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现年也不过二十有六。” 说到这里时,权简满脸感叹之色。 所以这样一个人,怎会出入勾栏? 若是杨變没记错,他记得权简说过,此人洁身自好,两袖清风,在一众奢侈无度的官员里,算得上一股清流了。 且,他为何来的是翠烟阁? 此时翠烟阁、如烟、张穰、枢密院,这几者连上了一条线,莫名触动杨變敏锐的神经。 所以他下意识退了一步,将身影隐在街角的阴影处,直至那辆马车离开。 夜风习习,远处隐隐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这位谢承旨与如烟有没有什么关系,暂且不知,还需要查,不过他眼下要去办一件事。 杨變也没转头去牵马,一头扎进黑暗中。 。 难得出门一趟,又来的是舅家,再加上蒋静拉着不让走,直至傍晚在蒋家吃了晚饭,元贞才回了宫。 此时距离宫门下钥已没多少时间了。 回来后,先是更衣洗漱,一时间元贞又睡不着,便去了书房写了会儿字,又看了会儿书。 直至希筠再三催促,还提到明日要去尚书内省的事,元贞这才睡了下。 却一时间根本没有睡意,因此当她寝殿的窗子被人敲响时,她第一时间便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夹子,明天应该是晚上更。
第26章 殿中燃着灯, 只墙角小小一盏,因此殿中虽不明亮但也不黑暗。 元贞骨子里其实有点较真的,幼时那些年长一些的宫人闲暇之余总喜欢讲些鬼怪志异类的故事, 她明明怕却又爱听。 曾经有一阵儿,她总怕夜里会有女鬼来找自己,又或是窗外突然爬出个妖魔鬼怪。 但她的怕, 表现的跟常人不一样。 别人的怕是捂着耳朵捂着眼睛,权当看不见听不见。 她不是! 她越是怕, 越是要去弄清楚看明白。 譬如夜里多风, 风吹响了窗扇,睡在她床边的小绾鸢吓得不得了, 小元贞却不怕,捏上一把簪子,非要去把窗子打开看看外面到底有没有鬼。 此时, 她权当是夜里风大,吹动了窗扇, 未曾想又响了两声。 而这两声,明显是人为,而非风动。 元贞当即就从榻上起来了, 脚步悄无声息,在经过妆台前时,又顺手抽出藏在抽屉里的匕首。 匕首小巧,只有掌长,藏在袖中, 悄悄出鞘。 她一手打开窗子:“谁?” 窗外空无一人, 明月悬挂在天空。 下一刻,一个人影突然冒了出来。 她心里一惊, 抬手便刺。 可惜没刺中,反而被人拿住手腕。 “你还是不是个公主了?藏了匕首不说,还见人就刺!”来人诧异道。 此时元贞已看清来人是谁,咽下惊呼声的同时,当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是人?半夜冒出来,我还当是哪路妖魔鬼怪!杨将军,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夜闯宫闱不说,竟还摸到我宫里我寝殿外,信不信我现在叫人拿下你,禀到爹爹那,杀你头都是小的。” 杨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此时他的酒已经醒了,本就是酒劲加一时意气才潜入宫里,潜进来后他到处找,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传说中,位于后苑‘圣上专为元贞公主所建,其内奇珍异宝无数’的金华殿。 那会儿他就生了退意,只是‘来都来了’的执拗,支撑着他后续找到这里。 “你能叫什么人?四下连个侍卫都无,你这宫里还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人。” 他瞎说大实话,又转移话题:“不是我说,这皇宫的守卫未免太差了,巡逻之人寥寥无几,光守着宫门有什么用,真有那歹人潜进来,连个能抵挡的人都没,妃嫔公主宫人都得遭殃。” 元贞没忍住给他一个白眼。 以为人人都是他? 那梦里他两次悄无声息潜入她帐中,她就知晓此人不是常人。常人能如履平地越过宫墙,还能肆无忌惮在皇宫里穿梭? 她正欲要斥,他又打断道:“其实我是有事要找你。” 元贞瞅了他一眼,总觉得此人今天有些怪。 早先看见她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要么就是冷着脸话很少,怎么这会儿话这么多? “有事就说。” 这下却轮到杨變支吾了。 也不是支吾,只是眼睛总不受控制想往下挪,她衣衫单薄,他拼了很大力气才把目光投注在她脖子以上,再加上想到自己要说的话,自然迟疑犹豫。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赶紧走!这次看你初犯,若下次你再乱闯,我必不会放过你。”元贞道。 又见他不吱声,眼神忽闪,下意识就顺着他忽闪的目光往下看了看。 这一看不打紧,脸顿时红了。 “你这流氓!” 她抬手便要打,手却再度被人拿住。 又因他个头太高,她想扇他不免要踮起脚,此时又被他拿住了手腕,眼见那单薄丝滑的寝衣袖子顺着手腕滑了下来,整条玉臂显露无疑,暴露在人视线中。 元贞慌了:“你快松手!” “你不打我,我就松。” 