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齐茉安稳长大,时岁悠久,恍惚间,她也会疑惑那些前尘往事是真是假。 可当年留下的纪事纸条,一道道以血刻写的哥哥离去的时日,无不在提醒着她,齐茉,申州齐茉,齐榛胞妹,不可更夺。 ----
第28章 == 齐茉曾以为这一世会永久的过下去,一直到她风残烛年、垂垂老矣,她甚至想过应当如何安排后事,一个无亲无故的申州孤女,在没有后代的情况下,应当如何为自己安排丧葬送老。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再一次寻找流落在外的谢娘子时,她失足从城墙跌落,扑倒在地,当场身亡。有时候她真的怀疑,是不是只有这一种了结方式。 不过好消息是,临逝前,她找到了那位谢娘子。 那是二皇子酆王带军宫变之时,兵临城下,京城人人自危,好在谢相之侄谢子渊与酆王殿下乃至交好友,谢相勉强算是站对了位置。 谢相义女的身份,使得她在京中活动还算自由。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便前去面见那位可能的谢娘子。 谢娘子一身轻甲御马军前,统领酆王旗下全军。这位深藏不漏的谢娘子,早前从未在人前活动过,只听闻时常喜爱以侍女的身份藏匿在酆王身边。 可惜未能上前相认。齐茉暗想。 十多年的苦学,她被训得几乎已习惯以谢相的命令为守则,谢相思女切切,她便也以寻得谢娘子为首要目的,未能圆上谢相心愿完成任务,多有抱憾。 只是,如今离开谢府,她就好比一把开锋凶刃,难以混入这些个需要收敛锋芒的寻常日子。 重回寒窑,齐茉再次苏醒,本以为不过几天她便能够习惯。然而,她远低估了暗卫训练对她的影响,且多年成人生活也使得她越发不适应幼儿躯体。 果不其然,齐榛开始对她暗暗提防。 齐茉从未想过,阿兄有一日会提防她。十多年未见,再次见到年幼阿兄的她热泪盈眶,可阿兄却再也不将她当成当日的小茉。 大抵还是对这具身体有些许怜惜,齐榛并未在物质上如何苛扣,虽觉妹妹性情大变仿若被夺了魂,却也还是尽自己所能弄来食物。 五月十六,离齐榛始终过不去的廿五还有十日,齐茉在窑中啃着窝窝,一面思索未来的路,想着破解之法。于是见到齐榛要出门也不以为意,只是随口嘱咐几句注意安全。 莫不想,齐榛这一去却再也没回来。而他出门前,她还在我行我素。 齐茉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按照先前的日期推进,阿兄只是不断逼近五月廿五,却还从未有过提早。直到这时齐茉才意识到,虽有无法停止的一次次轮回,可每次,都不可随意糊弄。 如若她不出手,只是作壁上观,那么,或许哪一日,她也会永埋地下。 结束这短暂的一世,齐茉开始收束锋芒,奋力模仿起年幼时的她。 一声甜甜的哥哥,一句自称小茉,无不在回往着那些年岁……只是谢相的手下却再没有出现,齐茉只得不断在那个初夏辗转。 那一段偶然的京都生活,使得她在申州混得也逐渐如鱼得水。虽说每世只有短短二十几日,却也足够她布局属于她的关系网,迟早,她要抓出谋害阿兄的人。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唯一的不愉大致只有阿兄每次离去的方式都过于惨烈。 五月十八,二皇子李琰携妻南巡游玩,声势浩大乃是齐茉生平所见唯一。 也是她终于知道谢相手下为何再未出现。 这一世的魏家与帝王并未翻脸,二皇子是众望所归的太子,传闻只待二皇子妃诞下小皇孙后继有人,便要举行册封仪式。 齐茉对二皇子夫妇没什么好奇,只是仍对当年未寻回的谢娘子念念不忘,她运作着关系,想与二皇子妃见上一面。冥冥中,似有什么指引着她,直觉这二皇子妃知道谢娘子的去处。 然而还未打通关系,齐榛便遇到了麻烦。齐茉匆匆赶去时,齐榛正被人围着,这是齐茉第一次抓住可改变的时机。 四五个成年男子围着齐榛,意图对其痛下狠手,齐茉崩溃无措,她在京都修尽文治武功阴谋阳谋,此刻却限于此躯。 别无他法,齐茉只能像先前数次一般躲避,四处寻视渴求救援。正当齐茉以为此次也如先前各番一般,无人途径施手,却忽的见着一个穿着繁复雍容的年轻女子被簇拥走出。 她的一切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珠箔华履在她身上仿若只是陪衬,她屹立巷口,仅是一个抬手,身后人便鱼贯而入,解决了此番纷争。 齐茉不明白她是如何得知纷争正义,也不晓她为何要出手相助,只待她反应过来时,女子已翩然离开,唯有仆从低呼“殿下”的声音在齐茉耳畔颤动。 殿下…… 如今的申州城内,可被称为殿下的女郎唯有二皇子妃……再一回想,那秾丽妆容下的面容也逐渐与列于六军阵前的女帅重合。 齐茉怔忪良久,不住暗叹谢娘子与酆王之间的羁绊。可待事潮散去,巷中开始静得可怕,齐茉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她慌忙地看向齐榛,明明已被救下的少年此刻毫无声响。 