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于水中央回头,清澈的琉璃眼眸看了他一眼,忽而弯眸一笑,游逃地更远。 不听话。 他咬了下牙,起身上前逮她。 她滑得和鱼一样,若不是顾及他肩头的战伤将将愈合,不能泡水,他根本捞不着她。 她束手就擒,由着他搂过了她的腰,关切看向他肩头,“你当心点!” 本来这伤口基本是好了的,前两天她央他耍了套枪法,不小心扯裂了。 她一开始根本不知情,见了血后,内疚了老半天。 “还疼吗?” 秦陌微一摇头,陷入她脖颈的气息沉重,看了眼她湿漉漉的浴袍,春光尽显,只觉得此时便是再给他一刀,他也受的住。 她却不许他在池里胡闹,抵触地用拳头推着他的胸膛。 秦陌只好揽腰一抱,将她带上了岸。 她身子一轻,双手就搭在了他后脖子上,苛责道:“这又是伤,那又是伤,秦子彦,你出去打个仗,是把自己当铜墙铁壁了吗?” “一道伤,换好几年太平盛世,不值当?”转眼,他就把她摁在了榻上。 女儿家一开始顾及他的伤,不敢挣扎,基本都顺着他。 后来,却发现他实在可恶。 她经不住他的反复推磨,气得咬了咬下唇,眼角瞥见床头他习惯性放置的匕首,一把抓了过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身形一滞,她借势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他蹙起眉宇,却也没有轻举妄动,由着她挟制了他的命脉,只听她冷笑道:“听说子彦的首级,经此一战,已经涨到十座城池了。” 他仰头望着她,“想拿我的命换城池?” “拿去。” 他主动靠近了她手上的刀锋,却把她吓了个不轻,着急忙慌将匕首扔了出去。 便是这一瞬间的退让,男人有了可乘之机,再度,把她压在了下方。 她抬眸望向他的眼睛是那么亮,比屋里的灯光,还要绚烂夺目。 莹莹如若星辰,满眼都只有一个他。 以致秦陌在水中苏醒,睁开眼,屋子里昏暗无光,水雾朦朦,不见任何人影,寂寥的,他久久没有回过神。 真是一场美梦。 半晌过后,哗啦一阵水声响起。 秦陌目光黯淡,起身披衣,眼里全然没有了困意,望了眼窗外的月色,推开了门。 -- 华清宫里,亭台楼阁,风景迤逦。 后院的泉水都是暖烘烘的温泉,独前方的瑶露池引了山谷清涧与热泉相结合,水色清澄,四季如春。 夏季的晚风仍透着一丝白日残缺的热意,池边与石柱石阶并无围栏,兰殊坐到石阶前,脱下鞋袜,便能踩到清水,迎接一阵舒爽的凉意。 天空捧着一轮圆月,华清宫此时已是夜深人静。 总归是重温故地,兰殊虽然什么都没多想,凝着眼前熟悉的风景,心里免不了有些空落。 这感觉非她所盼,兰殊晃了晃脑袋,百无聊赖地将双脚探在水中摇曳了番。 说来,她许久都没有凫过水了。 兰殊默然片刻,四下环顾无人,起身脱下了外衫与巾帛,索性一头扎进了瑶露池中。 这汪池水开凿而来,本就适宜于夏日游泳。 兰殊张开双手,闭眼缓缓往下沉去,身着白衣,衬裙泛着暗纹的光泽,宛若一道逐渐消失在水面的月影。 她寻思这档口也不会有人,本想着安安静静在水底下独自待会。 却不想岸边猛然传来一声呼唤:“崔兰殊!” 连名带姓,惊得她蓦然睁开了眼。 紧接着,另一道玄色的身影,跳入了深深的水池之中。 岸边有一壶拎回来没来得及喝的酒,还有落下的熟悉外衣,唯独不见她的人。 兰殊万万没有想到,秦陌出门散步增乏,远远看见水中一道往下沉的白影子,误以为她醉酒失了足。 吓得二话不说,一头猛地扎了进来。 秦陌的双眸布满了惶恐,跳下水里搜寻,他左顾右盼,心慌意乱间,只见水底下窜上来一道灵活的白影。 少年眼中的慌乱骤然散去,转而,丝丝缕缕的惊异从其间涌了出来。 她身如游鱼般的身影,叫他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另一道相似不已的影子。 同样的夜色,同样深不见底的水,在他为了逃离突厥,负伤坠入江水,也曾在遭受没顶之灾时,隐隐约约,看见过这样一道犹如鱼形一般游过来的身影。 兰殊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引他一并朝着水面游去。
