵、萧椯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我自己去拿!”她转头朝外面跑去,等绣物还给他,就彻底一刀两断。哪怕去街头卖艺,也再不留在这里。 温萦用肩膀撞开破旧的木门,十几条细犬朝她方向狂吠,几名金吾卫在它们身边游走,头盔下的脸阴沉沉的,眼睛无比森寒。 地窖里的泡菜坛子都被抬了上来,里面装的不是泡菜,而是鹿茸、灵芝、人参等药材。 几个小厮装束的人跪在地上发抖。 随着其中一名金吾卫挥手,所有细犬朝小厮们扑咬而去,血肉模糊她的眼睛。 “举人,醒醒。”小可跪坐在一旁,轻轻推攘她。“程府到了,翰林想见你,还有金吾卫也到了。”
第27章 :初吻 程翰林少见地穿着一袭灰色织金常礼服坐在厅内,隆重而笔挺的衣袍几乎占了半个榻席的位置。 他坐姿雍闲而不失庄重,眼睛觑着诚惶诚恐进来的温萦,细细品着杯里的茶。 穿着红金色锃亮铠甲,高约九尺的金吾卫长站在他的右手边,宛若话本中的会出现在帝陵里的守卫将士,外在散发出一种森寒、阴沉的气息,好似瞧上人一眼,就能瞬间令人皮开肉绽。 金吾卫是皇上的爪牙,亦是地狱的勾使,心都城里的人都这样说。 在高泉的侍卫去扶风县衙通知郑祈、萧椯的同时,也有侍卫是赶往回城的。不到两个时辰功夫,朝廷上下尽皆知晓,高侍御史在自家别院中凭空消失。新帝立即派执金吾负责此事,掘地三尺,也必须把高泉找回来。 此时此刻,与温萦同样面对金吾卫调查的,还有萧椯他们。 温萦向程翰林作了一个揖,在他缓缓点头下,才转身面向金吾卫长。整个厅堂鸦雀无声,侍从如同一根根桩子站好,不敢发出一丝多余的气息。 “听说,近来几次连环凶杀作案,你都在现场。昨天更是险些被当成嫌疑犯,带到扶风县衙调查。”他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冰冷、虚空带着金属的味。 “是我倒霉!”温萦说着,见到对方森寒的眼睛,立即收敛表情,如实回禀所发生的事。 在撇清嫌疑后,她提到了地窖里的棺木。“我拿出死婴骨头时,高侍御史好似有些在意。”她小心翼翼说。 “再之后的事,我回房就不晓得了。” “骨头?”程翰林感到莫名其妙说,“侍御史到郊外,不是到太庙肃正灵牌的位序?” 金吾卫长却相当满意她提供的线索,头盔里传出一丝低沉带着回响的笑声。 “萧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饶有兴致问,穿戴锁链手套的十指交合在一起,大拇指轻轻摩挲剑鞘上的皮革纹路。 “公正严谨,深得民心。”温萦说。 “哦?那相当不错...”金吾卫长意味深长说。在他转头告辞后,过了良久,整个厅堂似乎还回荡着沉稳的铠甲声响。 她刚挤出笑容,想缓和气氛,看到程翰林的表情打住。“最近无事,就不必出门。”他放下茶杯,蹙着眉头提醒道。 一场大雪后,宣告冬天正式来临,地被白雪映照得明晃晃的,院子里的绿萼、宫粉陆续开了,风里带着清寒的香气。 不出门,就不出门。温萦生活在南方,很少见过下雪,这么大的雪还是头一回见,光是在院子里,就可以赏玩许久。她向来很能自得其乐。 萧椯去书院读书的日子,她就躲在院子角落里捉虫子,捣炼榉树皮,把汁液涂抹在橘猫身上,制造出骇人的假伤,夜里放出去,像从地狱里蹿来的,闹得后院人心惶惶...... 今天她在对照药典,研究如何施针。也不知郑祈愿不愿意拿脑袋给她试一试? 阿绫双手通红端来一杯茶水,里面只泡着几根茶叶,清清幽幽的。“科举也要考医科么?” “提提神!”温萦说着,就拿一枚银针扎在自己头上,不痛不痒,若是人睡着了,应该感觉不出来,她思忖。 阿绫吓了一跳,“举人没学过针灸,还是不要乱试为好,万一扎坏了怎么办?”她担忧道。“不妨试试这茶,也可以提神。”目光期待地看着温萦。 这是她天未亮,辛苦采集的梅露所泡。茶经里以露水泡茶为上佳,甄举人这样高雅的人肯定能品尝出来滋味不同,一想到此,阿绫心里不禁泛起了涟漪。 温萦端起来正要喝,小可兴冲冲从外面进来。“郑副使有物品归还。” “收下罢。”她颔首说。那条异域丝帛,她可是得来不易。 “人就在外边。”小可语气带着兴奋。每次他见到郑祈就格外欢喜,热情备至。 确实,自己和郑祈比起来,缺乏一些男子气概。卫妈、阿绫她们或许不觉得,但小可作为男人肯定能感觉到,温萦想。 郑祈一踏入院子,连女子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今日穿着一袭湖蓝织金袍子,面如冠玉,白如敷粉,站在绿萼花丛中,美若玉郎。 “金吾卫可曾为难你?”郑祈坐下后,关切问。他万万没想到执金吾行动如此之快。 “挺客气的。”温萦笑盈盈递过茶水。“查案如何了?” “在高泉房间外墙上发现半只脚印,歹徒是没有开窗,他是推开窗户上方格栅翻出院墙。”郑祈说。“像蛇一般灵活,一气呵成。” 除了连环割脸案凶手,他想不到有谁能做到?他越来越怀疑萧椯当时抓到人只是替罪羊,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 “前晚,歹徒定是在马车中就制服高泉,将其藏在车内,之后冒充成高泉走回别院。夜深,高泉是高官,又下着雨,没有侍卫敢直视他,等回到房间从窗格栅翻出,再去马厩神不知鬼不觉把高泉带走。” 郑祈将分析告诉了执金吾,对方只是淡淡笑了笑,让他早些回去休息,继续让金吾卫带狗搜查别院。 “你以为?”他认真看向温萦,想听听她的看法。 温萦和小可都点了点头,赞同他的推理。郑祈大为大松了口气,突然他感觉头发酥酥麻麻的,温萦拿起一支绿萼在他冠帽前比划。 “在我家乡,美男子初冬都会戴一支绿萼在头上。”她笑说。“我想,这支同你最相宜的。”随即拿剪刀修建了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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