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儿天资聪慧,却心无城府。 后来事情败露,那两崔氏嫡系却说是他给的文章答卷,启儿的笔墨字迹被他们捏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性子纯善高洁,不堪折辱,最后为了不拖累她,不愿她低声下气去求人,在家中自缢身亡。 那两嫡系子弟竟还说他是畏罪自杀,说是他为了钱贩卖的考题,把罪名全都推到了他身上,自己则落了个轻判。 兰殊后来知晓了真相,眼看崔家左右打点,就要将那两人从牢里接出,继续逍遥法外,一时悲愤过度,设法买通了同牢的囚犯,佯将他们失手打死在了牢房里。 那是她一个以前连鸡都不敢杀的姑娘,第一次在心里萌生出了杀意,第一回 ,想方设法地报仇。
第二回 ,则是知晓了兰姈死亡的真相后...... 兰殊坐在车厢内,搓了搓自己发颤的手。 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057章 第 57 章 时隔三年, 占地八十亩的洛川王府,今年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回家。 直到科考当日,秦陌才从皇城归来。 兰殊一听到侍仆通传他回了府, 忙不迭从厨房里奔了出来,转过回廊,便朝着主屋的院子快步而去。 门廊下, 一道笔挺的身影径直迈进了屋。 兰殊张了张嘴, 没来得及喊住他。 她连忙跑了过去, 脚尖刚在门前刹住,只见那道颀长的身影杵在了门前,微瞠着双眸,盯向了里屋那一副精致绝伦的黄花梨拔步床。 秦陌此前从未关注过王府的装潢修葺,但也从未听兰殊提及她给主卧购置的是这么一副床。一般大额份些的开支,她多少都会同他提一嘴的。 秦陌并不是介意她擅作主张, 只是这样的床,这样的陈设, 与少年梦境里的那间屋子,影影幢幢, 几乎重叠在了一处, 如出一辙。 秦陌的脸色刷拉一下就变了。 他原忙活了好几日, 正想回来歇息来着。 本以为自个一见到床榻, 会恨不得一栽即倒,眼下,秦陌心口猛地打了个激灵, 倒是彻底清醒了起来。 “世子爷。”那梦境里纠缠过他无数个夜的柔美嗓音, 恰好在身后骤然响起。 秦陌浑身僵滞。 兰殊扶着门沿,微勾着唇角, 只见少年状似艰难地回过头,那表情格外不对劲,就像是掉进陷阱里,被夹住了尾巴的困兽,满目惶惑,逃也逃不出。 兰殊趴在门前,双眸疑窦地瞅了他一眼。 四目交汇,秦陌避过了她的视线,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之间,蹙起眉稍,“这怎么弄的?” 兰殊下意识低头,摊开手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袖角腕口,沾到了一些零零星星的红点,看着像是血渍一般。 “我刚刚在厨房做糕点,不小心沾到了一点调色料。” 秦陌神色稍霁,“怎么突然做起糕点了?” “启儿这两天参加院试的秀才选拔,我想做点他爱吃的,等他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拿去接他。” 秦陌微一颔首。 兰殊继续站在门前,将他着意地望着。 秦陌眼睫轻颤了下,垂眸沉吟了半晌,才凝重着神色,压着嗓子道:“怎么把卧室布置得这么豪华?我一时间都没习惯过来。” 兰殊无辜地眨了眨眼,“不是我故意奢靡,这是陛下御赐的。刘公公前日亲自带人将这一套桌椅床架送了来,说是陛下祝贺你我乔迁,特意遣人寻最好的木匠打造的。我不好抗旨不遵......” 秦陌蓦地回想起商议科举试题那夜,走出御书房,李乾曾夸口要送他一份大礼。 他当时还不信,目前看来,这的确是一份“大”礼。 就这一副堪比一间小屋的拔步床,躺下七八个大汉,绰绰有余,雕栏工艺之精巧,满大周估计也找不着第二副。 看得出来,李乾是花了心思的。 只是秦陌觉得他这表哥,多多少少和他有点八字不合。 秦陌抿了抿唇,挣扎了片刻,扭头决定先去书房凑合一个午觉,至少先定一定心神。 临行前,少年特意瞟了眼窗台前的高几,倒是没有那两盆异色的山茶花。 兰殊默默跟在了他身后。 秦陌回头瞥她一眼,望着她眼底闪过的忧思关切,才想起了什么,微朝她招了下手。 兰殊衔笑朝他凑近了两分,那独一无二的清甜女儿香扑鼻而来,掺着格格不入的法门檀香,秦陌鼻尖动了动,目光落了眼在她腰间多余的香囊上。 他当初送给她的香囊,他现儿只觉得越发碍眼起来。 兰殊的小耳廓自觉朝着他薄唇靠近,秦陌的眼前,一张莹润如玉的侧脸入目而来。 少年凝着她纤长浓密的睫羽看了片刻,低声与她报平安道:“陛下临时改了题目,从那十道以外的题目里选了考题。” 那日,秦陌连夜赶回了皇宫,同李乾禀报考题疑似泄露之事。两兄弟琢磨了一夜,决定将计就计。 他们并不知是谁泄露了考题,当下发作,只会打草惊蛇。不如假装全不知情,暗自修改考题,静待东窗事发。 今日是春闱的第一天,秦陌特意让静尘扮作了监考官,混入考场调查,凭他察言观色的能力,定能找出那些买过试题的考生。 