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整整一匣子竟然全是研春堂的药,有些邓如蕴见过,是市面上能买得到的,但也有几瓶连她也不能叫出准确名称的,在市面上根本见不到。 其中有一小瓶白散,邓如蕴捏了一小撮搓了搓,又凑在鼻下细细闻了闻,不禁目露讶然。 “这药散应该是生血肉的用途,里面有几味药我也是常用的,但还有几味不太寻常,大概是秘方,且这药制得极好。” 她实话实说,“沈将军可以用这些药,比我做的要上乘得多。” 研春堂能稳坐西安府药房头把交椅,确实是有些东西。 只不过这些药,是什么人费心思弄来,又不署名地送给沈言星,她就不知道了。 沈言星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这些药说什么,只是眉间虑色似是更重了几分。 邓如蕴倒也没有过多停留,又叮嘱了些用药事宜,就告辞离去。 当天晚上,邓如蕴歇在了城东小院。 她让长星去把大福也接了过来。 大福先进来陌生的地界有些怯怯,只肯跟在邓如蕴身侧,但接连嗅到了家中的药,嗅到了涓姨,嗅到了外祖母以后,它兴奋地汪汪大叫了起来。 涓姨也认出了这是邓如蕴的哥哥邓如蘅当年带走的狗,眼泪都涌到了眼眶边。 “大福,好孩子,是你!” “汪!汪!”大福应声,蹭在她的裙边叫个不停。 涓姨蹲下身抱着大福,来回摸着他的脑袋,又朝着邓如蕴看了过去。 “大福在这,蘅哥儿他会不会... ...” 邓如蕴也不知道,但她却点了头,“我觉得会,一定会。” 说话间,玲琅听见了狗叫的声音,从习字的大桌子上搁下笔跳了下来。 但她跑到院中,见到一条站起来比她还高的狗在院中到处叫,有点害怕不敢过来。 邓如蕴朝她招了手,“过来呀,这是大福。” 大福是谁,小玲琅不知道。 大福也悄悄打量着她,慢慢向她走了过去。 玲琅紧张得不敢乱动,大福绕着她问了一圈,忽的向她身上扑了上去。 玲琅被它这一扑,咚地坐到了地上,吓得直喊姑姑。 邓如蕴连忙跑上前,却见大福全然没有要咬她的意思,反而一直嗅着她,将一颗黄绒绒的脑袋,向玲琅怀中反复蹭来,在拼命讨好着她,对她的亲近异于旁人。 “汪——汪!” 邓如蕴和涓姨一时间都红了眼睛。 玲琅也发现大福没有咬她的意思,只不停地蹭在她怀中,她怯怯地伸出小手,摸了一把大福的脑袋,大福尾巴呼呼地就甩了起来。 “姑姑,大福是谁的狗呀?”她好奇地问向邓如蕴。 邓如蕴被问得喉嗓发紧,她哑声。 “大福,是你爹爹的狗。” 这话一出,小玲琅怔在了当地。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姑姑,又看向大福。 “我、我也有爹爹吗?他、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邓如蕴再忍不住,眼泪咣当落了下来。 涓姨和秀娘都别过了头去,邓如蕴则把小家伙抱进了怀里。 “玲琅当然有爹爹,但是爹爹可能走丢了,姑姑带着大福把他找回来,好不好?!” 当晚大福一直跟在玲琅身边,玲琅走一步它就跟一步,等到玲琅亲了它的脑袋上床睡觉,它就卧在玲琅的床头边。 邓如蕴在孩子和狗旁边坐了许久,看向窗外的方向。 若哥哥真的还在,为什么不回家来,而她还能不能寻回? * 邓如蕴算着滕越可能要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前,她思来想去,还是带着诊金去了一趟阳绣坊白府。 白春甫露面这么多日子,门前还有人来回不断,门房不停地把上门来问的人打发出去。 邓如蕴带着秀娘只穿了男子的衣裳,觉得这般情形,她能进门的机会恐怕不太大。 但来都来了,她拍在了众人后面,有人还问了她一句,“闻着你身上有药味,是不是也想来白六爷门前,自荐自家的药丸呢?” 那人又打量她,见她面生,直接摇了头,“看你也不是什么大药铺出来的,白六爷金面哪是你这等小铺子的人能见到的?你们赶紧走吧,位置让给我试试还差不多。” 秀娘听了这话瞪了眼睛,邓如蕴倒也不生气,却也不把排好的位置让给这人。 这人见状,少不得在后面说了两句阴阳怪气的话。 邓如蕴全然不做理会,自然她心里也打鼓自己进不去白六爷的门。 然而待她上了前去,同门房说了一句,“玉蕴堂来给六爷送诊金,能否通禀一声?” 她气不壮,想到门房对一众人的打发态度,又道,“不然就放在您这也成,六爷我们就不见了。” 谁料她这话一说,门房忽的上下打量起她来。 “您是玉蕴堂的东家?” 邓如蕴点头,门房方才不耐烦的脸色倏忽一变。 “您终于来了,都等您好些天了!您快请,快请!” 形势陡然大变,莫说门前一众人懵,连邓如蕴都有点呆了,而她身后方才大言不惭那人,更是僵了神色,他只见邓如蕴打扮的寻常,不免讶然,“怎么就成了白六爷的贵客了?” 这时有人提醒了一句,“玉蕴堂,是不是近来出了风头的那个玉蕴堂?白六爷就是在他家坐诊了好些日的?” 这人闻言这才反应了过来,再看邓如蕴只觉自己刚才嘴欠,恨不能打两巴掌。 可他如何,却同邓如蕴全然无关了。 