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宁妈妈过来给老太太回话讲长房发生的事情,老太太听了之后还在心里高兴,她这个不近女色沉默寡言的长孙,总算是有些开窍了,隔日就知道了这样的事,可不是忧心呢。 过了晚膳时分,喻凛还没有归家,老太太都歇不下去。 “只怕你在外几年,心上有人了?”老太太再试探问。 喻凛摇头,“并无。”边关苦寒无比,哪有什么。 “既然没有,那又是何缘故?”难不成如同京城外所言,有些个什么断袖的癖好不成? “为你办宴之时祝家夫人忙碌招待娘家人不得空来我们家做客,前些时日亲自上门过来探望我,还与我说了,她家大郎到了弱冠之年始终拖着,迟迟不肯议亲事,你这头又不肯圆房办事,莫不是你俩有什么...” 老太太还记得,祝家大郎回来约了喻凛去祝家,他许久才回来,身上的衣衫都换了。 听罢,喻凛只觉汗颜,连忙解释,“外头传言当不得真,祖母放心,没有这样的事。” “果真吗?”老太太看着他的脸色。 喻凛摇头,“果真,孙儿与应浔是兄弟手足之谊,没有其它。” 看着他神情真挚,语气也不似隐瞒,老太太松了一口气。 “如此就好,若你真不喜欢方氏,过了这个关口,祖母日后再为你挑选可心的人,只她进门也有多年了,除却该有的体面尊贵,里子上的事你也不该亏了她,否则让底下的人怎么看她。” 点到为止,老太太也不说了,她知道喻凛受教。 “孙儿明白了,请祖母放心。”喻凛道。 “你心中有数就好。” 从碧波斋出来,千岭早在外等候。 他跟在喻凛的后面,跟他禀告今日玉棠阁的事宜,听到那个马夫的事情,男人的脚步顿了顿,视线转过来。 他的眼神幽幽,语气倒是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你收了她的钱?” 千岭好一会只得点头,他帮方幼眠将钱给了那个马夫,“马夫对少夫人感恩,还托属下拿了一些烧饼回来,答谢夫人。” 喻凛捏了捏眉心,“罢了。” 方氏规矩,面软心善,这倒是符合她的作风。 快到玉棠阁之时,久违的又飘起了绵绵细雨,即便喻凛走得很快,到达庭院之时,大氅上还是不免沾染上细密的雨珠。 小丫鬟们叫雯歌,一见喻凛来,连忙跑进去里面找方幼眠,把她摇醒。 方幼眠迷迷糊糊转醒,喻凛大跨步往内室走,外面的雨势比方才还要更大了,他正站在门边掸身上的雨珠。 下面人没有提前通传,方幼眠随后拿了外衫披上,也顾不上旁的,步履匆匆过来迎他,“夫君。” “你回来了。” 刚睡醒的方氏,声音软得像水一样,娇气当中,还有点黏糊糊的糯感。 他循声看过去。 她似乎睡得正熟被人打搅,整个人慌慌张张刚从被褥里钻出来,乌发比上一次出来迎他的时候还要乱一些,也不是乱,就是不同往常的规整,全都掩在她的外衫里,没露出来了。 漂亮的小脸红润,睫毛颤着,仿佛暗中打了哈欠,眼眸浮现清晰可见的水雾,她过来时,走得比较快,将姑娘家身上携带的清香芬芳给席卷过来。 看得出来人还是很迷瞪,睡眼惺忪,甚至忘记了行礼。 喻凛“嗯”了一声,看着她左右忙碌,叫小丫鬟掌灯抬水预备给他沐浴。 只见她的人递了熏香,灯盏等东西给他的随从要往偏寝走,喻凛抬手制止道,“不必筹备了,我留在正房与你一道歇息。” 此话一出,方幼眠和小丫鬟们都愣住了。 她惊讶得很明显,停下手下的动作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 触及她略显复杂的目光,喻凛没有说什么,热水已经送往了内室,他往里走,只留下方幼眠在原地回神。 雯歌上前摇晃呆住的她,兴奋低声,“姑娘,大人要留下了!”今夜必成好事啊。 方幼眠的瞌睡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喻凛留下,那是不是意味着要... 她抿唇,一想到待会或许会发生的事情,心下有些莫名的抵触,手指捏紧了外衫的襟口,“......” 方幼眠坐在外室的圆桌前,抿唇沉思。 净室传来沐浴的水声,外面的雨也越来越大,两者的声音混杂清脆,一左一右响在她的耳畔。 她往里看了一眼,烛火照耀,偶尔能看到屏风上泛动的影子,她又将目光投向外面,窗桕半开着,花草树木被雨打得四处晃动,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些时日没下雨,眼下的雨势大得厉害,仿佛带着摧山倒海之力,要将一切都淹没。 雨声听得她本就繁乱的心绪,更是烦了。 她很不喜欢瀛京的雨。 一下雨便觉得浑身不舒坦,约莫心绪不好的缘故,亦或是方才起得猛了,披了斗篷,身上觉得寒津津的,乏累。 雯歌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一本册子,神秘兮兮递到方幼眠眼皮子底下。 她看清上面的字,是避火图。 “你、你哪里找来的?” 雯歌低声催促她快些看,“姑娘不记得了,您嫁过来的时候,这是宁妈妈给您准备的呀,那时候大人不在家,您也不看看,眼下大人还没出来,您快些看看罢,以免没个准备。” 方幼眠,“......”她不想看,手指不动。 雯歌索性就把避火图给翻开,直接叫她看。 视线一触及上面的内容,方幼眠本就蹙着的眉头瞬间拧紧,小脸都皱到了一起。 雯歌不断翻阅,势必要叫她过目。 抛开别的不说,这册子本就做得很好,雯歌翻阅的速度一快,走马观花,那些画面在眼皮子底下居然变得无比鲜活,仿佛会动。 就好像皮影戏一般,活灵活现在她面前上演了一出戏。 