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翎笑眯眯道:“烤焦了就烤焦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没有第一次呢。” 姜迈目光专注地瞧了她一瞧,转而笑了:“也是。” 乔翎从盘子里摘了颗葡萄送进嘴里,入口清甜,便又撕了一个,走几步到姜迈面前去喂给他吃:“好吃的!” 姜迈眼盯着面前的烤架,看也不看,便张嘴吃下。 徐妈妈在旁多问了一句:“是否要送些给太夫人?” 姜迈对此并不作评论。 倒是乔翎拿了主意:“这东西就是吃个新鲜嘛,真煮熟了,送回去也该凉了。晚点我们走的时候再抓一些鲜活的送给婆婆也就是了。” 徐妈妈自无不应。 晚些时候梁氏夫人收到东西,难免要使人送一些腌果子和酒水作为回礼。 陪房觑着她的神色,提议说:“您要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同去的。” 梁氏夫人却摇摇头:“他们夫妻俩难得有相处的时候,我还是不要去掺和其中,赶这个热闹了。” 到了晚上,院子里掌起灯来,乔翎协同张玉映,带着几个侍女坐在桂树下团鱼丸。 夜风拂过,早开的桂花随之摇曳,蔓延下一院的芬芳。 乔翎一边团,一边数:“老太君跟叔母要有一份,两位姨母那儿也该有一份的,二弟跟小韩节那儿也给一份,东西虽不算贵重,但总归是份心意嘛……” 金子趴在姜迈的座椅旁,神情安宁,梁氏夫人的狸花猫却活泼地在石头堆砌成的矮墙上跳来跳去——有只蟋蟀在石缝里鸣叫,偏它又抓不到。 姜迈手持腰扇坐在旁边瞧着这一幕,不由得微笑起来。 钓鱼的瘾过了,乔翎又领着他去摘莲蓬,采菱角,水上泛舟,俱都很有意思。 连同院子里的侍女都记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我阿耶用扁担挑着我往镇上去卖菱角,说起来,也是许多年之前的事情啦!” 徐妈妈看姜迈流露出一点兴趣来,便笑着提议:“左右我们庄子里这东西多,也可以采了去卖啊。” 不图那几个钱,只是图高兴。 乔翎却摇摇头:“采一些给自家人吃倒是没什么,不好去卖的,我们只是卖来玩儿,但有的人要靠它谋生呀,我们多卖一点,就有人要少卖一点了。” 徐妈妈虽说担着一个仆人的名义,实际上却并非奴籍,从前背靠罗家,如今背靠越国公府,日子过得比当世大多数人要好,她没有真正的在底层待过。 现下听乔翎如此言说,心下震动非常,暗觉惭愧,不由得道:“太太宅心仁厚!” 乔翎“嗐”了一声,跟招财猫似的摆了摆手:“您这就太过誉啦……” 又折中说:“实在感兴趣的话,可以寻个乡下来的农夫,随便买一筐果子什么的卖卖看,卖不完也没事儿,院子里一人吃一个也能吃完。” 说完,她询问似的看着姜迈:“要去试试看吗?” 姜迈用力点了下头:“嗯!” …… 彼时尚且处于初秋,午后还很暖和。 一个身量结实的年轻女郎推着一辆独轮车,排队要进入神都城。 因她生得美丽,守门的士卒不禁多看了一眼,再瞟一眼她身后头戴帷帽的瘦高身形,问:“进城做什么去?” 乔翎一五一十的道:“去卖梨。” 士卒点点头,又问:“同行的是什么人?” 乔翎怀着一点玩笑的心态告诉他:“是我家娘子~” 士卒“哦”了一声,摆摆手:“进去吧。” 他反应平淡,乔翎因而大感诧异:“你没发现我是个女人吗?!” 士卒微觉无语:“……我看起来像是个瞎子吗?” 乔翎因这话愈发不平起来:“我刚刚可是跟你说,这是我娘子,你居然一点都不吃惊?!” 士卒觑着她瞧了一会儿,忽的道:“你是乡下来的吧?” 乔翎:“……” 身后传来姜迈的闷笑声。 乔翎气道:“我是乡下来的,这又怎么了?” 士卒见她如此反应,倒是也有些纳闷了:“那难道不是你的契姐妹?” 契姐妹? 这又是什么东西? 乔翎心下暗奇,那士卒已经在催她前行了,后边还有别的人在排队,她也没迟疑,推着车进了城门,才悄悄问姜迈:“什么是契姐妹?” 姜迈如一道影子似的紧跟在她身后,语气温缓:“这是高皇帝留下的制度之一,不过只在神都下辖范围内试行。” “两个无意出嫁的女子可以结为契姐妹,以夫妻称呼,在户房的档案,与寻常的男女夫妻是一样的。她们生前可以收养无父无母的孩子,死后也如同夫妻一般合葬。” “这也行?” 乡下人乔翎大感惊奇:“神都真是每天都有新花样!” 又问:“那又没有契兄弟?” 姜迈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当然也有了。” 乔翎因而感慨起来:“高皇帝不愧是高皇帝!” 夫妻俩顺遂地进了城,乔翎并没有具体的地方要去,便循着大路,如一匹野马一般信马由缰,往热闹的地方去。 