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一跳,刚好跳进了这一堆暗卫间,射箭都没这么准的。 桑明道:“是王爷让我等在这儿等的,没有王爷的吩咐不能出去,也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 谢相思的视线落在白照嘴里堵着的布上,简直一言难尽。 “王爷千金贵体,尔等作为侍卫,怎么能任由王爷冒险?!” “不冒险,怎么救你?”裴缓的声音近在咫尺,和听他心声不同,这话说得格外清晰。 “那个陈大帅武功高强,上次就把你我扎了个对儿穿,这次又多了个人,本王要不出去让他们集中火力在我身上,你怎么能寻到空隙脱身?” 谢相思耳朵被他的气息捉弄有些发麻,僵硬着往前站了一站,转回头面对裴缓:“属下能救自己,下次王爷务必不要为我冒险。” ——“你以为本王愿意为你冒险?” ——“为你豁出去你还不领情,死丫头嘴硬,你是鸭子变的吗?” ——“你越不让本王做什么,本王越做什么,本王怎么会让你个鸭子拿捏!” 裴缓这次心口合一,淡漠地哼了一声:“我偏不。” 谢相思叹了口气,周身突然一软,是用力过度的脱力状态。 她手撑在墙上,艰难地开口:“麻烦王爷……给属下就近找辆车。” “马车贵得很。” “那找匹马。” 裴缓掸了掸衣襟的土:“马也贵。” “找只骡子也行,或者牛车……” “本王背你回去。” “王爷金贵之身,属下受不起。” 裴缓眯了眯眼:“不让本王背你就在这儿躺着吧!” 还真是越不让做什么越做什么。 谢相思点头:“那劳烦王爷蹲下了。” 她撑着最后一点儿力气将自己挂在裴缓的脖子上,可身体太软,几次从裴缓的背上滑下去,裴缓便改成抱着她。 她整个人就窝在裴缓的怀里,被他抱着往前走。 这是保护人的姿态,记忆里她还没有这样被人抱过。她从来没想过会被人保护,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裴缓。 她信奉靠自己,一贯看不上裴缓这种在家靠爹娘兄长,出门靠皇上临安王的纨绔米虫。可这次在盖州,她见到他洞察天香阁之事的机敏,也见到他刚才调虎离山让她脱身的果断。 裴家的人,文武双全,忠诚无双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裴缓就算再不学无术,身上也流着裴家的血,差不到哪里去。 裴缓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昏昏欲睡间,谢相思的思绪乱飞,她听见裴缓问。 “解忧帮的人若是接单又完不成任务,回去之后会受什么惩罚?” 她撑着眼皮,声音很弱地回答:“一般是罚款囚禁地牢,若是在接单中犯很严重的错,由刑堂审判,重则处死吧!” 她说得很轻松,像是对这样的事情稀松平常,可每个字却极沉,听得裴缓手一抖,差点儿把谢相思扔出去。 ——“那我不能让她走了。” ——“我不能让谢相思回去送死。” ——“长这么好看死了怪可惜的。” 谢相思眼睛半阖,耳边嗡嗡响,也没分清是他亲口说的话还是心声,便应道:“那谢谢您。” 裴缓的脚步一滞,低头看着她。 她额发濡湿,贴在脸上,面庞苍白,前一秒是杀神之姿,这一秒乖得和小白兔一样。 他的手有些不稳,怕真的把她扔出去。 “去把前面那个铺子门口停的马车买下来。” 白照跑过去办,过了会儿回来:“老板说那是进货的马车,不卖。” 裴缓:“那把铺子一起买下来。” 片刻后,裴缓把谢相思抱进马车。 他弯腰将她放下,人要跟着钻进去,脑海里突然冲进一幅画面—— 背景是冲天的火光,脚步声哒哒,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不断。 胸腔里是吸入的浓烟,眼前是模糊的黑影幢幢。 有人抱着他上了马车,不住地摇晃,不住地叫喊。他眼睛扯开一条缝,只看得见那人下巴上一滴一滴坠下来的汗珠。 “成之,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不能丢下哥一个人!” 裴缓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有无数条杂乱的线纠结成一个线团。他深吸口气掀开马车的车帘,任由夜间的凉风肆虐地吹。 记忆里他并没有遇到过大火,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奄奄一息活不下去的事。 他幼时有战功赫赫的父母,少年时有平步上云霄的兄长,护着他半生顺遂。 要非说有什么坎坷,那都是在裴昭离开长安时他自己硬生生作死创造出来的。 “看来是我太思念兄长了,把不知道哪里看的话本子情节都加自己身上了。我这书啊,都看杂了。” 旁边谢相思已经睡着了,睡得很沉,呼吸也很沉。看着看着,裴缓也有些犯困,但碍于马车内部装饰实在是太简朴,睡得不舒服,他硬生生撑到回客栈。 一进门,裴缓就见孟云客坐在大堂里等,满面的焦急,待看到安然无恙回来的他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我听手下说你带人出去了,还好你没事。” 