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修看看和离书,开口道:“父亲,母亲,这事我自己处理,不必你们管,我这便去长公主府。”说罢已经拿着和离书往外走去。 三老爷与冯氏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透着焦急与不放心,最后三老爷道:“还是我先去跑一趟吧,真要那边不满意,我再去求国公爷。” 冯氏也是六神无主,看着三老爷跟上去,在后面不放心地交待:“你管着点他,别让他在那边乱说话,惹长公主不高兴。” “行了行了,知道了。”三老爷挥挥手往外而去。 两人都是老实的性格,不愿也不敢惹长公主府。 魏祁骑马去往长公府,三老爷在后面坐马车赶过去,因要套车,喊魏修他又不应,最后慢了几步,赶到时魏修已经进去了。 三老爷也很快被请进茶室,得知魏修已经在与长公主见面详谈,担心他乱说,便问:“我……不能去亲自拜见殿下?五郎年轻不懂事,他怕是冲撞了殿下……” 那传话的公公和气道:“三老爷不必担心,我看里面挺平静的,是在好好商量正事呢。” 这意思便是让他在这儿好好待着了,三老爷没办法,只得坐着喝茶。 过了很长时间,三老爷甚至因为喝茶太多而去如厕,回来时正好见到有个什么衙门的官员由太监带着往长公府屋中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魏修不就在里面吗?这长公主同时还能又说私事又说公事? 不对,长公主和做官的,又有什么公事可聊?这官员怎么穿着官服就来了呢? 他心中疑虑重重,却只能继续干坐,继续喝茶。 又喝了两盏茶,有人进茶室,他抬眼,见是魏修。 三老爷算是盼来人了,立刻站起身来:“怎么样?我是不是现在去见长公主?” 魏修摇头:“不必了,父亲……我们已经和离了。” 三老爷震惊:“你……” “你在说笑吧?”他道。 魏修叹了一口气:“和离是长公主下的令,我们已说好了聘礼归还魏家,嫁妆送还长公主府,从此各自嫁娶,互不相干。长公主说原本想带回灿灿,但国公爷想必不会同意,让我们好好照顾灿灿,若有差池,她会让人抱走。” 夫妻和离,就没有女方能带走孩子的先例,关系到血脉和门庭颜面,国公府自然不会同意。 说完,他将那和离书拿了出来,竟然已经签字画押,还盖了官府印鉴,也就是说,这都已经在京师衙门归档了。 三老爷现在才意识到刚才那官员是什么人,分明就是京师衙门的官员,专门来这里给这和离书盖印收档的。 也就是说,魏修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和离了。 三老爷几乎晕倒,许久仿若置身梦中,半晌才道:“为什么?这……这又是何至于,长公主上次还说什么时候让郡主带灿灿到外婆家走走,怎么就这样了?” 说完他想起什么来:“你昨天怎么样郡主了?府上人都说听见她在你房里疯了一样大叫一声,之后便是哭,这才回去收拾东西走的。” 魏修看向父亲,麻木地开口:“我昨天打了她,骂了她下贱,所以她气回来了,长公主也因她的哭诉,知道她那次是给我下药……所以,长公主作主让我们和离了,她也不会再见您。” 三老爷随后明白所谓下药的事,顿时没了言语,直到随他离开长公主府还是懵的。 等到两人回到国公府,三老爷还没从这冲击中回过神,但他决定去找国公爷,才要离开,魏修又道:“对了,我接到兵部调令,将去肃州任职,明日我便会出发。” 三老爷觉得自己一个脑子已经不够用了,糊里糊涂问:“兵部?肃州?那都到哪里了?要到嘉峪关了吧?你大哥呢?他知道吗?” 魏修却是沉默无言,再不说了,往自己院中而去。 三老爷心似乱麻,最后还是去了万寿堂,要与国公爷说说和离的事。 大概在日落时分,宋胭得知魏修与福宁郡主和离了。 就在听说这消息后不久,西院传来灿灿的哭声,不知是哪里不舒服还是饿了摔了,哭得声嘶力竭,在东院这边都能听见。 昨天她在房里睡了一天,今天一早就听说昨日郡主和魏修又吵架了,郡主连夜回了长公主府,没想到一天过去,竟然就和离了。 她想起魏修昨天的激动,提起福宁郡主的痛恨,只觉脑中一片纷乱,后来长叹一口气,摸了摸自己还算平坦的小腹,告诫自己这些都与她无关,不要去多想。 没一会儿魏祁过来了,与她一起用过晚饭,刚放碗,万寿堂那边来人,称国公爷让他过去一趟。 魏祁便站起身,同宋胭道:“你在房里,我先去了。” 宋胭点头,心里不知这个时候,国公爷怎么要见的不是魏修,比如过问和离的事,而是见他。
第60章 国公爷要问的自然是调魏修去戌边的事。 下午三老爷过来一通央求,国公爷知道了和离的事,但知道事情始末也就知道没办法了,两人已经闹成这样,长公主的决断是对的,再熬下去怕是熬成仇家,还不如断了一了百了。 长叹一口气,他才知还有戌边的事。 这就怪了,如今边境尚算太平,怎么就需要魏家子孙去边境了?他不解,便唤来了长孙魏祁,想问问怎么回事。 魏祁却是一派平静,恭敬道:“回祖父,调令是我吩咐下去的,正好肃州缺人,便将他调去了。” 国公爷更加不解:“怎么缺人就得调他?边境苦寒,又是风沙,吐鲁番说不定哪次又来侵扰,那岂不是要命的事?” “保家卫国,自然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普通人能去,为何魏家人不能去?昔日曾祖父便是在千军万马中杀出的功名。”