齐茉呆滞,慌乱奔去探察鼻息脉搏…… 城中角声四起,暮色将至,城门关闭,沧桑的孩童失声痛哭,怀中抱着她安详离去的兄长。 …… 齐茉熟练收殓了齐榛的尸身,先前她总以为,是自己救不及时,是自己无力阻止,才导致了兄长的结局,现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一切自有定数,与兄长过不去的五月廿五,与谢娘子酆王总能相识,一般无二。 不久,二皇子携妻归京。齐茉再听到二人消息时,已是太子李琰登基,谢氏女为后,宠冠六宫。 —— 穆伊倚在榻上研读卷宗,在行山中时,师父总要求她站坐有态,长此以往虽已习惯,但这偶尔在榻上靠一靠……甚好! 卷宗内容大抵摘自申州州志,记载了申州知州变动,城中粮产物资,人丁户口。纸本上撰写着细细密密的数字,穆伊却是毫不累烦,嫌雨日光暗还点了盏烛灯,聚精会神计量着申州近年民生。 与先前所测不错,申州遣民归乡,是为缓解城中之失。穆伊摩挲着卷宗边角,思索解决之法。 先前申州知州意味不明,现下既已表态,虽有惺惺作态之嫌,却也可在明面上借道一二。李琰无法直接出手的,便都可由他代为行使。 穆伊想起那日李琰黯然神伤,仍觉心中触动。她素日只多理会摆于面前之事,齐榛之苦,撞到她面前,她举手能助也愿意多帮,齐茉年幼无亲,她遇上了,也愿帮着扶持一二,只是再多的,苍生黎民,她也便爱莫能助了。 没想到李琰竟是这般人物,瞧着在京中模样,也必是一个不受宠无人顾虑的皇子,指不定还受兄弟排挤欺辱,愿为申州出手,已是极大冒险。 穆伊慨念之时,忽的意识到申州知州何处不对劲,将外乡民众驱逐出城,本是申州所为,何意齐巢又摆出这番姿态,总不至于堂堂一个申州知州也为人所迫。 越想越觉有理,想来便是这般才导致李琰觉得齐巢有问题。比对着卷宗,穆伊心思微动,又取来纸笔写下几条处理方子,待李琰回来再一同商议。 原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倒写上了瘾,只觉自己当世孔明,穆伊自得打量着方写的计策,思谋着下一步如何让齐巢心甘情愿实行。 瞧着齐茉醒后仍坐于床上,半天不见动静,像是魇住一般,穆伊心中一柔,想她应是初初与齐榛分离,多少有些不习惯。 “小茉。”穆伊坐在床边,回想起当初师父是如何安慰魇后的她,手搭在齐茉后背,轻柔拍着。 “我现已修书一封寄于随州,不日便有答复,届时应当会有人来接你过去。到了随州就定下心,也不需多想,还是那句话,好好学本领,以后也不必愁于生计。”穆伊也不知应当与小女郎再聊些什么,思来想去还是嘱托往后安排。 齐茉看着眼前殷殷嘱咐的女郎,梦中风华万千的二皇子妃与如今衣着简约尚显青涩的少女重合,兜兜转转,跨过出身与地域,两人还是走在了一块儿。 只是看着谢娘子殷殷嘱咐,齐茉敛下心绪,乖巧道好,表示任凭安排,心下却不住发笑,想是这谢娘子大抵全然忘记先前所编说辞,只顾着安排她的去处。想到此处,一时又是不住感激。 穆伊絮叨了半天,忽然想起先前告知齐茉的,是齐榛要与她作躲谜的游戏,霎时将在了那儿。 瞧着眼前小女郎如此认真听着也不质疑,穆伊又心下稍安。 小女郎,总是忘性大的。她暗暗想到。 就像她无论如何都忆不起爹娘模样,只觉得自有记忆起便是被师父捡去了,不过她对爹娘也无甚怀想,她既然能在深山老林被师父捡去,左右不过那几个可能,这样的父母又有何可怀想的。 既然齐茉没有多问,她也就不再提起齐榛如何,只是说笑讲起随州风物,又宽慰她若有机会日后必能相见。 ----
第29章 == 驿站外,一辆低调古朴的马车早已候处多时,李琰容色不改地上了马车,仿若只是一场寻常的出行。 但是在后世史官眼里,这却是楚王朝走向盛世的重大节点,年青孤弱的二皇子李琰将在此处与谢相之侄谢子渊接洽,接手其外祖魏国公留下的私军组织——燕楼,而后一步一步走上权势巅峰。 不过,时年弱冠的两人对此事一无所知,这位酆王日后的肱骨之臣此刻将燕楼令牌毫不珍惜地掷向李琰,“收收你那笑吧,一脸骚狐狸样。” 李琰抬手接住令牌,挑了挑眉,对这形容不置可否。 手中令牌由青铜料打造,正面刻着一个燕字,背面是一轮复杂的图腾,似是非本时代之作,反倒是上古遗物,恰好寻来改成了令牌。 “魏公遗物,”谢子渊不顾车身摆动窗外风雨飘摇,也硬是稳稳当当斟了杯茶,端是一副大家公子范,“这些年一直在谢家保存着,大抵是我婶子原先许过你小舅舅,倒是没人怀疑到我三叔这。” 就像无人知道,京都世家子弟之首谢子渊与最为清贫无依的二皇子私交甚笃。 “此物究竟有何用处?”谢子渊瞧着李琰摆弄,心生好奇,他只知此物重要之极,需他亲自护送,但实则具体何用却并不清楚。 李琰此时却一言不发,额间难得冒出了细汗。 这块令牌确由上古燕国皇族所制,但其内部却是经魏氏大改造过,彼时魏氏一族如日中天,多少能工巧匠云集其下,与其说魏贵妃内帷料理得当惠及母家荣宠,不如说是魏氏位极人臣致使魏贵妃独宠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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