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祈一怔。“是,是么?”捧起案前的茶杯小饮。 “是啊,郑郎官戴这绿萼,最合适不过。”卫妈在旁夸赞说。 温萦随即将花枝插进他的发髻里,拿手指抚平了发丝。果然,他的头要比她大许多。 “这茶真好喝。”郑祈不好意思说。 “客气,客气~”温萦说,忍不住又用手丈量尺寸。一个屋子里的人都眉目含笑看着他。 只有阿绫有些失落,郑郎君喝错了... “看来,来得正是时候。”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程二郎笑声朗朗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萧椯,他穿着一袭素雅的绿袍出现在走廊,寒风徐徐,梅花飘落其肩膀上,仿佛一位清冷的仙君。 他的目光轻轻掠过她手指间的那支绿萼上,恬淡一笑。温萦立即放回手。卫妈和小可都脸色一变,后者转身悄悄走出门。 空气一度凝结。 “萧探花,想必你们也很熟。”程二郎提及他时,脸上颇有光彩。真没想到,仅仅因为上次宴请过他家表妹于灵,就能得到萧椯亲笔写的感谢函。 他的墨宝,可是连尚书丞都求之不得啊! “只在案子上有过几次交集,也不算太熟...”温萦矢口否认,万一因为高泉的事,执金吾查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大事不妙。 “哦,是么?”萧椯的眼神隐隐失落。 “无妨,今日一起参加过梅宴,大家都是朋友了。”程二郎笑说。 “梅宴?”温萦疑惑。 “今日这般景致,不饮上几杯酒,做个诗会,岂不浪费?”程二郎提议说。 “我们还有事。”郑祈冷声拒绝道,他板起脸来的模样,颇有几分威势,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被震住。 “是...是啊,我今日还要温书,晚些还要交策论给翰林看。”温萦舌头有些不利索。 “那就不打扰了。”萧椯遗憾说。两人离去后,小屋的气氛也不复之前热闹。 没过多久,有侍女送来梅花宴上的茶点,附近院落传来悠扬清远的萧声,又没过多久,侍女送来一大条烤鱼。 郑祈和阿绫陪她去藏书楼拿书的时候,箫声还未断绝,听得她心痒难耐。 温萦在楼前的空地,张望到有人在梅花林的池畔边铺了竹席,点燃篝火,几名男子在悠闲垂钓,唯独没看见吹箫的人。 “你若是喜欢,明日我带你去香雪海,那里遍山遍野的梅花,繁花满枝,香气四溢,有如仙境一般。”郑祈说,手不禁抚了抚头上戴着绿萼花枝,怕它掉下来。 “我还要温书...”温萦心乱说,独自走上楼取书,家丁客气挡在郑祈面前。箫声仍在响,回荡在楼阁里、书架、手指间。 她遍寻三楼,也未找到云经新注,一本也没有,好些书架都空了,再往上是阁楼,忽然在箫声中,传来一句朗朗读书声。“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 她直往阁楼冲去。所有的云经新注都堆叠在哪儿,萧椯翻开第三页,正在读。“我就说,你吹不出那么好听的萧声。” 别人不知道,她知道,萧椯是个音盲。 他站在光下,无奈而又好笑看着她。“你就想说这个?” “还有昨日的事,错在你。”温萦说。 楼下,程二郎走了过来,与郑祈碰上面。“奇怪,萧探花没往这边来?”他满头疑惑说。 郑祈立即抬头寻望。 萧椯随即把温萦从窗前拉到阴暗处,两人在狭窄的书堆里紧紧贴合在一起。 她的额头抵在他下巴处,只觉得他身体在发紧,发颤,从未有过的紧张。 温萦抬头凝望他。该不会是昨天把他气狠,夜里着凉发烧了吧? “你会不会...” 突然他温柔的唇贴合在她唇上,微微的颤动,轻碰。 “今天我们来学些别的罢?” 温萦心脏砰砰直跳,这是吻么?但为什么没有体会到话本里说的滋味,没有那种快活感?她不由觉得疑惑。 会不会是他做错了?有时候,萧椯也不见得是一个好学生,就像学箫时一样,总吹不好。 她试探地扶着他脑勺,垫着脚尖重新亲吻上去,缓缓地吸吮,舌尖试探,交合...脸色不由红起来,气息也变得不稳。 她松开以后,仍然没感到什么快活...但人变得烫红,焦躁起来,酥酥麻麻。 萧椯也是。 两人又抱在一起。
第28章 :起火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温萦抬头笑吟吟道,只是心里突然生出些扭捏,略微放松了自己的手。 萧椯看着怀中的人心里柔情缱绻、好生欢喜,萦儿心里一直有他。纵使因为她,事情变麻烦一点,也是甘愿的。 他脑中起了好些不该有的想法,险些打破他的理智,但...必须要保持克制,三年都这样过来,要等待事情成功那天。一子错,满盘皆输,心都是一个会吃人的地方。 他轻拍了拍她背,用另一只手理正她头上歪掉的方巾。 “最近就老实呆在你老师府里,别出门,也别去打听。” 温萦原本就没打算出门,如此倒是激起她的好奇。“我又没犯法,金吾卫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总之高泉的事,无论如何也查不到她头上,她乐得隔岸观火,看金吾卫和连环凶手斗起来,斗得越凶越好,就看看最后谁是花架子? “没犯就最好。”萧椯不欲在此事上多作纠缠,从怀间掏出一瓶药。“以后改吃这个。” 