不远处是一座绵长宽阔的虹桥,桥上人声鼎沸,行人密集如蚁,桥下水势湍急,小船如同水草一般聚集在岸边。 虹桥相距两三百米处,一艘大船正在放下桅杆,以备过桥,桥上的行人为之驻足,饶有兴致的观望着这一幕。 乔翎虽感兴趣,却无意带着自家的娇花去挤,当下靠边将独轮车停住,问一旁在卖家酿米酒的小贩:“这里可以摆摊吗?” 小贩很热情地告诉她:“要是不怕被打,可以去虹桥上摆,那儿卖得更快!” “……”乔翎反问他:“你怎么不去?” 小贩理直气壮道:“因为我怕被打啊!” 乔翎哈哈大笑! 姜迈在她旁边听了全程,亦是含笑:“谁会去打在虹桥上摆摊的人?” 小贩见他头戴帷帽,还当是个格外高挑的女郎,一听声音,倒是小小吃了一惊。 诧异只是转瞬,眼见着乔翎将独轮车往边上一放,弯腰搬筐,他赶忙去搭了把手。 同时又跟他们解释:“其实是夸大的说法,很长时间没有人被打过了……” 他指了指那座贯通两岸的虹桥:“原本那上边是不让摆摊的,因为会阻塞道路,妨碍交通,依据律令,一经发现,就会被拉去杖打——现在其实也不让!” 乔翎回身瞧了一眼,诧异道:“可是现在在那儿摆摊的很多啊。” 两边都有摊子占了位置,中间留出来的位置,只能通过一辆马车。 “因为这大半年来官府几乎不怎么管了。” 小贩坐回到自己的摊子前:“在虹桥上摆摊的,每天都要抽一文钱到京兆府,这个钱就用来叫差役维系交通,叫桥上留出马车可以通过的路径,忙起来的时候差役也帮着指挥指挥。” 乔翎“啊呀”一声,由衷道:“这是善政啊!” 既给了那么多底层百姓赚钱糊口的机会,也维持了交通的平稳运行,连带着忙碌操持的差役,也都有了多余的进项。 小贩脸上不由得流露出赞同之色来:“如今这位京兆尹,可比前边那一位务实的多了!自他上任以来,神都城里的治安都好了,先前那些横行的纨绔,也多半都得到了整治!” 乔翎久在高层,遇上的都是贵人,见到的多是笑脸,反倒失去了最原始的评判基础,这会儿听小贩如此言说,便故作迟疑:“如今的京兆尹,叫什么来着……” 小贩声音响亮地告诉她:“如今这位京兆姓太叔,这个姓氏还挺少见的,是不是?” 没等乔翎发话,他便兴冲冲地开了口:“我听巡街的差役说,这位太叔京兆日前给皇帝老爷新上了一道奏疏,要拆掉神都城内某些坊墙,这样一来,我们这些人能活动的地方,可就大啦!” 拆掉某些地方的坊墙? 这岂不是意味着宵禁也要被打破了? 东西二市的地位,或多或少也会受到动摇。 乔翎思忖着这件事情,心里感触颇多,她回头去看姜迈。 姜迈见状,也会意的前倾一下身体。 乔翎便轻轻将他帷帽上的轻纱掀开,探头进去,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说:“姨夫这个京兆尹,做得可真不错!” 姜迈附和道:“能体察底层百姓的艰难,主动发起变革,当真是难得之事。” 太叔洪要做的并不是简单的拆掉几堵墙,而是打破坊市的界限,与民方便。 想要办成这事儿,首先要面对的不是东西两市利益受损的商人,而是宵禁! 一旦这道口子被放开,夜里出了什么事故,由谁来承担责任? 须得知道,这可是神都,是天子脚下,随便发生一点动荡,都会被奏到御前! 而除此之外,参与宵禁的几卫被削去了这部分职权,编制是否要进行精简? 这才是难搞的事情! 官场之中,许多人推崇的都是“多做多错,不做不错”,惫懒于行政,却打着无为而治的幌子,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所以才更显得太叔洪这样愿意迎难而上的人物难得。 乔翎问到了想知道的事情,已经心满意足,此后便与姜迈坐在一起卖梨。 并不贵,先前那农夫作价几何,她也作价几何。 闲来无聊,乔翎还送了几个给那卖家酿米酒的小贩,继而顺理成章的换了两碗浊酒与姜迈分饮。 虹桥上行人络绎不绝,街面上的来客时时变换。 夫妻俩也不在意形象,肩并肩坐在一起,小声议论。 乔翎问:“你觉得姨夫这事儿能办成吗?” 姜迈很肯定的说:“能。” 乔翎有些纳闷儿:“你又不上朝参事,怎么这么确定能办成?” 姜迈的声音从轻纱后传出来,虽然瞧不见他的神色,然而只听声音,仿佛也能望见他那双含笑的眼睛。 他说:“我们太太既赞同此事,怎么会办不成呢?” 乔翎忍不住“哎呀”一声:“你嘴巴也太甜啦,我好喜欢!” 夫妻俩在那儿耗了一下午,一筐梨卖了个七七八八。 最后还剩下几个,乔翎从摆摊的手艺人那儿买了只精巧的篮子,搁在里边,准备挎着去走动一下关系。 那小贩还不明所以呢:“你有车有筐,做什么要买篮子?” 乔翎挽着姜迈的手臂,最后朝他摆摆手:“都送给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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