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打量他的手掌,指骨如竹,颜色像羊脂一般,却很大,想象他握住银绯时,血管会盘错突起,手腕的薄肌和筋脉也会张开。 要食言吗?牵一下……是怎么牵?十指相扣?亦或是他合掌握住?要牵多久?一下是指一回,还是迅速? 不对啊,这贪官,焦侃云别过眼,拿捏她守诺,占便宜? 犹豫许久,她蹙了蹙眉,缓缓抬起手,伸到他面前,“只这一次。” 虞斯一窒,视线紧攫着探入自己眼帘的手,目光逐渐深沈,皓腕纤掌犹似美玉,若是搓揉捻拢,便会如面团一般,稍稍用力,还会起红印。 他气血有些翻涌,心头激跳,有意转过身,面向焦侃云,灼灼目光好像要将人给吃了。焦侃云的余光窥见,不得不同样转过身与他相对。 虞斯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她,教她有些脸热,他抬起手,尚未触碰之时,忽然问道: “焦侃云,你说,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焦侃云一怔,反应了下,知道他是得逞了,狂妄了起来,便不甘示弱地狠狠道: “牵手,准备牵,还没牵。满意了吗侯爷?” 虞斯面红耳赤,泪光盈盈,他张口轻喘,粉嫩的舌尖可窥见一点,竟是勾唇笑了。焦侃云望着他,只觉得,色令智昏,诚不欺也。下一刻,又听他哑声道: “焦侃云,我是谁?” 焦侃云微缩了下指尖,不解地垂眸: “虞斯。” 他抬起两根手指,快要触及时,又放软了语气道: “看着我。不行吗?” 焦侃云抬眸,愈发不解。 他再次说道: “我是谁?叫我的名字,行吗?” 焦侃云心跳如鼓,被搞得不知所措,只得跟着他的思绪走: “虞斯。” 指尖传来极烫的热度。 “对,我是虞斯。”他却仅用两指,拽住焦侃云的一根指尖,将她往前一拉,几乎是把人挪到了面前,四目相对,他红着脸,低声笑道:“我是……第一个和你牵手的男人。”
第39章 男人。 风动满庭芳草,怒把萤火弹,旋围周身的廊灯轻晃挂,池水翻漾金波,一霎,犹如身陷于盛满美酒的镶宝金瓯之中,眩醉漫过头顶,满是男子的浓烈气息。 他是虞斯。承袭爵位,封号忠勇,姓虞名斯,字朝琅,朝阳朝,琅嬛琅,今年十八岁,战退北阖,满身功勋。敏疹,所以情绪起伏时眉眼猩红,泪水满溢。身热,所以手指滚烫。体力好,所以仅捏着她一根手指,就将她拽至咫尺之距。 无疑,他得逞了,强调两遍名姓,让焦侃云将他自述过的所有信息,都翻出来过了一次。 “我是第一个和你牵手的男人。” 他是男人。 是少年郎君,更是男人。她不可仅将他看作盟友,也不可仅将他看作权贵,他不是话本里的浪荡子虞斯,也不是被北阖奉为杀神的忠勇侯,而是站在她面前,脸红耳热、手指滚烫的男人。 他的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祈求意味,眸底翻滚着“性与欲”,被他锁住视线看得久了,一个念头钻袭脑海:焦侃云,我是男人,把我当男人看。 现在,焦侃云真要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了。她游走朝堂,周旋权贵,戏耍高官,从来没有剥离过这些人的身份,因为她是詹事府的焦侃云,也是吏部尚书之女焦侃云,更是金玉堂的隐笑,她带着虚伪的面具久了,看谁都是戴着面具,剥离不了。 但虞斯做到了,这一瞬间,硬生生让她剥离掉他所有的身份,光环也好,污名也罢,只许她把他当男人来看。 这个人若不是聪明到可怕,领悟她模糊的说辞,学得太快,那就是太过赤诚,毫无技巧,只是“性”意强烈,教她顷刻意识男女有别。 焦侃云纳罕。 第一个与她牵手。与阿玉的触碰,与楼庭柘的触碰,分明有更能称之为“牵”与“握”的画面浮现脑海,可唯有和虞斯,仅仅两根手指尖的一星半点的触碰,是她也承认的“牵手”,是男人和女人的牵手。 他确实是第一个。 一颗杏子掉落池塘,噗咚的一声,让焦侃云心中微微一澜,想要缩回手指,硬拽了下,分毫未动。她微偏头,眉心挑起,意在询问:够了吧? 虞斯却只是捏着指尖,虽不得寸进尺,却依旧盯着她,喃然请求:“记住我的温度,焦侃云。” 红晕未褪,喘息依旧。 “摆这一出,累得够呛啊侯爷?”她目露些许戏谑,“就这样?” 可这戏谑反倒又挑起了虞斯的兴味。 他倾身凑近,嘴角微扬起,几若无声地对她说道:“对,我累得够呛,就这样,这是我累的温度,从未示于人前。”他认真地说着,指尖轻压了压,仿佛点燃了尖端星火,烫得焦侃云不禁瑟缩了下。 是累的温度,还是为她摆这一出倾心的温度,难以言喻。 指尖被摁得发麻。焦侃云问他,“这回天色是真的不早了,你不用休息的吗?” 领悟她的意思,虞斯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指尖,又突然抬眸盯了她好几眼,“我不想休息。你若想,我守着你,给你关窗。” 焦侃云一噎,迅速侧过身扶住栏杆。 两人便默然伫立原地半晌,也不知如何挪动一步,任由一丝尴尬和一缕燥意在周身扩开。