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是先前在城门口,他但凡有晚一息察觉,这支箭只会把他的心口穿出一个孔洞来。 届时身死坠马,如今这些围着他的人,便是留下给他收尸的了。 属下喂了他些药,施泽友略略缓了些来。 想到方才的事,他不禁问。 “发现新来的这一行人,是什么人了吗?” 属下摇了摇头,“这些人甚至留意掩藏自身,咱们留在县城的人手,也有两处发现了他们,但都很快就都跟丢了,只能看得出来,这次来援助吴家的人手,都是陕西本地的。” 这一点施泽友也看出来了,关键到底是何人救走了吴家人呢? 眼下吴家人在他手里算是彻底丢了,他回去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跟洪桂交差。 他念及此,忽的将自己肩头覆着的药全都撕开了来。 再次的疼痛令他浑身战栗,属下更是大惊。 “将军这伤如此重,不用药何时才能好?” “但我这伤若是早日好了,回了京城可就更没有失手的说辞了!” 他把药全都撕了干净,就把这伤赤在空气之中。 他得留着这伤口给洪桂看,用这实打实的苦肉计,至少让洪桂不要责罚于他。 至于这次救走吴家的人,他觉得来人好似不只是奔着吴家来的,似乎还是奔着他、奔着杀他来的。 施泽友不免又想起了那支杀意腾腾的冷箭。 他在陕西多年间确实得罪了不少人,但看这次来人中,那领头将领的身形,看起来似乎并没见过。 但那人举手投足似是个年轻人,他这年岁没怎么见过后生之辈也正常,可是谁家的后生之辈有这样的本领,还对他有这般浓重的杀意呢? 念及此,施泽友忽然想到了一人—— 滕越?滕温礼的次子? 他早就听闻此子在宁夏军功卓著,如今年纪轻轻就是三品武将。若真是他,这一切就说的通了。 他和滕家,可是有着旧仇。 但施泽友并没有证据证明来人是滕越,自然他没证据,也能去洪桂面前告上一状,可却听说去岁,这滕越同恩华王府对抗了一番。 而九千岁想要在军中扎下人手,也正同恩华王府对着来,先前他听说,九千岁还想要拉拢与恩华王府不对付的滕越到自己手下,只是此子调去了西安府的都司衙门,一时还没找到机会。 大太监看上了滕越,他再没有证据地状告滕越,只怕非但无效,还会引得大太监叔侄不满。 不管是不是滕家人,这口气施泽友也只能憋着、不能出口。 肩上的伤痛得他冷汗出了一阵又一阵,神魂都要飘到荒野里去了。 可想起滕越,心下又不安了起来。 此子已是手握兵马的大将,而他这里却还没有完全攀上大太监这棵大树。今日之事若真出自滕越,只怕此子想要杀他之心不是一点半点。 若真如此,他岂能坐以待毙? 施泽友捂着肩头焦躁地站起了身来,看着房外雨势渐歇,但云层却重重叠叠地聚拢在头顶方寸天空。 他皱眉深思了一阵。 * 县城街市,雨停之后行人都冒了出来,熙熙攘攘,街市两边讨价还价、叫卖不停。 一行人才走到一半,就有侍卫过来回信,道是吴家兄弟都已经安稳出了城,先前孔徽的人接了吴老将军夫妻,眼下又派了人手过来,把吴家兄弟也接走了。 “... ...说是让将军不用再担心,等您和夫人离了华阴县城,便往孔将军附近的田庄里去,王将军也在,届时一起商讨安顿吴家人的事。” 这话说得邓如蕴都大大地松了口气,滕越笑着点了头,让侍卫回信去了,自己则看了身侧大松一气的人,心道她倒是替他紧张的很。 只是若是被她见到他出关打仗,岂不是更提心吊胆? 可想到她这般替他上心,男人嘴角不由就翘了起来,她总还是待他,比旁人紧要的多的。 这么想着,就听见路边有小贩同人道了一句,“... ...这狗虽然老,但有个本事,能闻得出山里的各式草药,要不是瘸了一条腿,且不肯贱卖呢,你买不买?” 显然来询问的人对草药不敢兴趣,说,“你这价钱,若这狗能寻得金子还差不多,草药多半又不值什么钱。” 那人说完就走了。 滕越却转身拉了邓如蕴的手,“蕴娘要不要买条狗?” 邓如蕴正同沈修说着,华阴县的水晶饼做得精致又好吃,正好路边有个小铺子在买,刚买了两块回来, 邓如蕴正要品尝一番,滕越已经拉了她问了过来。 邓如蕴家中还有好几条老狗,倒也不必买什么狗,她干脆给他递了一块水晶饼过去,他道,“真不买吗?我听摊主说这狗子能辨识草药。” 这话一出,邓如蕴愣了一下。 她倏然回想起了什么,转身往那卖狗的摊子上看去。 那卖狗的摊主眼见一连几日,这狗都卖不出去,照着狗的脑袋打了一巴掌。 狗子呜咽一声低了头。 但下一息,它忽然看到嗅到了什么,抬头朝着街市中央叫了起来。 这一叫把路边两个路过的姑娘惊得踉跄了两步,少不得朝着狗主人瞪了眼。狗主人尴尬连声道歉,再看地上的老狗狂叫不止,拿起鞭子就要抽。 然而他这一鞭子还没下去,有人忽的跑上前止住了他。 那是个商户打扮的女子,但女子跑来一下抱住了地上的老狗。 “大福?!大福是不是你,大福?!” 狗子被她抱住,狂吠中带上了呜咽之声,不停地蹭着女子,回应着她。 滕越连忙俯身问去,“蕴娘认识这狗子?” 邓如蕴见这条狗身形瘦削,腿上还有伤势,眼中却似蓄了泪一般,呜呜地朝她低声叫着。 