一打开就是股浓烈苦涩的药味,不知是加重了几倍的药量,温萦心里冒起鬼火。“你既这般嫌弃,今后只当不认识我。” “萦儿!” 药味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光是闻着这股味道,她就作呕。“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再提你一个字。” 经书在他们拉扯中哗啦啦掉落,巨大的声响回荡在整座藏书楼中,就连外面也听到动静。“甄举人,你没事罢?”楼下家丁边上楼边询问,这些可都是程翰林多年的藏书,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温萦连忙说:“我不小心撞到了,没事,书都还好。”她趴在地上到处捡,萧椯悄然藏身于柜架后。 家丁走到楼梯口,看都是寻常的经书,松了口气。“阁楼灰大,举人还是下来看罢。”转头看三楼的油灯有些暗,但油壶里的油见底了,遂把窗门推更开一些。 “好,好。”温萦赶紧应道,头撞到书案底下木板,极轻的一声咔哒,抽屉暗格打开。待她爬出来时,萧椯见家丁离开,悠悠然从抽屉里拿出卷宗看。 她恼火去夺,又一堆书险些被碰倒在地,被萧椯斜着身体连人带书抱扶住,木板发出吱吱呀呀声,四周灰尘弥漫,有些呛人。 温萦感觉身下相当暖和,他的胸膛比看上去更为坚实有力,只是衣服下有什么东西膈人,她脑子一蒙,双手攀住书案爬了起来,脸色再次变红。 “是书角。”萧椯淡淡解释说,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不知自己为何要解释。 温萦抢过他拽紧的卷宗,是高泉的科举策论,程翰林的书案暗格里,收藏有历届科举三甲的文章。 原来高泉是大司徒魏达谙的门生,她看到当年的主考官是魏,用朱笔在高泉的文章上大肆夸奖了一番。 萧伯父的策论也在,上面只简单写了两字,可造。没有她父亲温绛的,犯了罪的人,连试卷也不能留下。 “魏达谙也是科举出身。”萧椯说,见温萦面色疑惑,贵族是不用走科举这条路的,不由解释:“他不是魏家庶生子,而是隆熙公和乐伎的私生子,只因他嫡出哥哥不争气,碰巧他在官场上混出些本事,才被认回去。” “也正因有科举这重身份,心都士族都以他马首是瞻,先帝当年再怎么不喜欢这个舅舅,还是要任用他。” 温萦在意的不是这个。“他是不是...给你提过亲事?”她脑海里浮想联翩,从未见过真正的高门贵女长什么模样? 郑祈长得就很英俊,纪雱容貌也不差,程二郎勉勉强强也可以。先帝虽然没见过,但是心都百姓都夸他俊,是世间最俊俏的男子。魏家小姐是他表妹,应该也是很美的。 “她长得可好看?是不是裙摆有十尺长,上面缀满珠玉,轻轻咳嗽一声,就有十几个侍女上前服侍?” 萧椯不屑一顾。“没见过。” “那你小子可是...”温萦看着他的目光,止住了话。但你本来也同意要娶于灵不是?她心想, 是啊,于灵也是同你一起长大,从无对你有一点不好,温柔淑顺,关怀备至,身份无瑕......为何自己总要忽略他们之间是有情谊的? 她突然心里好生闷,从来萧椯的心都不单属于她,他的世界是广袤的,丰富多彩的,出得厅堂,友人如云,只是闲暇时来小院子逗她一逗,因为她稍有些机灵,不像其他人顺从,同她在一起更好玩而已。 但回到现实,他顾虑会更多,他在构建他在官场的形象,温顺得体的于灵就涵盖其中,她也在,只是必须得按时吃药,老实呆在小院里。 想到此,她鼻孔生烟,周围真的好似有一股呛人的味道。 “等等我...”萧椯认真说,强行把她拥入怀里。等等我,一切都过去。他眼睛瞥过魏达谙的字迹想。 “椯...”温萦想说什么,但看着他的目光说不出口,本来就是她真实身份见不得光。也许,我们回不去了。 烟雾不知不觉从下弥漫而上,快到他们周围,三楼烛台附近突然着火,风将火势吹到书架上燃烧起来。 萧椯拿着鱼缸里的水泼洒过去,轰然一声,火势变得更大,几排书架连片烧起。 地上波光粼粼,散落好些金属的粉末,萧椯一惊,急忙推攘她下楼,顺手把药瓶塞她手里。 “快走!” 温萦紧张回头看向他。萧椯是自己从窗户爬上来的,如若一同走下楼,程家的人必然会怪罪他失礼擅闯。 最重要是外人会疑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楼下的家仆提着水桶蜂拥而上,小可、郑祈都跟着进来。“甄圆,你还在楼上?”萧椯又躲了回去。 “不要!”她急忙阻止说。 家仆一惊把水浇在火上,火势如猛虎般扑袭而来,整个三楼几乎都烧起来,眼前所见皆是火光,一群人急忙往下楼逃。 “我还有东西没拿。”温萦不停回望,熊熊烈火阻挡住楼梯,木梯发出噼啪开裂声响,郑祈扛起她就往下走。 ‘窗户...’她想。‘千万要出来。’ 藏书楼下围满了人,她四处寻找也没看见萧椯的身影,所有人都抬头看着燃烧的三楼,火势已经蔓延至四楼,窗户冒出滚滚浓烟。 她脑子一片黑暗,四肢、皮肤都变得陌生,仿佛不是她的,只有内里的魂魄在嘶吼、震颤。如若萧椯死了,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是她惦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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