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怕是连她,也不能完全顺从心意吧? 如若不然,又何必从昨晚到现在都不想说话? 涓姨想了想,给邓如蕴泡了一杯茶送过去。 邓如蕴正收拾完药草站起了身来,见涓姨给她送了茶,笑着说正好。 “我正口渴,您就把茶水送我嘴边来了。” 只是她一口喝下去,眨了眨眼睛,“涓姨什么时候买的这么好的茶叶?难道咱们这里,还能经常招待客人吗?” 涓姨也笑了笑,却道这上好的茶叶不是她买的,“是滕将军让人送过来的。” 她这一说,就见蕴娘身形定了一下。 涓姨却接着道,“我如今觉得小事上,确实能看出人品来。” “有些品行不好的人,哪怕是想对人好,但细微处总还能流露出轻视粗陋、自私自利;而那些品行好的人,即便只是寻常待人接物,一言一行也令人心暖,哪怕只是随手送包茶叶呢?” 涓姨说完这话,心知自己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笑着摸了摸邓如蕴额前的碎发,把她刚收拾好的药抱走了去,只留她一人坐在檐下,端着茶水陷入了沉思之中。 绿茶嫩芽在热腾腾的水中悠悠旋转着。 邓如蕴耳中响起秀娘昨晚说的话的同时,也反复回响起涓姨方才的言语—— 滕越应该就是这样。 他是什么性子,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待人接物一直不都是细心温和又宽厚吗? 这样的人总是会把旁人的需求看在眼里,但凡有他得闲的时候,就顺手帮人把事情都办了。 他待同袍、亲眷、仆从都是这样,更不要说,她在他眼里,到底挂了个妻子的名头。他对旁人都这般,就不要说对自己的妻子了。 他在对她这个“妻子”多加照看,但这同心里有没有她、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呢? 这只是秀娘多想了,兴许连她也多想了。 他实在没什么理由喜欢她,而她拿了林老夫人的钱,也一定会把这契约给林老夫人做好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么。 药香在小院中起伏流动,邓如蕴深吸了两口她熟悉又安心的药香,再抬头看天上远远的日头,只觉又明亮一些。 她要正经给慈辛堂供药。 之前让秀娘拿了一百两给涓姨,待吃饭的时候邓如蕴便问起,药材采购的如何了。 涓姨让她不用操心,只管制药就好,“我也在西安府里住了半年,慢慢摸清这药市里的门路了,保准这次能进来一匹物美价廉的好药。” 邓如蕴笑着点头,说好,“只要别听着咱们是外地口音,骗咱们钱就行。” 涓姨连道骗不了,又道,“我只觉咱们就快能把钱攒够,盘个小药铺自家经营了。能在西安府里把药铺开下去,咱们日后可就要有钱了。” 她说着高兴了起来,说近来打听到西安府周围的几个县里,宅地价钱比西安府便宜不少,说来路程也不算远。 她同邓如蕴道,“邓耀成那夫妻,早晚还是要回金州的,咱们没必要同他们大眼瞪小眼地住着,等你过两年回来之后,咱们就留在西安府里做生意,在附近县里买个小宅子住,既能照料生意,又能离他们远远的,岂不舒心?” 她这打算,也正是邓如蕴先前的打算。 娘俩说起来做生意、赚钱、买宅子安家的事,饭都吃得香了许多。 只是这顿饭刚吃完,桌子还没收拾,滕越突然来了。 邓如蕴见他风尘仆仆地,惊讶他为何没回家,到了城东来,就听他叫着她笑道了一句。 “还有剩的饭吗?给我也盛一碗。” 原来他竟还没吃饭。 邓如蕴连忙把些剩饭给他盛了来,涓姨却觉得让将军吃剩饭不太好,“我再给将军下一碗面来。” 涓姨叫了秀娘去了,邓如蕴倒是不必太忙活。 滕越瞧着她,问她昨晚风很大,睡得怎么样。 邓如蕴随便回了他两句,见他目光总落在她身上,略感几分不适地找了借口往一旁忙去了。 滕越虽然想和她多说几句话,但也没好耽误她做事,反而见着老祖母坐在房檐下晒太阳,小玲琅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老人家旁边,脑袋埋在太婆婆手臂里,叽叽咕咕地不知道跟太婆婆说什么。 滕越眼见着这一老一少在院子里晒太阳,眼角不由就染了笑意。 他其实是回了趟家的,但家里冷冷清清的,他便料想城东小院一定热闹,哪怕他来跟着她们吃点剩饭也行。 这会看着,果不其然。 涓姨不时给他盛了一大碗肉臊子面过来,滕越连声道谢,吃得通身上下都热乎了起来。 他想找蕴娘过来说几句话,却不知那人跑到了什么地方去,怪怪的不见影。 可他却见玲琅从房里拿了个描红本,挨在了她太婆婆身上。 “太婆婆,今天也得教玲琅识几个新字吧。” 太婆婆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小家伙说的,只是慈爱地眯起眼睛笑着点头。 玲琅熟练地翻到了其中的一页,趴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先把字描了一遍,然后有模有样地把字誊在一张大纸上,纸大,字写得也大,有个小孩巴掌大小。 然后小丫头把这个大字拿到了她太婆婆脸前。 “太婆婆,这是什么字呀?” 