方幼眠只觉得羞赧,她啪一下合上了避火图,塞到雯歌的怀里,站起身来,“快些拿走,我不要看了。” 雯歌还要再说,净室的水声已经停了,不好打搅主子们的好事,连忙退了出去。 方幼眠抱着臂膀站在窗桕边平复了一会心绪,等待喻凛出来。 他动作很快,出来后,见她在珠帘旁伫立,抱着手腕,垂着眸子不说话,像是要睡着了。 “我还要一会,你先上榻歇息罢。”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想着她还困的事情。 方幼眠抿唇,最后还是听从点了点头,而后往内室走。 拔步床历来只睡她一个人,她也习惯了睡里侧,往常来说,男子睡里侧,女子睡外侧,方便夜里伺候。 她咬唇想了想,怕喻凛一会不好越过她往里去,最后还是往里面躺了进去。 重新钻回舒坦的床榻中,方幼眠却睡不着了。 她闭眼平复心绪,却又不止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喻凛绞干了头发,又灭了几盏烛火,而后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声很轻,夜深人静,方幼眠听得很清晰。 不多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到床榻前停下。 顿了一息,她闭着眼也能感受幔帐被撩起又放下,身侧一沉,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作者有话说】 喻大人和老婆同床啦~~~~放鞭炮祝贺!感谢在2024-05-13 23:34:33~2024-05-14 13:2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1章 第21章 ◎“你,很害怕吗?”◎ 拔步床十分宽大,往日她一个人睡,在床榻上怎样翻滚都不成问题。 喻凛一躺下,不单感受到旁边沉,就连宽敞的床榻都瞬间变得逼仄无比,只因他的身姿高健壮,渊渟岳峙。 喻凛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一些,方幼眠便是不睁眼,呼吸也在不自觉当中放得轻缓而凝涩。 不止床榻大,就连被褥也十分大,铺开盖了两人,中间空出一条明显的“坍塌”下去的“界线”。 纵然是有空出的地方,两人还从未离得这样近过,在同一处没有随从丫鬟的地方共处。 往常要去给老太太请安,静谷庭用膳,与喻凛一道行走,方幼眠都刻意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真的以为喻凛不喜她,会一直不与她行房中事,再过些时日,为了子嗣,家中的人必然会给他纳妾,找姨娘。 没想到,变故来得这样快。 想到昨日宁妈妈过来送绸缎留宿玉棠阁,又问起喻凛的动向,她早该意识到的。 方幼眠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垂放在胸前的手不自觉又捏紧了被褥。 忍不住为眼下担忧,为日后的时局担忧,大抵真的受心绪所感,忧心忡忡之下,身上的不舒坦也越发浓郁了起来。 “......” 喻凛视线很好,即便外头只留下一盏小小的琉璃灯,又有双重的软烟罗幔帐隔绝挡了大部分的烛光,他也能在昏暗当中视物。 余光微横扫过去,方氏小小一团窝陷在被褥当中,白皙姣好的面庞基本都被遮挡住了,挺俏的鼻梁和嫣红的唇掩在被褥之下,她竟也不嫌闷。 活像是一只乖巧的猫儿,一动不动,眼睫耷着,浓密的长睫落出弧形的小扇影子,露出光洁的额头,睡态也跟她本人醒着的时候相似,十足娴静规矩。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亦或是两者都有,她的手腕交叠放于胸前护着。 喻凛掌管督查司,坐审刑部,常年见各式各样的刑犯与巧言令色的人,少言寡语,尤擅长从对方的肢体当中观察出蛛丝马迹,剖析话语,因而自然知道,她这是个十足防备的姿态。 看来,方氏如同他一样,心中抵触。 不过她比较于他,增了很多害怕。 喻凛的抵触来自于他打小不喜女人近身,虽说前些时日的相处,他并不排斥方氏,对她也算有些好感,可乍然与她相处亲近,躺在同一处床榻之上,盖同一床被褥,还是很不适应。 想来,是他夜深忽而归家,又提出留下,惊扰到她了。 方才还困得脚步虚浮,魂不附体的一个人,眼下说是风声鹤唳战战兢兢也不为过了。 喻凛莫名觉得有些许好笑,他难不成是什么面貌丑陋的洪水猛兽?把她吓成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之前,方氏还偷偷看他晨起练剑,几次被他发觉,两目相对之下,她总是即刻抿唇垂脸羞赧躲避他的视线,背过身快步离开,佯装无事吩咐手下人忙活。 被抓包的次数多了起来,再后来,他再也没有在窗桕旁,青石路上花丛边,见到过偷看他的方氏了。 她的确是极其害羞的,性子温柔中暗含腼腆,故而话少安静。 “......” 重重幔帐圈出一片方寸之地,她身上的气息往常来说十分的幽微,却在这里浓郁得过分香甜,倒不令他反感,跟她整个人一样,出奇的不叫他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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