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烈烈焰火,便是玄策军曾经的图腾标志。 “他也配当玄策军?”一想到吴甫仁的所作所为,秦陌唇角抿直,嗓音冷然。 静尘见他眼中泛出了一丝严寒,一时噤声不语。 秦陌亲自起身,朝着佛堂方向走去。 兰殊不由跟了两步,少年瞥见地上随他而来的娇俏影子,忽而回过头,望着她莹莹的眼眸,默然片刻,“你待在这。” 兰殊杵在原地,怔怔看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 有什么是我活两世还不能看的吗? -- 别看静尘生了一张救苦救难普渡众生脸,下起手来,又狠又厉,绝不心软。 饶是秦陌这等见惯了血腥的人,看着吴甫仁那后背连带着臀部打的一团血肉模糊,也不得不倒立了一层寒毛,蹙着眉头,忍下胸口翻涌而来的一阵不适感。 这等画面,的确不适宜崔兰殊看。 吴甫仁于血泊中艰难抬起头来,目如鬼火,紧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秦陌并没有看他,倚身坐到了旁边的供台上,掌心抚过那柄长刀,垂眸盯着上面的字,神色微敛,佛台昏暗的灯火下,叫人看不分明,“我姓秦,单名一个陌。” 吴甫仁眼底闪过一丝惊骇,唇角不自觉抖了抖,又刚又硬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瞬间的虚色,“你是大帅的公子......” 秦陌从静尘手上接过了一封密信,朝着吴甫仁眼前抖了抖,开门见山道:“周荀囤的辎重,你帮他藏哪里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秦陌今夜方将这残害少女的凶手一抓,静尘那厢正好拦截到了节度使周荀密传过来的信件。 吴甫仁就是那晚暗渠边上的人。 他佯作被周荀下放到了边境,实则是为了在陇川这等地貌繁杂处,物色隐秘地带,为其囤兵。 吴甫仁看着那密件上熟悉的封口已开,神色一动,短促的沉默。 秦陌见他还在嘴硬,冷然笑了声,转头命静尘把那副女尸扛了进来。 吴甫仁瞳仁蓦然一缩,目光死死钉在那尸躯上,“你要做什么?” 他双手被绳索反绞,却近乎有些不顾折断地挣扎起来,“你们别碰她!” 溶洞内,见吴甫仁如此维护这具女尸,秦陌便看出这东西对他意义非常。少年面无表情地重复了句:“辎重在哪?” 吴甫仁咬了咬牙根,望着那副女尸,双眸深沉。 秦陌目光朝静尘一瞬,和尚满嘴的“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从供台上,拿来了一盏烧得最为旺盛的烛台。 静尘无奈朝着吴甫仁叹息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请不要逼急了世子爷,让他来逼贫僧。” 那烛台不经意一晃,几点香蜡便落在了那尸体的衣袖上。 吴甫仁仰天长啸了声,奋力挣脱。旁边来了另几个武僧,直接将他按倒在地上。 静尘面无表情地将烛火靠近了女尸。 吴甫仁大喝大叫起来,声嘶力竭,眼睛死死瞪着他手上的动作。 就在那跳动的烛火即将擦过女子的发迹,吴甫仁心慌意乱,怒吼了声,“在川山峡谷,黑风寨!” 秦陌双眸蓦然睁大了起来。 黑风寨,那不是土匪窝吗? 他竟然还和土匪勾结! 秦陌手上反复摩挲着那刀柄上的图腾,一想到他曾是玄策军,甚至陪过他父亲一同出生入死,少年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了他肩膀上。 吴甫仁滚落在地,刚抬头,少年将那陪他浴血多年的长刀,径直掷在了他的面前。 秦陌怒斥道:“滥杀无辜,军匪勾结,你可真对得起这把刀!” 吴甫仁低头看着那日夜被他擦拭的刀锋,脑海里蓦然回想起当年秦大帅亲自赐刀给他的音容笑貌,一时间眼眶发红。 他也不想的,可他没时间了...... 秦陌运了下气,冷静下来问:“你和他们怎么合作的?” 吴甫仁抬起了身子,再看向秦陌肃然凌厉的目光,和当年他誓死相随的大帅几乎如出一辙。他突然觉得羞愧不堪,不敢直视少年的眼睛,“用那个鲁班球。” -- 鲁班球还在崔兰殊那儿收着。 秦陌回到禅房时,兰殊正坐在烛火前,随意寻了一本经书来看。 她安安静静的样子,就好像当真参悟得懂那些繁复的经文一般,转眼就能入禅了。 不过今晚历了这么一场劫难,估计她也睡不着。 秦陌一进门,便问她鲁班球放哪儿了。 兰殊从袖口中掏出,双手捧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秦陌接过鲁班球,简单地看了她一眼,望着她那双清澈而充满信任的双眸,他斟酌了会,把前因后果,同她大概说了说。 这个鲁班球里面,藏着峡谷山洞石门的钥匙,但需要黑风寨的山匪头子和吴甫仁一同核对口诀,才能把它打开。 鲁班球上有九十九个刻着不同小篆的符文,需要将它们根据口诀合理旋转,球体才会打开,否则,就会自动销毁。 秦陌通过吴甫仁口中,已经知晓了前半句。 待他领人把那山匪窝端了,便能知晓后半句。 兰殊并不怀疑秦陌生擒山匪的能力。 只是上一世,那山匪头子虽然被俘,打开了鲁班球,却和秦陌来了个鱼死网破,提前引爆了早早安插在辎重库的火引,炸了整个山谷,一件兵器都没给他留下。 