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很奇怪,听着似乎内里有什么不好说的隐情。 滕越不由犹豫地看了一旁唇色发白的妻子。 邓如蕴见状,原本想回他的话没再出口。 “将军去吧,莫要耽误了表姑娘的事。” 冬薰还在外面请求着。滕越却想起来在黄府,她和二表妹之间的事,那事最后闹得丫鬟跳河,他起初以为是她的关系。 如今看来,他先前所以为的所有关于她的事,或许尽是错乱。 但她显然不想跟他多言,既如此,倒不如去问问那位二表妹。 不过滕越还是先问了她的意思。 “那我这会去一趟,不时就回,可好?” 他问去,她轻轻“嗯”了一声,“将军快去吧。” 不知怎么,他隐隐觉得她强撑着的精神,像紧攥在手里的沙一样,在悄然流失。 他吩咐了佟盟“照看好夫人”,在冬薰的乞求中快马而去。 ... ... 冬薰说昨晚那土匪大当家冲下山的时候,正好遇上杨家的马车从旁边路过。 土匪要来劫杨家的马车,和杨家的侍卫打了起来,土匪凶狠,刀刀见血,杨尤绫哪里见过这等场景? 就在车夫护着她逃开的时候,车夫忽的被土匪一箭射穿,直直倒在了杨尤绫身前,血溅了杨尤绫一脸。 “... ...姑娘吓坏了,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瘫在地上站不起来,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冬薰还没说,姑娘不仅如此,嘴里还不停地叫着,“艾柳要来杀我啦,艾柳的鬼魂要来杀我了!” 她想着兴许见到了二爷,姑娘能不必再害怕,滕越也能派人给她好生护送回去。 不想两人刚到山寨,就见杨尤绫拉着滕家的亲兵,挨个同人说话。 说了些什么滕越没听清,但冬薰心下急得不行,连忙上前拉她。 “姑娘别说了,二爷在这儿,二爷会护着姑娘的!” 冬薰一边安抚她,一边想要带着她出来见滕越。 兴许见到表兄,便能镇定几分。 谁曾想,杨尤绫一眼看见滕越竟然没认出来,只察觉到他身上有血腥之气,反而怕了。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故意要把艾柳逼死的!” 她嗓音尖细惊恐往冬薰身后缩去。 “是那丫鬟打碎了黄家的东西,我为了保我的名声,我必须得责罚她!我只是让人把她拉出去配人,我不是要逼死她... ...” 她说着越发颠三倒四。 “我是没出阁的女儿,我的名声最重要,娘让我把事情都推到了那姓邓的乡下女头上!不关我的事,艾柳别杀我,都是那姓邓的乡下女,是她不肯给你替罪,去杀她,去找她... ...” 她一口气把话全说了出来,甚至没等滕越开口问。 滕越只觉耳中一轰。 “你再说一遍?” 杨尤绫却更害怕了,整个人都在发抖。 冬薰几乎快哭着求她,“姑娘快别说那些了!这是滕二爷呀,是姑娘滕家表兄,姑娘清醒些!” 这一声,将杨尤绫的神志短暂地唤了回来。 滕越耳中还反复回响着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想她忽的扑上了前来,攥住他的手臂。 “二表哥,表哥!你快让人保护我!这事不怪我,都怪邓氏那个乡下女!都是她不肯替艾柳顶罪... ...你快把她撵走吧,撵去乡下!” 她反复说着要把邓如蕴撵走,说着觉得还不够。 “她本来也配不上表哥。要不,表哥把她休了吧?这样就没人怀疑我了,反正她的死活也不紧要!” 杨尤绫却在说完这句后,又神志混乱起来,跑出屋去拉着院子里的兵将解释。 “你们得相信我,艾柳真变成鬼来杀我了!她恨我把她配人,可我也是没办法,我的名声最重要... ...” 她到处拉着人说,冬薰想拦都拦不住,听着她亲口把这些不为人知的实情,全抖搂了出来。 滕越却彻底顿住了。 果然,果然前面他以为的那些,全是错乱的。 可他却因着这些错乱,将她亲手送到了土匪刀下来... ...