邓如蕴眼泪都快流了下来,她连连道是。 “这是大福,是我哥哥出关采购药材时,带在身边的狗!” 蕴娘的哥哥几年前没了,可狗且出现在了这华阴县的街市上。 滕越立时让人拿钱把狗子买了下来,不等邓如蕴开口,他就当先问了那摊主。 “你这狗是从哪得来的?” 摊主见他出手大方,也跟他实话实说。 “这狗到我手里还不到一年,是去岁我在西安买的,至于那卖狗的是什么人,我就不晓得了,那人有四五十岁,只道这狗会辨识草药,若不是时常犯事,才不会卖。” 关于大福前面的主人,摊主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邓如蕴则又问了一句,“你确定是在西安?” 摊主说没错,道就在西安城的集市里。 但邓如蘅是在关外没了的,大福也跟他去了关外,怎么短短几年竟到了西安城中。 邓如蕴抱着大福愣着,滕越却揽住了她的肩膀。 “会不会,你哥哥其实并没有... ...” 话没说完,邓如蕴眼泪都落了下来,但落下眼泪后的那双眸子凝亮发光。 “哥哥当时尸身久久找不到,嫂子亲自出关去找,找到的时候,尸身有些分辨不清了,只靠身上挂着的石珮,才勉强辨认了出来,但那会不会,其实不是我哥哥?!” 邓如蕴说着连声叫了大福,“大福大福,你知不知道,哥哥还活着吗?他还活着吗?!” 大福说不出话,只能汪汪叫。 邓如蕴却不禁抬头看向滕越,“你说大福说的,是不是哥哥活着!” 滕越俯身,将她和大福都抱在了怀里。 “一定是,一定是。只大福这名字,是不是福大命大的意思?舅兄他一定也一样!” 他的哥哥已经没有了,可若是蕴娘的兄长还在,滕越只觉自己比谁都高兴。 只是不知道,若是蕴娘的兄长还在世,晓得他从前对蕴娘不好,会不会生气把她带走... ... 但此刻,滕越摸了摸邓如蕴的肩膀,又摸了摸大福。 他道,“我帐下就有擅养狗的,回头让他们好生给大福调理一番,再带着它每日在西安的街市上来回走动,兴许会有收获!”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邓如蕴重重点了头,“好!” 大福离了那卖狗的摊主,又到了邓如蕴脸前,尾巴直摇,邓如蕴则抱着大福不松手,一直抱着它在怀里,出了华阴县城。 * 潼关卫附近,孔徽田庄。 滕越一行赶到,王复响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久了。 “怎么才来?滕越你受伤了,怎么还坐了马车?” 他见马车在,赶紧上前来问,却见滕越从车里大步跨了下来,身形利落并无受伤的样子。 王复响上下打量完,疑惑道了一句,“你又没受伤,坐什么矫情的马车?” 滕越听他说完就瞪了过去,“难道我夫人也要在雨地里骑马?” 他说完,王复响讶然,“弟妹也在?” 他惊讶,邓如蕴却在马车里,抱着大福手下有些出了汗。 王将军又在啊... ...她真怕他脑子灵光乍现,把她从前的事想起来。 她一时没下车,滕越倒是想起了什么,直叫了王复响。 “我这边没事,一会再去寻你们,你先走吧。” 王复响不好守在人家滕越夫人的马车前,等人家下车,只好先离开了去。 邓如蕴暗暗松了口气,听到他脚步声远了,才下了马车,连忙抱着大福往孔徽给他们准备的院落去了。 孔家这处田庄阔达,四处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从外面看是个寻常田庄,内里却颇有乾坤。 邓如蕴给大福喂了些水,见大福一直围着她脚下转个不停,心里说不出的欣喜,会不会真的就像滕越说得,她也能把哥哥找回来呢?玲琅那小家伙到时候是什么反应呢? 她收整了一番,换了衣服,心里虽然高兴,却也怕王将军把她认出来,只好在心里思量着过会避着他些。 滕越同孔将军和王将军等人,与吴家人一起商议接下来的去处。 以洪桂追杀的势头,就算是回了吴家老家也不会安稳,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上一段时日。 众人商议了些时候,天色就暗了下来,但吴家人劫后余生,这一顿晚饭必得隆重。 孔徽早就让人备办了饭菜,此间没什么女眷,只有邓如蕴和吴老夫人两人,都是历经生死的人倒也不拘什么规矩,都一道坐了下来。 邓如蕴自是跟着吴老夫人坐了,但席间却见王将军偷偷看了她好几眼,但天色暗了,房中灯火也没挑的太明,邓如蕴和他离得远,料想他也看不出什么来,闷头吃饭。 只是吃过饭,她就赶忙回了孔将军给她和滕越准备的院子。 倒是滕越见她回来的着急,还问了她两句,邓如蕴自是说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 滕越送她回了院中,让她好生歇歇,但一转身到了院门口,却见王复响找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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