魏祁道。 国公爷看着他,目光已有些不悦,觉得他在糊弄傻子。 魏祁当然知道祖父不会同意,西院三叔三婶也会不解、埋怨。 但他并不打算说出魏修要带宋胭私奔的事。 有了这事,的确他做任何反应都不为过,但祖父心里怎么想呢? 他会不会反而对宋胭不喜,觉得她与小叔子纠缠不清? 男女之事,向来罪责就容易被归结为女方。 魏祁打定主意不说真相,国公爷也终于露出严厉来,挑明道:“你不用和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就是不同意这事,你把调令撤了。” “兵部只听内阁与圣上的票拟批红,恕不能遵从国公爷之令。” “你……”国公爷真正动了怒:“你是反了!” 魏祁此时放柔了态度,恳切道:“祖父,郑国公建府至今,辉煌已有四十余年,爵位虽还在,但实权却没多少,父亲早亡,二叔三叔都是挂名闲职,三弟四弟眼看并无远志,六弟还年幼,只有五弟还算文韬武略,前程远大。 “若时间长,凭着国公府的门第和我的庇护,自然能将他扶上来,可今年兵部便要改革,这样的事,成了自然好,若是不成,我就是那被问责的人,到时重则流放,轻则罢官,若真到这一步,国公府便后继无人了。” 国公爷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惊骇之色。 仔细一想,的确如此,那可该怎么办? 魏祁继续道:“所以,此时将五弟调出去,对他只有好处,他远在边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就算获罪也不至于牵连到他,等他日后戌边归来,自然能论功行赏,升官加俸。” 国公爷沉默。 被说服是一方面,更重要是他看到了魏祁的决心,此事不会再变。 说什么票拟批红,这是要他闹到御前去吗? 国公爷当然不愿这样,只能就坡下驴:“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山高水长,边关险阻,也不知他去了那边是凶是吉。”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去了边关,从此五弟便是所有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日后的履历比所有人都好。祖父,魏家子孙绝不做京城的纨绔膏粱。”魏祁道。 国公爷看着他,良久,叹了声气,点点头。 “三叔三婶想必伤心不解,他们敬重祖父,还望祖父替我多劝慰。” 国公爷:“我明白,我会同他们说的。” “那孙儿先告退了。”魏祁说完,躬身后退几步,随后转身离开万寿堂。 国公爷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朝身后老仆道:“这个孙子,终究是大了……” 一旁的陶管家回道:“国公爷该高兴,府上有大爷,也算后继有人,府上不愁再兴盛百年。” 这句话倒让国公爷心中熨帖,想着也是这道理,刚才那阵被忤逆的不快也就不当回事了。 …… 魏祁从万寿堂回来,宋胭问他:“什么事,祖父找你去?” 魏祁坐到她边上,看看她手上的账本,问:“怎么这么晚还在看账?” 宋胭:“府上制春夏衣服花了不少钱,我对对账。” 魏祁说道:“我把五弟调去肃州了。” 他说得轻飘飘的,似寻常事,宋胭却是心中一惊,抬眼想问,却又迟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该表现出关心。 魏祁自己解释了:“肃州很远,在边境,靠近嘉峪关。” 宋胭这才知道那是哪里,嘉峪关为西部第一险关,国防重地,到了那里,不只日子艰苦,也危险,前年她还听说吐鲁番总过境侵扰边境,也就是说极有可能还有两兵交锋的时候。 “你是……” 魏祁握起她的手:“我想,五弟暂时离开是最合适的事,你也能安心养胎。” 他的话听起来是对的,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去边境,就算要调开,不是出京城就好了吗? 或许是为了磨砺他,又或许……是报复与警告? 她看着魏祁,不知他的真实意图,只是这些理应和她没关系,她不能多问。 昨日他那么平静,好似什么事都没有,但只有一天时间,魏修就要被调去边关。 那可是他亲堂弟,现在她甚至弄不清,如果她没有这个孩子,他又会怎么处置她? 这两日发生太多事,她有时想起最初和五郎相遇时,有时想起当初出嫁时,又有时会想起他昨天说的那些话,然后又想到腹中胎儿。 想的东西多了,心里累,又很空,于是只能什么都不想,而她也什么都决定不了。 魏祁看着她的脸,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关心地问她:“听说刚怀孕会胃口不好,想吐,你还好么?” 宋胭摇摇头:“还没感觉,大概是还早吧。” 魏祁不再说话,她也低下头重新去看账本,房中有些安静得过分。 翌日,魏修走了。 原本是只身一人,三老爷三太太好劝歹劝,带了个护从在身旁,此去凶险异常,彼此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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