老祖母慢吞吞地看着,小玲琅也不着急,就举着小胳膊等着她老人家看好。 约莫过了好几息的工夫,滕越见着玲琅的胳膊举着那纸都举不稳的时候,老人家开了口。 “麻黄辛温,宣肺解表。” 答非所问。但滕越却见小家伙把这话在嘴里念叨了两遍,又问,“太婆婆再说一句。” 老人家想了想,又道一句,“桂枝甘温,助阳通脉。” 这句话说完,小玲琅也在嘴里念叨了几遍,接着,滕越见她忽的跳了一下,大声问太婆婆。 “所以这个大字,是‘温’对不对?” 她问过去,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笑呵呵地点头。 滕越见小玲琅也笑了起来,反复地念着这个“温”字,就这样把这个字记了下来,又在小小的桌案上来回抄写记忆。 滕越不由地走了过去,他蹲下身来惊讶地问玲琅。 “平日里,都是这样识字的吗?” 小玲琅见是旁人家的姑父来了,并不怎么想搭理,只点了点头。 滕越又问,“玲琅这么想读书,姑姑没有送玲琅去正经读书吗?” 玲琅听了这话,才道了一句,“有。姑姑有给玲琅找私塾。” 但她说到这个,小嘴巴轻轻撇了一下,“但玲琅在私塾和臭男孩打架了,玲琅打不过他们,但不能再上学了。” 滕越惊讶。 他不知道邓如蕴先前怎么把玲琅送去了杂乱的私塾里,但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见玲琅的时候,小姑娘脸上和耳朵上的伤。 所以当时,是这样原因,她才不得不把玲琅带去了滕家的吗? 滕越这会见着小姑娘白皙的耳朵上,还有些未褪的红痕,不由心疼了起来。 “那姑父带你回去,给你找先生正经读书好不好?” 可他这么说,玲琅却摇头。 “姑姑有在给我找新的先生了,过些日,就可以去新先生家里读书了,新先生一次只教一个学生。” 滕越一下就明白了小姑娘所谓的新先生是什么人。 蕴娘是请不起西席吗?只能把仍旧让玲琅与旁人一道,跟同一个先生读书。 那风里来雨里去的,小人儿家怎么受得了? 滕越转身要去找邓如蕴的时候,她正好走了过来。 “将军吃完了?” 滕越没回这个问题,只道,“你出不起束脩,怎么不跟我说?玲琅是个小姑娘家,在家单独请西席这种事,不是应该的吗?” 邓如蕴都被他说愣了,缓了一下才道。 “其实玲琅年岁还小,我想着让她随便识几个字,等过两年大些再说不迟。” 但邓如蕴这话说完,却见男人脸色沉了下来。 滕越沉了脸,她又没跟他说实话。 显然她也想让玲琅识字进学,先上了私塾,又找了先生,可她这会当着他的面,却只道玲琅年岁小,过几年再说。 又说假话,又骗他。 滕越听见她这话说完,直接转身把孩子抱了起来。 他抱了玲琅就往外走。 邓如蕴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快步跟上,“将军这是做什么?” 滕越却道,“孩子正是读书的年纪,没得只蕴娘你会读书,却不给侄女读。” 他是故意说这话的,也确实说的邓如蕴一时无法回他。 但滕越也确实要把玲琅带走,当天就把孩子带回了滕家,邓如蕴没了办法,也只能跟着他一道回去了。 三人刚到柳明轩门口,就见滕箫正巧过来。 滕箫只见哥哥抱着个长得玲珑俏秀的小娃娃,走过来凑近看。 玲琅倒是不怕人,她不仅不怕人,见滕箫好奇自己,眨巴眨巴大眼睛认出了她的身份。 滕越把她放下,她便正儿八经地跟滕箫行礼。 “箫姑姑。” 这一下别说滕越和滕箫,连邓如蕴也意外这小丫头片子,脑子转得不是一般的快。 滕箫可稀罕坏了,抱了玲琅就不撒手。 玲琅也跟她嬉嬉笑笑,一口一声“箫姑姑”叫得甜。 滕越大手一挥,支了妹妹。 “你先带着玲琅去你的乘风苑吧,我有话要同你嫂子说。” 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劲,滕箫也有所察觉。 她干脆道,“就让玲琅今晚跟我住吧,反正我院子里空的很。” 玲琅倒没什么意见,只眨眨眼看她姑姑。 邓如蕴觉得不太合适,开口想说句不的话,却被旁边的人不善的眼神看了回去。 她只能让秀娘跟着玲琅一道往乘风苑去了。 她们一走,此间只剩下了邓如蕴和滕越。 男人一言不发,只盯着邓如蕴看了两眼,然后转身回了院中房内。 邓如蕴被他看得心虚,但邓如蕴下意识就不想让他,过度关注她自己家中的事,尤其昨晚秀娘说了那话之后... ... 她有些不知怎么办地也跟了他进了房里。 男人已经喝了半碗冷茶下肚,见妻子进来却不说话,他无奈只能先开了口。 他沉了口气,道。 “我今早接到了母亲的家书,母亲让我督促小妹去学堂。但小妹的性子你也知道,旁人家的学堂上得她浑身难受。但读书知礼,女子也该读书,她也不能就此荒废了学业。” 他看向邓如蕴道,“我想着读书在哪里读都一样,干脆就在咱们家中请了西席先生吧,让箫姐儿和玲琅一道进学。” 他说完,问了她,“这般行吗?” 邓如蕴先见他就这么把玲琅抱回了家,要给玲琅单独请先生读书,这实在是不好。可这回听见他这么一说,她回过了神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3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