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可以走后门啊。”冯劫提醒道。 “才不呢!”叶娇骑在墙上剥掉桃皮,“我才不想多走路。” 她一跃而下,身子迅捷落地,余光看到一个人。 从安国公府出来,李策先打发宦官回去,他自己则沿着国公府的院墙,缓缓踱步。 李策喜欢走路,心中有事时,更喜欢多走走。 这时便见院墙上有人影晃过,稍一抬头,便见一个绯红的身影翻落下来。 少女艳丽的长裙束在胸口,外罩霜色对襟襦衣,跳落时层层裙裾飞扬,宛如一道烟霞在天际炸开。 当真是好身手。 李策心中赞许,视线落在这女子脸上,才发觉她很眼熟。 有些圆润的鹅蛋脸,眉翠鼻翘,桃花眼里像洼着春水。此时她略带笑意,啃着桃子唇角湿润,眼如月牙微弯,含了三分朦胧醉意,比昨日愤怒时更加娇艳。 没有错,就是她在御街射出三支利箭。 李策笑盈盈地看着她,女子已经转过身,她偏过头注意到李策,突然收敛笑意,大步走过来。 是要打招呼吗? 李策上前一步,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只有力的手。 叶娇左手拿着桃子,右手按住李策的肩膀,把他按得向后退去,直直退得抵住院墙。 “当真是冤家路窄,”叶娇也认出了他,“昨日讹我金子,今日还敢出来?” “你是叶娇。”李策老实地靠在墙上,笃定道。 “不是。”叶娇否认。 “那就是有女贼大白天翻墙盗窃,”李策假装要仰头高喊,“来人啊——” 他的声音被生生截断,叶娇把桃子塞进了李策嘴里。 刹那间,甜蜜的汁水在李策口中蔓延,一瞬间充满整个口腔,他无法吞咽,抬手想取出桃子,叶娇却按住他的手臂。 力量之大,让病弱的李策动弹不得。 这哪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光天化日之下,他被一个女人按在墙上,嘴里还塞满桃子,像刻在墓墙上的壁画,一动不动。 “我警告你,”叶娇的声音热辣辣的,“少在我们国公府墙外溜达。” 她说着把手伸进李策的衣袖,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为了空出一只手,叶娇的腿抬起来,膝盖抵着李策的手臂。 李策只感觉叶娇整个身子贴在他身上。 柔软,炙热,像冬日的篝火。 “这个,是我的了。” 头晕目眩中,叶娇已经松开他。 李策连忙取出桃子,一面咳嗽,一面问道:“你就不怕我把昨天的事说出去?” 叶娇侧过身子,伸手道:“请啊,谁不知道我是弱质女流?射箭?我可不会。” 她一脸耍赖的表情,打开荷包清查银两,顺手捡了一块最小的,丢给李策。 李策下意识接过。 叶娇施施然道:“看你身子不好,赏你回去路上乘车用。” 李策怔怔地看着她,叶娇已大步跑开。 她的速度很快,李策没有去追。 所以今日他被人抵在墙上,抢了一包银子吗? 京都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李策轻抚胸口,咽下丰盈的桃汁。 挺甜的。 礼物有三样,宫制绢地绘如意团扇,白玉透雕双狮形佩,还有一个铜錾花包角楠木箭匣。 东西倒都是价值不菲,只是这楠木箭匣,怎么都不像是送给闺阁女子的。 叶夫人神情不安。 “宫里不会是知道叶娇用箭吧?” “不会。”叶柔安抚母亲,“咱们瞒得很好。娇娇也不在外面用箭。看来这是送给哥哥的。” 叶夫人沉沉点头。 宦官已送来宫中的旨意,傅家和秦家各有赔礼,傅明烛和叶娇的婚事,算是彻底作罢。 在叶夫人看来,宫中今日的礼物,是安抚,也是警告。 事情到此为止,为了朝廷的威仪,安国公府不便再说什么了。 无论如何,叶柔都觉得憋屈。 “外子说,”她叹息道,“朝里都在贺宰相和员外郎联姻。” 外子,也便是叶柔的夫婿。 叶夫人面色沉沉收起礼物。 “他还说,”叶柔试探着道,“如果娇娇真的退婚,他愿意牵线搭桥,做媒把娇娇说给户部侍郎的小儿子。” 叶夫人面色好转,想了想问:“户部侍郎有两个儿子,是在左威卫驻守皇宫的严指挥使吗?” “不是……”叶柔起身道,“算了,母亲,当我没有说。” 叶夫人的脸刹那间通红。 “你该不会……”她手中握紧团扇,声音颤抖道,“要把娇娇嫁给户部侍郎那个外室养的傻儿子吧?” “他不傻,”叶柔辩解着,“他只是不聪明而已,如今他已经被接回府中,记在主母名下了。” 叶夫人手里的团扇摔出去。 “啪”地一声,落在叶柔脚下。 “好!”叶夫人咬牙道,“这便是你们夫妻俩的谋算!” …… 注:本章的天使不是天上飞有翅膀的那种,而是“天子使臣”。