第066章 第 66 章 两人在水面浮出头来。 兰殊鬓边滴水, 落在纤长浓密的睫羽上,她忽闪着双眸,将他困惑地望着。 秦陌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眼底是一片漆黑的夜色,长吸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失足落了水......” 兰殊愣怔, 一时都不晓得该回什么话, 只好露出安抚的笑意来。 他又将她拽紧了些, 两人迅速上了岸。 夜色阑珊,按理这个时辰,池边本是无人出没的。 偏偏秦陌方才关心则乱,那一声急吼,再加上一道猛扑的水花声,直接将华清宫前厅守值的内侍与宫女齐齐唤醒, 均以为有人落了水。 兰殊刚爬上岸,远远就见他们提着水晶灯, 手捧帨巾与暖身斗篷,匆匆忙忙赶来。 那明亮璀璨的火光朝兰殊湿漉漉的身前一闪, 曼妙巍峨的曲线晃过, 她连忙蜷了下身子, 紧接着一副硬邦邦的胸膛挡在了她身前, 倾身压了过来。 秦陌生得高大,双手一环,将她彻彻底底藏在了怀中。 兰殊浑身湿透, 也知自己此时经不得光照, 承下他一番好意,俯首躲在了他胸前, 没叫旁人看见。 那熟悉的温软气息扑在了他心口处,与梦中的滋味几乎重叠,秦陌心底一阵恍惚,从始至终,没敢低头往她身上再看一眼。 那齐整列队而来的内侍宫女提灯走近,见他俩缠缠绵绵地搂抱在了一块,老脸一红,纷纷将头埋得低低。 斗篷一递上来,秦陌接过,先将她的前身一裹,随后起身,将她揽腰抱起。 他疾步带着她远离簇拥而来的人群。 元吉见世子爷全身都还在滴水,追在身后给他加披了一件外衣,见他抱着美人直接朝屋里回了去,灵光一闪,紧忙遣了几位宫女跟上。 秦陌一开始并未留意到她们悄然跟寻的步伐。 直到进了屋子,他刚把兰殊放下地,那几名宫女忽而拥了上来,连忙为他俩宽衣解带,只留下一身素纱中单,随而凭着人多势众,将他俩一起推进了温泉中。 两人大眼瞪小眼,尚未反应过来,只见红珊瑚珠帘幔帐落下,外屋的灯火被她们燃起,昏黄光线扑面而来,经过绯红珠帘的滤过,洒在袅袅的水雾上,透出了一层别有意味的粉色。 “世子妃和爷先泡着暖暖身,奴婢们去准备换洗的衣饰。” 便是这么招呼着,她们把他俩的衣服齐齐拿走,火速退出了屋门,顺带将门环紧紧拉上。 今日世子妃生辰,世子爷明明赶上了山,却迟迟没有出现在筵席内,想必是两人闹了别扭。 此景此举,给他俩牵线搭桥和好的意味,再是明显不过。 年轻气盛的小夫妻,有什么比浇一把情欲的火,更适宜和解的呢。 正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和,他们自是一番好心。 温泉池内,气氛一时间变得异常尴尬。 换洗的衣服没送来,兰殊一时间也出不去,默然一头埋进了水中,只露出一个湿哒哒的脑袋。 秦陌撇过了脸,没有看她。 须臾的沉默。 水雾缭绕,兰殊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就今日所有的事情同他致谢。 虽是一场误会,但他这仗义的一跳,勾起了不少他们以前互帮互助的回忆。令兰殊不由想起他当初在南疆为了救她,也曾不惜跟着她掉下山洞的场景。 两人之间的僵持,瞬间缓和下来。 秦陌问道:“原来你会凫水?” 相处这些年,秦陌从未见她露技,一直都没有发觉。他回想着她方才的泳姿,敏如游鱼,还能潜入水底,看来水性不是一般的好。 兰殊那厢浅浅地嗯了一声,秦陌不由续问:“几时学会的?” “十二岁以前就会了。” 十二岁。他当年从突厥逃回来,是十三岁。她比他小一岁,正好是十二。 秦陌脑海中仍然不断闪过她方才凫水的身姿,越想越觉得似曾相识,心里隐隐生出了另一种前所未有的揣测,鬼使神差道:“我看你方才拉我出水面的动作熟稔,是以前经常救人吗?” 少女却摇了摇头,“本是学来救人的,但学会以后没有用上过。” 秦陌一颗紧张跳动的心脏蓦然沉了下去,沉吟了良久,眼底划过一丝失望,忽而觉得自己的联想荒谬可笑。 他很早就曾同她交过心,告知她当年卢四郎救他一事,虽然说的并不详细,但若她就是那个人,也该在听到戴着面具的小郎君时,心里产生一些狐疑。 可她全然是旁观者的模样。 应是他想多了。 秦陌思忖片刻,又问道:“为何是学来救人?” 问话一坠地,迎来的却是少女短促的沉默。 兰殊目光淌过了一丝追忆往事的晦暗,唇角浮起的笑意,携了好几分惨淡,“因为在岸上跳脚的感觉太难受了!” 秦陌微蹙眉宇,兰殊便将弘儿小时候落过水的事,简而言之同他说了说。 当时兰殊手足无措,幸好旁边有个负责后院洒扫的妈妈路过,及时跳水把他捞了上来。 兰殊的水性,就是同那个妈妈学的。 秦陌不由回想起当年卢梓暮来家中吃饭,也曾就弘儿落水之事提过那么一嘴。 秦陌忍不住趁机将此事仔仔细细询问了番,从兰殊隐晦的答话中,听出这场落水原来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捉弄。 幸而运气好,但也叫她后怕不已,便特意去学了凫水。 秦陌再度想起卢梓暮还说她小时候其实是一个不爱读书的调皮鬼,却从弘儿落水之后,自此发愤图强。他不由联想到她当时的处境,大抵是为了在崔家站稳脚跟,好让别人不敢再欺辱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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