邓如蕴只被人一路客气十足地请进了院中,还没到花厅,就见有人已立在了花厅门口。 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绣亭台楼阁锦袍,腰间束了块黄玉带,发髻上也再不是从前随便簪一只木簪,此刻带了黄玉镶银的发冠。 风吹得他两条广袖顺风而起,一眼看到邓如蕴,长眉随着眼下的泪痣柔和地垂落下来。 邓如蕴听到他叹声开了口。 “这么多天了,你是把我忘了?” * 白府,门前。 杨家的马车驶到白家门前路边停了下来。 有人从车窗外撩开看了一眼,见着门前这么多人,就不耐地皱了眉。 “这些都是什么人,天天堵在白六哥门口,六哥都没空闲见旁人了。” 她说得旁的便是她自己,杨家二姑娘杨尤绫。 这会杨二夫人也在马车内,见女儿神色不定起来,怕她犯病,连忙安慰了她。 “这些人都是西安府里开药铺的,咱们怎么能同他们一样?我打听了今日人就在家中,咱们是给大长公主殿下带了礼来的,必然能见到。” 杨尤绫听见她这么说,才耐下些许。 可她却拿出袖中一张洒金笺来,脸上又露出不安。 “昨日章表姐到了西安,她还在孝期不便出门热闹,祖母便道趁着春日花开得正好,办一场花宴。只是这花宴办得急促,娘你说,咱们能请得动六哥,也来咱们家的花宴吗?” 杨家自杨老夫人年前病了,许久没办宴请了。 这次老太太显然是为了孝期的侯府外孙女,撑着身子也要在自家办一场宴,替她热闹热闹。 这花宴本是请些杨家在西安的亲友好友,但昨儿她女儿却在众人面前提了白春甫,引得外甥女问了一句。 “我也听说白六爷在西安,不知会不会得闲前来。” 外甥女这一说,越发让女儿来了劲头,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上白家的门,把白春甫请去杨家的花宴。 杨二夫人拗不过女儿,只能陪着她来了。 这会母女两人使人往白家门前递了帖子。 不想却得了白府门房的回话,“说是六爷这会,正在府里见一位等了多日的贵客,咱们得先等等呢。” 贵客?杨二夫人不知是谁,心里好奇白春甫的贵客能是何人,但也只能安抚着女儿先等着了。
第56章 阳绣坊, 白府。 邓如蕴再次见到白春甫险些没认出来。 他着锦袍带玉冠,人立在那如同刚刚从书卷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通身气度再与从前不一样了, 邓如蕴一时间竟然没敢上前。 见她定着没动,白春甫轻轻压了眉, 低头向她看过来, “不光把我忘了, 甚至不认识了吗?” 他不由地叫了她一声,“蕴娘... ...我还是我。” 邓如蕴这才回了些神思,抬头向他看过去, 也没敢多看, 只道。 “我来给你送诊金。” 她显然有些拘束,白春甫本要引她进花厅, 却转了身,“去书房吧,花厅太冷了。” 邓如蕴还以为是他怕冷,倒也没说什么,不过到了书房, 此间摆着几只书架全是医书,房中墨香与药香交错飘荡,邓如蕴见他叫了竹黄倒了茶来, 竹黄朝着她眨眼,她总算是感到放松了些许。 白春甫见状松了口气, 同她坐到了一边, 问起她近来如何。 邓如蕴倒也没什么旁的事, 跟他说起了玉蕴堂的生意。玉蕴堂的生意越做越好了,自家制的药自己都不够卖, 还有旁的小药铺等着进货。 “... ...原先在金州的时候,各家小药铺虽不如大药铺品类齐全,却也有些能拿得出手的成药售卖,也有自己的钱可赚。没想到在西安府情形大不相同,大药铺要什么有什么,小药铺却连好一些的药都卖不起,而大药铺的价钱也比寻常高上许多。” 她问白春甫,“京城也是这样吗?” 兴许是有钱人多,都爱往大药铺买药,穷人没钱便没得挑拣品质,才成了这般状况? 然而她这么问去,白春甫却摇了头。 “不是,京城不是这般。我也去过济南、保定、开封等地,唯有西安才是这般。” 邓如蕴讶然,白春甫道,“你说的我其实先前就留意了,一直在坊间行医没有露面,也有仔细探探的意思。” 他说自己今次从京城过来,一来是探访好药,二来也是考察陕西药务,“先前就有太医院的太医,察觉到了陕西尤其是西安的医药比旁处都要贵,达官贵人倒无所谓,但百姓看病却是艰难。” 他跟邓如蕴道,“玉蕴堂能短短几月就做起来,正是因为价格低廉且药效实在,这两者均得的情形,在玉蕴堂之前的西安药市上,几乎没有。” 他说到这里静了一下,门前递帖子上门的声音隐隐顺着风飘了过来。 邓如蕴同他道了句,“外面有好多人,想要跟你自荐自家的秘方宝药。” 白春甫闻言笑了一声,“他们来了好多天了,其实我也见了不少人,有些人手中确有几种好药,但若说哪里的好药最多,实话实说,那莫过于研春堂。” 他说研春堂财大气粗,“手里握着西安最好的药材,养着整个陕西最好的药师,若是哪家药铺能同研春堂交好,还能稍稍分一杯羹,就如那老万和,但若是同研春堂不对付,莫说分一杯羹,用不了多久,就没有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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