他们花了大价钱,却买到了假试题,一定会恼羞成怒,回去找卖题的人。静尘届时只要顺藤摸瓜,自然就能抓住幕后操纵的罪魁祸首。 兰殊听到秦陌派静尘前去摸查,忍不住问道:“静尘师父不是秃头吗?也能扮监考官?” “正是秃头,他什么都能扮。”秦陌道,“上回的任务,他还扮过女郎。” 至于他一个和尚何辜扮女郎,自是为了陪秦陌探查一些鱼龙混杂的场合。秦陌当时需要一位女伴,却不喜别的女人碰他,也不想带兰殊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静尘生得眉清目秀,被迫揽下了这件差事,自此成为了他密探生涯中,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历史。 兰殊倒是一壁笑着,一壁目露欣赏,“可真是个人才,亏得姐夫当初愿意忍痛割爱。” 这回,这一声姐夫,可谓是名正言顺。 赵桓晋磨了兰姈整整一年,总算在今年的上元灯节,把美人娶回了家。 其间自然不知哭断了多少长安待嫁女儿的心肠,纷纷骂他放着她们这帮好好的黄花大闺女不要,竟去娶一个和离没多久的寡妇。 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可待赵崔两家的婚事一完,赵桓晋牵着兰姈上街,那一群咬着帕子的姑娘,梗着脖子将那新妇一瞧,不由都用纨扇避过了脸儿。 不愧是当年的崔氏第一美人,那一副经年不减的花容月貌,真是比不过。 也怪不得人赵大相公心心念念,惦记这么多年。 连最得力的属下,都拱手相让了他人。 对此,秦陌轻嗤了声,“早有预谋要做我的连襟,自然要讨好我。” 话音甫落,兰殊再想起自己少时无所畏惧的那些场景,后知后觉地窘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肘,警告道:“你不许再提那会的事,尤其是在外面,半个字都不能讲。不然阿姐知道了,非得宰了我不可。” 她这会儿倒是知道怕了,未免也有些太迟了吧。 秦陌几不可闻地勾了下唇角,转身离去前,低下头,伸手一探,扯下了她腰迹的檀香香囊。 “借我宁下神。” 兰殊记得他走前是这么说的。 后来,他再也没还给她。 -- 春闱会试一共考三场,每场考三天,现下还有的熬。 院试只需连考两场,不过两日,崔启就从考场出了来。 当初那白梅树下投壶的十二三岁小少年,完全向着他俩姐姐的血统里不偏不倚地长,不过十五岁的年龄,已然有了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皮相,刚提着笔箱从考场出来,就被人用一个裹着情诗的粉绢子砸了一下。 崔启摸了摸脑袋,捡起手绢,举目寻去,只见考场围栏旁簇了一群花红柳绿的姑娘,个个巧笑盼兮地朝着他张望。 他不知是谁的手绢,只好走过去,不失礼数地把它挂在了她们面前的栏杆上。 她们都不急着去拿,只笑吟吟地盯着他瞧。 崔启的性子温润腼腆,一下见这么多姑娘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不由躲闪了片刻,一时间红了脸庞。 直到栏杆另一头传来了几声熟悉的女子咳嗽声,崔启飘忽无措的视线有了落点,唇角呈出了一抹温情的笑容,“大姐姐,二姐姐!” 崔启提着笔箱朝前奔走了两步,兰殊盈盈一笑,兰姈却伸出食指,往他额间一敲,故作严肃状:“考到功名了吗,小小年纪就学会眉目传情了?” 长姐如母,这个词在兰姈身上,真是一点儿都不为过。 单从兰殊这般鬼精,犯事都最怕兰姈知晓,便能看出,她素日管起弟弟妹妹是有多严苛。 “姐,我没有......”崔启捂着额间,求助地看了兰殊一眼。 兰殊当即会意,挽过兰姈的手肘,便努嘴道:“阿姐,你不该高兴吗?就他这闷葫芦的性格,这脸再不能看,眼神再不勾人,以后可怎么给你找弟媳妇?” 话音一圃,兰姈扑哧笑了一下,崔启的脸色愈发委屈起来,嘟囔道:“二姐,我是叫你帮我,不用让你损我的......” 兰殊冲他耸了耸肩头,两撇眉梢俏皮地挑起。 兰姈笑了会,语重心长道:“我只是怕他分心,以后金榜题名了,谈婚论嫁是水到渠成的事。” 兰殊歪起头来,笑眯眯地反驳道:“哎,这话我可不同意,年少慕艾,怎么就一定会影响金榜题名了?姐夫年少的时候天天辍学来看你,现在不还是当朝大相公?” 兰姈脸颊顿时如胭脂扫过,一把捏住了兰殊的樱唇。她妹妹的这张小嘴儿呦,有时真是令人恨不得撕了它。 崔启见她俩依如幼时的打闹起来,站在一旁咯咯笑着,转眼,贡院外的另一条次干道上,传来了两道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两名男子同时策马,朝着考场门口而来。 只见他俩头戴官饰,身着朝服,一个绯红,一个绛紫,腰封间还都坠着可随时面圣的特敕鱼符,周身的气势,瞬时将水泄不通的考场外,镇得噤若寒蝉,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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