又看她霞飞双颊,羞愤欲死,杨變顺着瞧过去,只觉得呼吸一窒,整个人都成木头了,手下意识松了开。 元贞连忙把袖子往下拉了拉,又用另一只手按住衣襟。 “你赶紧走,我关窗了。” “我有事要说。” “说!”她声音里藏着隐忍。 杨變也清楚再耽误下去不好,咳了一身道:“白日我并非故意冒犯,也不知你会想到那处……” “我想到哪处了?” 元贞抬起头,双颊通红,美目晶亮,其内满是警告。 可惜杨變径自沉浸于思绪中,根本无所察觉。 “你说你一个常年身处皇宫的公主,如何能懂得这些?外面流言说你行事张扬放肆,你该不会偷偷去过勾栏……” 他想到那日她逛夜市,看她那般随性的样子,显然也不是头一回了。 “你说我去哪儿了?” 似乎也知道个头比人矮,气势容易被压,元贞气急之下,扯过一旁的矮几就站了上去。 这次她比他高多了,高了一个头,总算可以居高临下地看他了。 “让你胡说!” 她抬手便打,也不拘能不能扇他巴掌了,劈头盖脸地打。 “你这悍妇!”他吃疼说。 “你敢骂我悍妇?杨變,你好大的胆子……” 两人正拉扯着,突然传来一声唤声。 “公主……” 随同而来的还有推门声和脚步声。 元贞一惊,忙把杨變按下去并转过身。 是希筠。 希筠惺忪着眼睛,站在屏风旁,看向这里。 “公主,你站在窗前做甚?” 她瞠大双目,人似乎有点醒了。 方才元贞慌乱之下将人压了下去,怕杨變不识趣要起身,暴露了行迹,她特意靠坐在窗沿上,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着他。 也幸亏如此,因为明显那厮被压下去很不服,从下面顶她,似乎想把她顶开。 元贞又加了把劲儿,面上却装无事。 “我睡不着,看看月亮。” “可公主赏月就赏月,为何坐在窗台上?” 元贞庆幸今晚不是绾鸢值夜,如若是绾鸢睡在外间,怕是早就察觉到动静进来了。而希筠观察不够细致,瞌睡多人也迷糊,她随便唬一下,这事应该就能过去。 “你管我为何坐在窗台上?去睡你的觉,我一会儿自己就睡了。”她故意做出几分不耐之色。 当即把希筠唬住了,也不敢多问,打着哈欠又退了出去。 。 杨變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个女人压在下面。 他其实是有些男尊女卑观念的,在他想法里,女子就该待在家中相夫教子少出门,男主外女主内,男人负责赚钱养家糊口,女子负责操持家务。 他模糊记忆里,幼时他爹娘就是如此。 所以有时听见手下说家有河东狮时,他表面上不说话,实则心中觉得此人没用,连个妇道人家都管不住? 此时突然被人压在身下,他哪里忍得住? 就去推她,顶她,想让她起来。 可她倒好,还跟他对着使劲儿! 本来他还怕自己力气大,伤着她来着,一直没动手,这下什么都不管了。 可一上手,就感觉出不对。 此时接近初夏,平时人们便穿得单薄,更不用说就寝时。 单薄丝滑的布料,完全隐藏不住其下皮肉的细嫩,就像是一块儿最上等水豆腐,手一放上去,就陷了下去。 却又跟水豆腐的触感完全不同。 怎么形容? 杨變只想到一个词:馨香馥软。 …… 见希筠退出去了,又听了几息外面的动静,元贞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才发现身下的人许久没动了,此时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之举不雅,忙转过身。转身的那一刻,她有一丝迟疑,迟疑方才…… 直到转过身来,见他双手上捧的姿势,那丝迟疑终于落到了实处。 “你——”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她此时的羞窘、气愤,又气自己慌乱之下乱作为,以至于造成如此局面。 “你给我滚!” 她压低着嗓子喊,砰地一声关上窗子。 杨變猝不及防,差点没被撞到鼻子。 夜风习习,有花香随风拂来,却拂不开缠绕鼻尖久久不散的馥郁。 他站了一会儿,许久方转身投入黑暗。 。 天还没亮,张猛就起了。 这是他一贯的习惯,哪怕出去喝花酒,也不能耽误正事。 他去马厩牵马时,发现老大的马竟然没牵走,先问看马的仆役再问楼子里跑堂的伙计才知,人昨晚就走了,但马没牵走。 他骑一匹牵一匹,先回了一趟将军府。 人不在,于是又去了神卫军营地。 果然在此。 一大早,晨光熹微,杨變已是一身热气腾腾,显然是练了多时。 “老大,怎么这么早就起来晨练?” 杨變确实多年如一日有晨练的习惯,但也极少这么早过,还有这练的——张猛瞅着身上都冒烟了。 杨變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收刀入鞘。 “老大,我把你的马带回来了,你昨晚走时,怎么没骑马?” “老大,没马你怎么来营地的?” 别看张猛五大三粗,壮得跟熊似的,其实他嘴挺碎的。至少杨變是这么感觉。 “老大,你脸怎么了?!” 又是一声惊叫。 杨變先是一愣,下意识顺着张猛的目光摸了摸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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