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挠了挠脸,说:“越国公夫人还是先把钱赔了吧。” 车府的侍从在旁听着,赶忙小声道:“已经赔过了。” 车貔貅语气寡淡,说:“按本朝的律令,蓄意损毁他人财物,得三倍赔啊。” 侍从说:“就是按三倍赔的。” 车貔貅长长的“哎——”了一声,把低垂着的眼睑掀起来:“这才有点意思嘛!” 他神情很认真地去看乔翎,问:“去府里吵,还是就在这儿吵?” 乔翎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去府里吵!” 车家的侍从:“……” 姜迈:“……” 喂喂喂,你们俩为什么能这么自然而然地接上这么奇怪的话啊?! …… 车府前厅。 乔翎协同姜迈,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进去,正遇上车夫人从后院那边过来。 四目相对,车夫人显而易见的怔了一下,狐疑地看看丈夫,再狐疑地看看乔翎夫妻二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间流露出惊讶又动容的神色来。 “天呐,你居然有朋友了?!” 车夫人感动得热泪盈眶,拿手帕一个劲儿地揩泪:“成婚这么多年,头一次见有客人登门——居然还是两位客人!” 乔翎:“……” 车貔貅:“……” 两方无言的时候,车夫人已经热情洋溢的招呼侍女们去准备茶饮和果子:“找今春的新茶来泡,千万不要怠慢了客人!” 说着,又去挽乔翎的手臂:“太太里边坐——哎呀!” 她又是唏嘘,又是抽泣:“真是好多好多年没有人来过我们家了!” 乔翎:“……” 乔翎一个人能斗一万个恶婆娘,但是偏偏对这种姿态友善的热情姐姐没办法。 她木着半边身子被车夫人挽着进了前厅,脑海中打转着听到的那几句话,不由自主道:“没有亲戚上门吗?” 车夫人告诉她:“我阿耶阿娘早已经去世了,当年为了争夺遗产,我这边的亲戚算是彻底闹翻啦!” 啊? 乔翎木然道:“……车貔,不是,车御史那边的亲戚呢?” 车夫人语气轻快:“这位太太,你不知道他是嫁到车家来,跟我姓的吗?他爹娘那边,早就老死不相往来啦!” 乔翎:“……” 啊? 车貔貅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怎么健康啊…… 乔翎木然道:“没有朋友吗?” 车夫人听得一阵心酸,神态萎靡,唉声叹气:“就他这个骂天骂地骂天下的脾气,能有什么朋友?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钱!” 乔翎:“……” 车夫人挽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我也劝过他的,只是他脾气死犟,怎么都不听,在外边得罪的人能站满一个山头,真怕哪天遇上什么祸事,全家都一起完蛋!我们夫妻俩也就算了,可别牵连到孩子身上——好在我们没孩子!” 乔翎:“……” 不止车貔貅,车夫人你的精神状态好像也不怎么健康啊…… 乔翎尤且还在发呆,那边车夫人已经亲热又不容拒绝地将她推到主座前坐下,自己坐了另外一个,殷勤地替她抓了一把干果过去。 她回头朝车貔貅抱怨了一句:“虽说小孩子吵闹起来是挺烦人的,但是没个孩子吧,又忍不住担心晚年会不会觉得孤独。” 车貔貅镇定自若地请姜迈在客座上落定,自己坐在车夫人下首处,神态温和的宽抚她:“放心吧太太,我把你伺候走了再死。” 乔翎:“……” 乔翎忍不住捂住口,悄悄问自己下首处的姜迈:“……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姜迈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着,闻言抬头看她,诧异道:“哪里奇怪了?” 乔翎:“……” 乔翎稍觉憋屈的皱了皱眉毛:“都很怪!” 姜迈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神都人,这很正常。” 侍女奉了香茶过来,乔翎心里边五味俱全地接到手里,听车夫人在对面问:“咦,好像还没有问,这位太太是怎么跟他交上朋友的?” 乔翎迟疑地觑着车貔貅:“其实不算是朋友……吧?” 车貔貅冷静地回答她:“现在还不算。” 乔翎道出了本来目的:“我是来跟他吵架的……” 车貔貅做出了充分的肯定:“不错,是这样的!” 车夫人:“……” 车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乔翎有点不要意思的挠了挠头,继而一指车貔貅,大声指责:“无冤无仇,这只貔貅上疏骂我!” 车貔貅果断放下手里的茶盏,大声还击:“明明是有理有据——我是御史,这是责任所在!” 车夫人:“……” 乔翎:“我又没有违法乱纪,最后不仅帮着破了案子,还抓了许多罪犯回去!” 车貔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乔太太,你越权了!” 车夫人:“……” 乔翎:“那是因为京兆府办事效率太低,等他们找到线索,人质该没命了!” 