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姨母遂热情道:“留下来跟我一起吃!” 说完,转头去看管事。 管事:“……” 别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啊公孙太太_(:з」∠)_ 心里边这么想,实际上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转而再去吩咐:“越国公夫人也要留下来用饭,再多加几个菜来!” 那边乔翎却叹了口气,说起来之前的事情来了:“不只是姨母这儿出了事,白大夫那儿也有人闹呢,表哥已经过去了,这会儿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 公孙姨母由衷道:“神都城里的大夫们,可真是多灾多难。” 又说:“也不知道他们吃饭了没有。” 转而同那管事说:“劳你使人去问一问,看那边的事情了结了没有?结束了的话,就差辆车过去,叫他们也过来吃饭!” 管事:“……” 都说了别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啊公孙太太!!! 转而忍气吞声地吩咐人照着这话去做。 公孙姨母很欣赏地看着他:“你办事可真麻利!” 管事露出了职业假笑:“公孙太太客气了。” 公孙姨母点点头,紧接着又问:“我要住的客院打扫出来了没有?叫底下人尽点心,赶紧的呀。” 管事:“……” 管事:“????” 管事忍无可忍了:“别太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公孙太太!” 公孙姨母脸上笑容一收,扒拉一下坐在自己旁边吃点心的乔翎,狐假虎威道:“你看着我外甥女,跟我再说一遍?!” 一嘴点心渣子的乔翎:“……” 管事:“……” 管事萎靡地温顺起来:“嗯嗯,好的哦~” …… 公孙宴协同柯桃一道往医馆那边去,隔着老远,就听见嚎哭声夹杂着打砸声一起传了过来。 他不由得暗叹口气。 大夫这医馆开的,还真是多灾多难。 上一回找上门来的是大皇子妃的人,这一回又是谁? 这念头刚转完,他自己心里边就颇觉滑稽地“嘿!”了一声。 说不得,还是大皇子妃的人呢! 柯桃很气愤,眉毛皱着,说:“我要管的,可白太太不许我插手,叫我去找你!” 她有些气不过:“真奇怪,为什么不叫我去收拾那些人?凭什么这么忍气吞声呀!” 别说是把那群无赖打走,就算是全都宰了,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公孙宴却能够明了白应的心态,当下看着这个小姑娘,轻声告诉她:“因为你还太小了。” 世人眼里的柯桃,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可实际上,她并没有这么大。 她没有太多的阅历,对这个社会也没有充分的认知,却身负着巨大的能量。 同时,又有着最为简单稚嫩的动物的观念。 就像习武之人的老师不会早早叫弟子开刃、染上血腥之气一样,白应不希望在她思维尚且有些稚嫩懵懂的时候,就先一步将以暴力破除一切的法门镌刻在脑海里。 短时间内,这会害了别人,时间久了,会害死她自己。 所以即便先前公孙宴道是疑似寻到了柯桃的姐姐,实际上已经不太需要国子学那边的识人门路了,可白应还是走动关系,叫她去国子学读书了。 读书使人明智。 这才是一个小孩子该做的事情。 公孙宴少见地拿出了大人的样子来,语重心长地将这些话告诉柯桃,最后说:“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情生气,大夫是很用心地在教你呢!” 柯桃似懂非懂:“可是国子学里边教的东西,我也用不上呀……” 公孙宴笑道:“你怎么知道以后用不上?” 说着,他快步上前,敏捷地接住了屋里砸出来的一只药罐,将其摆在了门外的墙根边上。 柯桃顾不得去接话,敏捷地跳起来,接住了飞出来的一条凳子腿儿,低头一看,不由得流露出又心疼又气闷的神情来。 白应抄着手,麻木地站在医馆外边,里头的药罐子、木凳笔墨纸张还在源源不断地被扔出来,夹杂着木质家具被砸烂时发出的脆响声。 门外还有几个孤儿寡母身着麻衣,凄声嚎哭:“我的儿啊,你就这么走了,扔下我和几个孩子,可怎么活啊……” 还有个年长一点的妇人,大抵是儿媳妇,也哭着附和:“人原本是好好的,一副药吃下去,竟咽气了!” 周遭聚集着不少看热闹的人,正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公孙宴接连接了好几个罐子在手里,看白应木然站在那边儿一动不动,不由得叫道:“大夫!这店可不是我的啊,你能不能别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那儿干看?” 白应看了他一眼,反倒把他也拦下了:“别捡了。” 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点丧,又好像觉得发生这事儿也是理所当然:“都不要了,随他们去吧。” 公孙宴听得一怔,停下手来,拉着他往门外走得远了一点,关切道:“没事儿吧?别灰心丧气啊,我们能重建第一次,就能重建第二次……” “我累了。” 