焦侃云摩挲着指尖,上面确然残留着他的温度,缱绻的,温柔的,可也是强硬的,总之是留了点什么给她,任她如何磋磨,也挥之不去。 虞斯抬起牵过她的那只手,微握,抵在唇畔,问她,“你会记住今晚的我,是不是?” 她不能再被动地处于下风了,日后少不了接触,再这么让他发挥下去,该要如何相处。焦侃云看向稍远的一点,“不会。” 虞斯却欣然地挑眉,斩钉截铁地说:“那你可要好好记住了,你不会记住今晚的我。” 焦侃云耳梢发热,咬牙切齿,“你确实是个有点智力的对手。” 虞斯睨她一眼,抿了抿唇,使其染上嫣红的色泽,“对手?”不等她回答,他的神色略带了些对‘对手’的轻蔑,“你的对手里,有谁比得上本侯吗?本侯比他们,一骑绝尘。” 像是在点她,怎么把追求她的男人,都称之为对手。焦侃云还当真思考了片刻,“比不上的居多,但你和他们,在我眼中,没什么区别,都只是需要周旋的过客。 若硬要说有区别,唯一的区别便是:侯爷或许更难缠一些,需要周旋得久一点。” 她的声音冷静自持,仿佛一点都不为今夜所动。话音落下许久,身旁的人都没有说话。 待她再疑惑地看过去时,只见虞斯垂着通红的眼眸,下颚连着脖颈都紧紧地绷住微颤,眼眉与鼻梢猩红一片,她略微凑近,恰好看见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她呼吸一窒,怔住了。 只是拒绝而已,不至于吧? 是情绪激动而诱发的敏疹之泪,还是被拒绝的悲痛伤心之泪?焦侃云一时有些摸不清。不是,他怎么这么小气?也没怎么他吧!不喜欢他,拒绝两句,成她的错了?刚才自信勾惹的架势哪去了? 虞斯故作矜傲,抬起下颚,冷眼平视前方,眼泪却止不住地滑,还悄悄张口吸了一口气。看起来有点可怜,但也有些好笑。 这让一向不会教人太过丢失颜面的焦侃云十分为难,她圆滑惯了,张口就要哄,“我只是说……”想着又觉得没有必要哄,不如趁此时机让他死了这条心,遂又闭嘴。 就见虞斯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略带哽咽地追问:“只是说什么?小焦大人多一句安慰都不肯施舍本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起伏的胸膛夺人注目,他见她视线下垂盯着那看,便抬手扣住交错的衣领,狠心往下拉了拉,露出些微锁骨和一点肌山,“想说很丑?让你看个够,画个够,侮辱个够。” 好好,还真给虞斯找到了一整条拿捏她的法子。 焦侃云莫名抬起手臂遮住脸,笑了。 羞耻蔓延,但见她笑,虞斯又有些脸热涩然,盯着她的笑思考了一瞬,挑眉道:“很好笑吗?哪里好笑了?” 焦侃云终于找到机会扳回一城,抬手指着他的胸,“露出来,我告诉你哪里好笑。”她赌他不敢,也赌他自卑,没有那个心气,或许会赧然羞恼到转身就走,就像从前一样。 可没想到虞斯像是铁了心想知道哪里好笑,轻描淡写地拿指背朝上抹掉泪痕,并不管顾依旧失控下落的泪,揭开上衣,交错搂于半臂,胸肩皆半露,然后倾身,双手大开将她框在撑住的栏杆里,失落地低问:“哪里?” 武堂赤膊者多,观瞻者亦众,且那日也大大方方地看过,可焦侃云还是浑身都抖了一下,面红耳赤,想去推他,无处下手。稍掀眼就能看见他胸前的棱山,和两点浅粉色的石子,鼻尖萦满他的气味,干净清爽的气味,却透着热意。她只好抬眸,刻意避开,去看他的脸。 可他目含幽怨委屈,泪水斑驳的模样,让她更为无措。 她故作淡定,两指捻起衣襟上提,“侯爷,穿起来吧,夜间挺冷的。” 虞斯却不肯,“哪里好笑?告诉我。是我的身体很丑,露出来就会叫你发笑,还是我长得很丑,哭起来会叫你发笑?” 焦侃云也不知道,真恨啊,刚才自己怎么就没忍住笑了?迷茫片刻,再抬眼时,却看到了虞斯眸底的一味蛊惑。 他压低身体,迟疑地试探,“亦或是,你觉得我生得俊美,身材很好,所以看见我哭,看见我误以为你觉得我丑,便心生欢喜,认为本侯有几分……”他缓缓地,期待地问:“可爱?” 焦侃云错愕地望着他,好半晌没说出话。 他又接着引导:“不一样。” 焦侃云偏头,“什么不一样?” 虞斯笃定地说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哭,你会笑。” 焦侃云点头,“那是因为侯爷本身与旁人不一样,旁人也不会在我面前哭。若是他们哭,我也会笑。” 虞斯就凝视着她,一动不动,“在你眼里,本侯与他们也不一样。” 焦侃云疑惑,“哪里?” 仿若引诱,虞斯缓缓吐出几字:“你看我的身体,会脸红。”他有意倾身,声音低哑,“前几日还不会的。” 肌肉被孔雀蓝的衣衫半裹着,沟壑山峭,洁白如玉,他强悍到战胜回来,连会留下疤痕的致命伤都没有,此刻却流着泪,心浮气躁地喘着。 焦侃云思绪混沌,“因为……”她很确信,自己并不喜欢虞斯,写那样多的话本,若是分不清一瞬的波澜和心动喜欢,那也白写了,但自己为什么会脸红?她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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