秦陌愿意把审讯的结果告诉她,对她应当是有了几分信任,兰殊左思右想,并不避讳地先问了句:“吴大人可有将他与节度使往日的通信往来保存好?” 这个问题秦陌刚刚审问过,“有。” 兰殊微微点了点头,“既有通信,那便是有了罪证,太子殿下那边,我们也能交代了。接下来,便是那批辎重。若二哥哥缴获了那批兵器,您打算如何处置?” 秦陌思忖了片刻,“自该上交朝廷,只是......” “只是您怕一上交,就不一定能挪到您想用到的地方?”兰殊见他面露犹疑,续接了他的话。 秦陌看了她一眼。 兰殊轻轻微笑,带着些寻常的俏皮语气道:“崔氏女儿自小就要学习看账管家的,我虽不懂朝政,但也知道家底就那么多的情况下,这边挪一点,那边挪一点,顾此失彼,就总有一些地方,得的少一些。” 眼下李乾还未登基,朝廷大小事宜,皆由内阁把控。 那帮老头子素来忌惮长公主手上的兵符,这些年凭着国朝发展重点主要落在了工商与民生,他们把持着国库,对于军政支出一削再削。 这批辎重要是到了京城,只怕不会落到军营里。 可大周的军队,此时正正需要崛起。 兰殊见少年眉头紧皱,悄悄靠近他的耳畔,“二哥哥想不想发一笔横财?” 秦陌的视线一过来,兰殊同他弯了弯清眸,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鲁班球上,“这玩意我自小就爱玩,二哥哥把它给我,不用什么山大王,我保证今晚给您解出来。” 上山剿匪,难免需要下令出兵,人多眼杂。 但若能悄无声息地拿到了钥匙,秦陌便可以在派兵上山剿匪之前,先带静尘他们偷偷把峡谷藏匿的辎重搬空。 搬哪儿先临时存着,兰殊都替他想好了,就用那枯井下的溶洞。 而后,他再在带兵上山剿匪的空隙间,炸掉山谷,便能同内阁交代说辎重已经尽毁,朝廷那边,也无迹可寻。 待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再把那批辎重,悄悄用商队,运到北境的大营里去。 兰殊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心动,直接同他递出了手,“反正您今晚也干不了别的事,不如让我试一试?” -- 上一世,兰殊直到秦陌铲平了土匪窝之后,才从昏迷中苏醒。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鲁班球,已经是辎重被炸光了以后。 那时她并不知这是个什么玩意,只觉得新奇,便抓在了手上把玩,秦陌大概是见她可怜,有那么点没保护好她的愧怍,直接将这玩意作为了赔礼,送给了她。 这个鲁班球最后落到了她手上,成了她以后解闷的玩具。 眼下,别说只是将它解开,便是将它重置,于她都是信手捏来。 但兰殊也不好一下就将它破解,显得太过于轻松,引人生疑,她不停转着那个小球,捯饬了好半晌,看着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秦陌见她时不时朝他这厢窥探,脸上浮着一丝倍感压力的红晕,转过身,给了她一个安静放松的环境,自个儿,回到了观音庙的前堂。 静尘对于吴甫仁的审讯也差不多了。 秦陌伫立在佛堂外,迎着月色,听着静尘的回禀。 吴甫仁残害那些少女,原是想做出心爱之人的尸身。 静尘双手合十道:“节度使周荀告知了他一种南疆虫谷中传闻的秘术,只要得到天竺圣物菩提莲,配以虫谷秘宝噬情蛊,置于亡者尸身心口处,将其焚烧,就能把亡故的魂魄留住,不入忘川,谋得一个重生。” 秦陌目露惊色,“谋得重生?” 转眼,静尘当真将那从吴甫仁家中搜索出来的菩提莲,递了过来。 只见那圣物鹌鹑蛋大,白玉雕的底,呈现出一朵多瓣莲的形状,中心却有一小块妖冶的血红色。 少年接过,放在手中摩挲了下,隐隐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秦陌心口猛地一沉,不由揉了揉胸口,攥紧那菩提莲玉,眉宇紧紧蹙起,“当真有这种秘术?” 他从来不信这等邪乎的事儿,难免忧虑这种妖邪之术流传民间,迷惑百姓。 毕竟他不信,不代表别人不信。 眼前不就有个为此疯魔的典型。 吴甫仁那心爱之人,早已化为了白骨。 他却为爱疯魔,特意寻了义庄的入殓师,学来绣尸之术,企图给他的心上人,重塑一具尸身招魂。结果害了多少无辜的少女。 静尘在南疆蛰伏多年,自然听闻过这类传闻,稽首同秦陌说不必太过担心,“吴施主鬼迷心窍,受人蒙骗,对此邪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个办法只是一个传说,且有反噬,并没有人真的试过。” 秦陌双眸朝他瞬去,和尚双手合十,细细解释道:“逆天改命,本就有违常理,非常人可为。这等反世间伦常之事,必要有定天下乾坤的气运方能施展,古往今来,唯有开辟盛世纪元的真龙天子可有。” “而此法代价极大,即使得到菩提莲留下亡魂,生者还需召噬情蛊入体,日夜煎熬于情思之中,以未来换取过往。魏晋朝前,南境曾有一位藩王痛失爱妃,就想以此法为两人谋一个再续前缘。可也难抵情蛊的日日折磨,临了,望着殿外的锦绣山河,终是不舍,半途而废。这菩提莲上那一点红,传闻就是他用心头血喂情蛊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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