白应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眉毛也好像变得无精打采起来了。 他说:“你们人彼此攻讦,说什么夷狄畏威而不怀德,其实不只是夷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好心的人,有时候根本得不到好报……” 白应转过脸去,看着跪坐在医馆门前捶地大哭的婆媳俩和后边的孩子们:“他们上门求诊,但是囊中羞涩,我没有收钱,给他们开了药,最后他们却这样对我……” 他稍觉嘲弄地笑了笑:“人总是会伤我的心。” 喂喂喂,大夫,你别一副心灰意冷打算去归隐山林的表情啊! 公孙宴面有忧色,只是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劝他。 因为这世间的确从来都不缺白眼狼跟没心肝的人…… 他踯躅着不知如何开口,白应反而觉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盯着他看了会儿,有些好笑地说:“很少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呢。” 公孙宴“唉”了一声:“也不能因为那些老鼠屎,就把所有人都一棍子打死啊……” 白应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瓜子儿,递给从满地狼藉中寻到了自己花书包的柯桃一小把,又分给了公孙宴一把,剩下的自己攥在手里,慢慢地嗑了起来。 他说:“我并没有心灰意冷,但是也的确懒得再去耗费心力,重新把这家医馆修建起来了。” 公孙宴微露不解:“那这回的事情……” 柯桃不太喜欢吃瓜子,抱怨说:“剥起来好麻烦哦!” 白应便叫她把手里的瓜子儿递还回来,慢吞吞地开始替她剥。 同时同公孙宴道:“我不想去报官了,你也不要再去劳烦乔太太,替我寻求公道。” “一次又一次地把我的医馆毁掉,最后就算是把幕后真凶找出来了,也只会赔一点于他们而言无足轻重的小钱罢了……” 公孙宴有点明白了:“所以你打算……” 白应温和地,慢腾腾地剥开了手里的瓜子儿,咔嚓一声脆响。 他把那粒果仁儿递到了翘首以待的柯桃手里,继而说:“我也要去砸烂他们的家。” 砸烂他们的家! 这么大的热闹! 公孙宴听得眼睛一亮,马上道:“我跟你一起去!” 白应:“……” 白应又一次被他给惊住了:“你……不劝我?” 公孙宴迫切地抓住他的手臂,情真意切道:“我也要去!!!” 白应:“……” 韩王府的侍从就是这时候过来的,打眼瞧见这满地的杂乱,还当是找错了地方。 侍从迟疑着上前去问:“越国公夫人与公孙太太使人来请,不知二位是否认得两位尊客?” 公孙宴精神一振:“越国公夫人是我表妹,公孙太太是我阿娘——怎么,那边的事情了结了?” 了结了吗? 不太算吧? 侍从心生犹豫,到底没敢往外放话,只说:“越国公夫人和公孙太太使小人来请几位贵客前去用饭,您这边儿是……” 公孙宴扭头去看白应,问:“去吗?” 白应点点头,同时又给柯桃剥了几个瓜子递过去:“也好。” 侍从又小心地向他们示意这边医馆的满地乱象:“这位太太,是否需要我们把他们赶走?” 白应摇摇头,说:“不必了。” 这些不过是被驱赶过来的爪牙,何必为他们去劳心费力呢。 侍从见状,虽觉惊奇,却也没有勉强,当下请公孙宴、白应、柯桃三人登上马车。 医馆外跪地哭闹的一家人看他们要走,有心去拦,只是见韩王府来的俱是高头大马,侍从衣着严整,不似寻常人家,到底没敢上去。 死者的媳妇胡乱抹了把脸,进屋去告诉里边在砸东西的人:“他们被人接走了……” 屋里的打手心知这家大夫的来路,暗说,难道是越国公府的人? 匆忙出门去看,却望见了韩王府的标志,不由得为之一怔。 这大夫又是怎么同韩王府扯上干系的? …… 公孙宴三人原以为这回是要往越国公府去,等到了韩王府的门前,瞧清楚牌匾上的字迹之后,倒真是小吃一惊。 再想到先前也有人往当铺里替自己母亲去寻人,公孙宴隐约有了几分明了。 扣住自己阿娘的人,怕就是韩王府上的吧。 厅中乔翎与公孙姨母早已经是翘首以待,见了来客之后,公孙姨母又是一怔,过后为之莞尔:“天下英才齐聚神都,多得是久别重逢之事啊。” 白应温和一笑,神情当中带着几分怀念:“公孙太太近来可好?” 公孙姨母笑着应了声:“还好还好。” 公孙宴着实吃了一惊:“阿娘,你居然认识大夫?!” 公孙姨母笑道:“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了。” 公孙宴为之怔住,过了会儿,忽的又问白应:“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是我阿娘的孩子啊?” 白应用滚水替柯桃烫着筷子,说:“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们母子身上的气味,很相似。” 公孙宴回想初见时候,明白过来。 难怪大夫那么个孤寡性子,又有本事,却一路都没把聒噪的自己甩开! 大伙儿都是旧相识,你扯着我,我连着你,再说话也就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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