第6章 婚姻私隐 叶柔滑跪在地,叶夫人怒气难消。 “想我堂堂国公府,虽无实职在朝,但毕竟是清门静户人家,竟沦落到要靠卖女儿攀附权势了吗?” 叶柔哭泣道:“母亲,女儿实在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叶夫人高声质问,“且不说外室子的身份,有多么遭人鄙视。就说他去年在平康坊被骗到只穿一条亵裤回家,难道是常人心智吗?想要这么糟蹋妹妹,到底是你的主意,还是钱友恭?” 钱友恭,便是叶柔的丈夫,如今在京兆府做司户参军。 司户参军需要常常同户部打交道,他自然要巴结逢迎户部官员。只是没想到竟如此狠毒,心思动到妻妹身上。 叶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说不到头,就要大口喘气。奶娘把她扶坐在八仙椅上,她的眼睛盯着叶柔发髻上颤抖的发簪,摇头道:“柔儿,你也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学得如此……” 辱骂的词语梗在叶夫人喉中,面对亲生女儿,她无法骂出口。那支摇摆的发簪,还是叶柔出嫁当天,她亲手插上的。 叶柔只知道哭着道歉,叶夫人挥挥手,赶她离开。 “你走吧,回去告诉钱友恭,再有如此下作的想法,我定饶不了他!” 叶柔颤颠颠起身,丫头扶住她的胳膊,她像触碰到雷电似的躲开。 “母亲,”临走前,叶柔抹泪道,“娇娇喜欢吃西市的桃酥,女儿来时过去买,已经卖完了。改日我让丫头买了送来。” 叶夫人余怒未消,手背支着额头,仿佛没有听到。 叶柔心如刀绞地回去,进家后先去梳洗,再到婆母面前请安。 婆母略微问了几句,劝她不要担忧娘家。 “这事闹到了早朝上,圣上都知道了,自然也会为你妹妹留意好人家。” 叶柔稍稍宽心,告退回屋。 刚进院落,便见洒扫的丫头面色不对。叶柔再走几步,就听到正房内有调笑之声。她推门而入,钱友恭正坐在春凳上,怀里抱着新纳的小妾。 屋内有腥咸的气味若隐若现,身体饱满的小妾露出半边酥胸,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看向叶柔,不闪不躲,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在这个家里,正房嫡妻是没有什么尊严的。 见叶柔回来,钱友恭的身子动了动。 因为有些胖,他屁股下的春凳“吱呀”作响。在小妾大腿上又捏了一把,钱友恭才推她离开。 “滚回去等着爷。” 话不好听,声音却腻得能淌下油水。手中的红布丢给离开的小妾,正是他刚从小妾身上解下的肚兜。 “怎么样?”钱友恭端起茶盏,询问叶柔。 “不成!”叶柔的声音硬了几分,“母亲气得不行,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想要巴结户部侍郎可以,别把我妹妹往火坑里推!” 钱友恭似乎没想到素日温顺的叶柔竟敢教训起他,顿时丢掉茶碗走过来,矮胖的身子活像个一座矮山。 叶柔后退着想要躲避,手腕已经被钱友恭握住。 她忍痛蹙眉,陪嫁丫头春燕吓得跪地求饶。 “老爷,求求您松手,娘子在安国公府挨了骂,这才冲撞了您。娘子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呢。” “滚开!”钱友恭一脚踢在春燕胸口。 “叶柔,你给我好生听着,”他厉声骂道,“丢了宰相家的婚事,你们安国公府便再无出头之日。你指望着你那哥哥能有本事吗?我呸!嫁给户部侍郎外室子,都算你们安国公府高攀了朝臣!” 叶柔紧咬牙关面容惊惶,钱友恭的手指像铁钳般,几乎把她的骨头捏碎。 “所以你当初上门提亲,是因为想要同相府公子做连襟吗?” 叶娇的婚事定在叶柔前面。 “不然呢?”钱友恭丢开叶柔,“难不成是为了你那些嫁妆?为了你这寡淡无味不懂伺候人的性子?”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叶娇的婚事黄了,这点指望都没有了。 他捏住叶柔的脸颊,扯得她唇角变形露出贝齿,叶柔忍痛没有呼叫,钱友恭顿觉索然无味,丢下她扬长而去。 丫头春燕连忙拿来活血化瘀的药水,给叶柔涂抹。 不光是胳膊,她的全身各处,遍布钱友恭施暴的痕迹。 “小姐,”春燕的泪水雨滴般落下,“咱们回去告诉夫人吧,逼他和离也好休妻也罢,就算一辈子孤苦,也好过日日被人欺负。” “不行……不行,”叶柔快速摇着头,似乎要挥走心中的念头,“妹妹被人退婚,我再和离归家,我们安国公府更加遭人议论,沦为笑柄了。我留在这里,那些想欺负我们的,起码会看在京兆府的面子上,不敢太过猖狂。” 虽然京城遍地都是当官的,京兆府的司户参军官职也不大,但总好过朝中无人。 春燕忍不住悲声哭泣。 “这算什么事儿啊,求娶小姐的时候,他恨不得跪下。怎么娶到了手,反而不知珍惜了呢?” “都怪我识人不明,”叶柔翻折衣袖,仔细涂抹伤痕,“他求亲的时候,母亲就不同意,说钱家读书人少,钱友恭是举孝廉做官,家世同国公府相差太多。可那时我贪恋他关心呵护细致入微,昏了头。” 主仆二人相互帮忙抹药,叶柔认了命,只盼早日怀上孩子,能得一点眷顾。 紫宸殿。 用过午膳,皇帝开口询问九皇子的事。 “真是憨傻,把朕那么好的楠木箭匣,拿去可怜国公府。” 皇帝用帕子揩干净唇角,嘲笑道。 “这是九皇子敦厚。” 宦官之首高福捧来清茶,伺候皇帝漱口,恭维道。 皇帝抬眼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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