车貔貅:“京兆府无能,这件事我晚点写奏疏弹劾太叔京兆——但这跟我上疏弹劾你并不冲突——你的确越权了!” 车夫人心惊肉跳:“喂,你别再去得罪京兆尹了啊……” 姜迈则将手里剥完的那只橘子掰了一半,递到自家太太手里。 乔翎顺手接过,一口鲸吞似的塞进嘴里,嚼嚼嚼,含糊不清地开始生气了:“因为京兆府无能为力,我才去做的,没有比人命更重要的事情!” 车貔貅也开始生气了:“乔太太,能够保护天下多数人的,始终都是制度本身,而不是零星一两个如你这样的英雄!你的确救了人,但这与你打破了制度,为后来人提供了可以钻空子的漏洞并不冲突!” 又说车夫人:“夫人,你别在这儿干坐着,也给我剥个橘子啊,我刚才输阵了!” 车夫人也生气了:“……吃什么橘子?我看你像橘子!” 乔翎嚼嚼嚼,同时怒道:“这是制度的缺失,不能让无辜的人为这种缺失付出代价,要怪就要怪制度不够完善,不能怪我!” 车貔貅空嚼了几下挽回场面,同时怒道:“制度缺失,我晚点写奏疏弹劾大理寺和中书省——但这跟我上疏弹劾你并不冲突——你在制度上钻了洞!” 车夫人无力地补充:“也别去得罪大理寺和中书省啊喂……” 乔翎一掌拍在桌上,怒道:“你真是不可理喻!” 车貔貅一掌拍在案上,嗤笑道:“我又何尝不是对牛弹琴?!” 两看生厌地对视了几眼,乔翎霍然起身,扭头就走。 姜迈赶忙跟上。 车夫人黯然神伤,趴在门框上依依不舍地挽留他们:“真的不再坐坐啦?” 乔翎回头看她:“车太太,谢谢你的橘子,很好吃!” 车夫人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她:“有空再来玩啊,乔太太!” 乔翎用力地点了下头:“好!” 看也不看车貔貅,转头拉着姜迈,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车貔貅目送着那夫妻二人的身影,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古怪,似是愠怒,又仿佛是怀念。 许久过去,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去:“这家伙还是这个德行……” 车夫人一巴掌甩到他后脑勺上,叉着腰发出了恶龙咆哮:“这家伙什么这家伙,又得罪了新的人,寿终正寝的概率更小了啊!!!” 车貔貅脚下踉跄,同时鼻子一热,狼狈地用手帕捂住:“你放心,我把你伺候走了再死……”
第88章 那日公孙宴在白应处闻完了一整支聪明香,又在医馆里静坐许久,却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只能稍显抱歉地挠挠头,同桃娘说:“对不住啦,看这架势,你恐怕得再等几天啦——我一旦想起来了,马上就来告诉你!” 桃娘忧心忡忡,但是也不得不暂时按捺住满腹急躁:“你一定要努力啊……” 公孙宴郑重其事地答应了她,出门之后寻思一会儿,果断往西市的当铺去寻账房先生了。 这也是他喜欢跟白应打交道的原因之一。 除了大夫那有意思且软绵绵的性格,每回过去,都能遇上些有意思的新东西! 一路顺遂到了当铺里边,他就跟没骨头似的靠在柜子上,语气新奇又快活地告诉账房先生:“我方才在白大夫那儿用了一支聪明香!” 账房先生听罢,果然一怔:“聪明香?” 公孙宴还没来得及洋洋得意的摇一摇尾巴,前者便已经迟疑着问了句:“过期了吧?” 公孙宴险些一头栽倒! 他纳闷极了:“您怎么知道?” 账房先生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早寻不到原材料了,难得那位太太那儿还有存货。” 说着,他脸上流露出缅怀的神色来:“聪明香啊,那是高皇帝时期的产物啊,说起来,那时候才真是能人辈出呢,别说是小小的聪明香了,呼风唤雨也是寻常之事……” “呼风唤雨?!” 公孙宴听得面露疑惑,又觉向往。 账房先生见他好奇,也觉得这事儿没什么不能说的,便笑吟吟的告诉他:“据说在高皇帝的麾下,曾经有过一位龙王,本领高强,为诸水域龙王之首,只是生性格外惫懒,为了逃避朝会,经常偷偷施法降雨——本朝有制,遇上狂风暴雨、道路难行的时候就不必上朝了……” 公孙宴听得入迷:“后来呢?” “后来就被发现了嘛!” 账房先生颇觉好笑的说:“神都隔三差五地下雨刮风,暴雨又只在那位龙王到宫城的必经之路上下,别人怎么会发现不了?” 公孙宴:“……” 我承认这位龙王的确本领高强,只是脑袋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但是转念一想,不因为自己的一时私心而降雨影响神都百姓,又何尝不是一种仁慈? 他对这位传说中的龙王来了兴趣:“这一位如何称呼,可有封爵?” 账房先生轻轻摇头:“据说,高皇帝曾经想要给她封爵,只是最终却被推拒了,因为她没有成婚,也没有后人,这爵位留之无用,便换成了别的恩赐。” 公孙宴好奇不已:“换成了什么恩赐?” 账房先生告诉他:“龙王喜水,也喜欢春天,所以奏请高皇帝,以每年春分之后下的第一场雨为起始日,放六天假,这也就是本朝春浴节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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