第16章 山下暂歇地。 滕越刚走,秀娘就找了过来,她只看着邓如蕴脸上手上全受了伤,眼睛都红了。 “天杀的土匪,怎么能把姑娘打成这样?!” 邓如蕴还真不是被土匪打的,而是同那突然冒出来的侍卫搏斗时,实在无法抵抗,才受了这般伤。 好在她的药迷昏之力足够,不然当时她一个女子带着孩子,怎么可能在一个会武的侍卫手下活命?早就死了十次二十次了。 这些话邓如蕴就不说出来吓唬秀娘了,她只道秀娘来的正好。 她身上的伤处越发疼起来,只觉精神开始难以支撑。 “……你帮我去寻佟将军过来。” 佟盟很快走来。 风把车帘吹开些许,他不经意看了一眼,竟一下看到了夫人白如秋霜的脸色。 “夫人?!” 夫人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佟盟见她白透的唇微动,勉力撑着开口。 “麻烦佟将军寻两位将士,送我们回田庄,我身上伤势恐怕不太妙,想回去看看大夫。” 这状况,何止是不太妙? 佟盟脑中乱响。 杨家表姑娘没受什么伤,将军去看了她;夫人重伤至此,将军却根本不知! 佟盟只见夫人精神都快撑不住了,直接叫了人来接手了他的事。 “我亲自送夫人回去!” 说完就叫上三五兵将在前开道,又分出人手去县城找个可靠的大夫来。 “麻烦佟将军了……” 佟盟听见她还在客气感谢自己,她似从未当过他这副将是她夫君的手下,只当她自己麻烦了他们而已。 * 滕越离开了土匪山寨。 他那杨家表妹临走前又清醒了一阵,拉着他问,“表哥是不是要去把她赶走了?” 赶她走... ...他们已经把她赶到田庄,甚至赶进了土匪窝里,还不够吗?还要往哪赶呢? 滕越心里说不出如何滋味,他不知得自己怎么能把事情弄成这样,他翻身上马,直往她歇脚的地方赶去。 但到了地方,他目光四下搜寻着马车的影子,既没见到她坐的马车,也没看到她半片身影,玲琅也不见了,甚至佟盟都不见了。 滕越眼皮一跳,“夫人去哪了?” “回将军,夫人有些不适,佟副将送夫人先回去了。” 有些不适……滕越眼皮更是抽跳。 “是回西安府了?” 将士摇头,“说是先回了同官县的田庄,很是着急。” 急着回了田庄? 滕越的眼皮越跳越快,立时调转了马头就向田庄奔去。 ... ... 这同官县的田庄他从没来过,若不是到了门前见到了自己手下的兵,尚且不知道哪户人家才是。 这里的仆从也没见过他,只有一个母亲的陪房上前来。 滕越直问,“夫人在庄子里?如何了?!” 陪房说她身上有伤,正在房中由大夫处理。 滕越快步进了院里,才发现这田庄不大,四下里乱糟糟的,墙边还有残留的血污。 陪房解释,“二爷别嫌弃,原本这田庄就是老夫人刚买下来的,还没来得及修葺。乡下的庄子浅窄粗陋,比不得城里的宅院,夫人本是奉了老夫人的命,过来修整田庄的,可惜还没来得及动工,就出了这些事... ...” 陪房要去给他倒茶,他抬手止了。 他还喝什么茶? 滕越看着这土墙破瓦的田庄,房中有人影匆忙地来来往往,他两步上前,却先看到了蹲在房前树下的一个小身影。 是玲琅。 她蹲在枯叶飘零的一颗枣树下面,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把小脑袋也埋进了膝盖里。 似是听见了人的脚步,才抬起头。 她双眼发红,眼眶蓄满了眼泪,看得滕越心下一沉。 “怎么了玲琅?”他快步走过去。 只是玲琅看见是他,却失望地转了身,又把小脑袋埋进了膝盖里。 她不想理他这姑父,可小姑娘低下头的模样,让滕越突然回想起了什么。 那天,他从城外回来去卫所衙门,在大街上骑马经过的时候,嘈杂的人群里,好像有哪家的小孩子,远远地叫来一声。 “姑父!” 那一声仿佛就在叫他,有一瞬间他想循声看去。 可他不记得自己是谁的姑父,念头掠过却没有理会。 彼时街上突然刮起了风沙,他侧过头去避风,不经意间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艰难地在风里行走。 他当时觉得那女子的身影确实像他新娶的妻子,可那会他只觉她是惫懒享乐之人,怎么可能在街市上艰难地抱着个孩子行走? 便转头打马而去,再没多看一眼... ... 滕越低头看向玲琅,越看心下越凉。 所以,当时在人群外远远看见他,就大声叫了姑父的人,就是玲琅。 而那个在风沙里抱着孩子前行的女子,根本就是他的妻子,再不是旁人。 但他被簇拥在人群的中央,坐在高高的大马上,不曾低头回应她们一句。 “对不起玲琅,”男人想抱抱孩子,“都是姑父不好... ...” 但孩子却更别过身去,径直躲开了他的手。 她只把脸埋进手臂,“可我姑姑怎么办?” 说着,豆大的眼泪从红透的眼眶里咣当落了下来。 滕越心下一停,“姑姑怎么了?” 小玲琅哭了起来,哭到嗓音哽咽发颤。 “姑姑... ...姑姑为了保护玲琅,受了好重好重的伤!” “何时?何时受的伤?”滕越一慌。 “昨天晚上,有人打姑姑... ...姑姑被坏人打倒了,腰间出了好多血... ...” 玲琅哭着说的每一句,都好像一块利石重重打在滕越心头。 腰间出了好多血?她果然不只是手上那两道伤。 滕越愕然起身,转头就往房门口跑去。 她没跟他说,而他反而去看了连油皮都没擦破的杨家表妹... ... 浅窄的小院,他一步就走到了房门口,推开门,浓重的血腥味直扑鼻下。 他是在外面领兵打仗的人,知道这么浓重的血腥味,要受多重的伤,出多少的血,才有这样浓郁的气味。 房中秀娘满身都是血,郎中站在厅中,医女坐在内室床边。 那郎中和医女显然是夫妻,前者不便过去,反复问及。 “怎么样了?木刺拔出来没有?” 医女口舌发干,“快了快了,只是血出的太多了,快准备好止血药!” 郎中把桌案上的止血药都拿了出来,一回头才看到了滕越,“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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