白照扛着睡着的谢相思上楼了,紧跟着的护卫提着两个脸罩着黑布的人进来,孟云客问:“这是怎么回事?” 裴缓困得眼皮耷拉着:“之前在盖州城刺杀我的人,抓到了。” 孟云客神情一紧:“什么?你被人刺杀?你怎么没和我说?” “你和我兄长是一类的,我说了不得被你念叨到长安啊,我没事了。桑明——” “属下在。” 裴缓打了个哈欠:“去审审,我先睡了,折腾这么久皮肤都不水灵了,得好好睡觉补一补。” “是!” 裴缓脚步慢腾腾地上楼,今日注定要在这儿过夜了。 孟云客离长安办事是微服出行,随行人不多,但都是府内的亲信,他吩咐手下去附近守着,别让任何人接近刺客。 落日下沉,暗夜将来。 谢相思是在下半夜醒来的。 她每次脱力之后再睡着就会睡得特别沉,醒来时四肢像是灌了铅。 她捶了捶腿,抻了抻胳膊,从床榻上翻身下来,拽着茶壶灌了半壶凉茶水,人彻底清醒。 小镇的夜格外宁静,耳边没有听到裴缓叽叽喳喳心声的吵闹,他应该已经睡熟了。 一想起裴缓,她就能听见怦怦怦的心跳声,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跳得很热闹,很快乐。 谢相思拿水揉了把脸,将刀上的暗线重新缠好,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裴缓的门口,白照脑袋抵着墙,站着睡得香,平时守夜的桑明并不在。谢相思如今已经是怀王府第一护卫,几下就问出了桑明的去处——客栈后面的柴房。 柴房外三步一岗,守得严严实实。 谢相思刚到柴房,就听见里面传来忍痛的闷哼声,过了许久桑明出来,携着一身的血腥气。 “这两人骨头还挺硬。” 桑明抬眼看到她:“欸,谢护卫怎么过来了?” “睡醒散步能活八十八。”谢相思往门里看,“那两人什么也没招吧?” “正是呢,我让手下给他们灌了药,等一会儿再去审审。” “不如让我试试。” “这……”桑明有些犹豫。 “解忧帮有规矩,出卖雇主相当于背叛解忧帮,一旦被发现是要被尽全帮之力抓回去处死的,他们为了活命,不管你怎么问他们都不会说实话。我也是解忧帮的人,我有办法能让他们开口。” 桑明点头,让开路:“那谢护卫请吧!需要什么工具尽管说。” “不用了。”谢相思的手抵在门上,回头看了桑明一眼。 桑明招呼守卫:“都往外撤五步。” 一时间柴房周遭只剩谢相思一人。 “谢了。”谢相思推门进去,里面的血腥气浓重得她眉头皱起。 陈大帅和慕云两个人被捆得严严实实,光看脸和身上倒是一点儿伤也没有,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面色红润不苍白,但配合着血腥气,这么完好无损的看着更瘆人。 他们受的都是内伤。 谢相思不解:“这套审讯人的法子可真阴毒,这不像是一个普通护卫会做的事情。裴缓身边的人真的都很神奇。” 慕云眨了眨眼皮先醒过来,瞧见谢相思来表情怨毒得很,挣扎着要扑过来,却牵动伤口呕了一口血。 谢相思叹了口气:“别动了,再动就要吐血身亡了。” 说话间陈大帅也醒了过来,他看到谢相思先是惊喜,再然后笑容僵在脸上,神情落寞。 她无意间又伤害到了一颗普通少男心。 “我长话短说。”谢相思找了个堆在角落里的破垫子扔在地上,盘腿坐在他们对面。 “咱们都是解忧帮的人,帮内规矩懂的都懂。接单的价钱越高,危险性就越大。你们既然敢接刺杀怀王的单,应该都是急需钱吧,比如欠了赌债,要帮人赎身等等。” 慕云咬紧牙关安静下来,只有血从嘴角溢出,陈大帅的脑袋则垂得更低。 “有我在,人呢,你们肯定是杀不成了。你们为活命不肯招认,想着任务搁置之后会有其他师兄弟接手就能救你们了,可三院的人都是什么人,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们是竞争关系,他们怎么会管你们死活,那这条路就堵死了。” 谢相思慢慢悠悠地说,同时观察二人的表情,见二人有所松动,继续说:“你们等不来他们,又因为迟迟不招认没了用处,到时候就会被怀王这边弄死。如果招认了,那出了王府门就会被解忧帮下追杀令,也是个死。现在你们人在悬崖边,四面都是刀枪,怎么都活不了了。” 谢相思长长地叹了口气,颇为唏嘘。 “你有什么办法就快说吧!”慕云咬着牙喊了这么一句,又吐了一口血。 陈大帅也抬起头看她。 谢相思笑,鼓了鼓掌:“慕云师兄果然机智非凡。” 顿了下,她又问:“你们这次接单可有时限?” 陈大帅摇头:“对方只要怀王的性命,没有设时间,只说要尽快。” 慕云无力地瞪了陈大帅一眼,陈大帅小声说:“这个是能说的吧……” “既然没有时间限制,那就好办。之后我会找个机会把你们放了,你们以后就每隔几日假装来刺杀怀王一下,有点儿动静就撤,王府这边我会安排好,每次装模作样追你们一段距离就收队。这样你们一直在刺杀一直没得手,也不算违规,而怀王性命无忧,我也算是安然在完成任务。” “若是哪一日怀王不用我保护,我回解忧帮之后,你们想怎么杀他都随意。” 慕云摇头:“不行,这样等下去等到何时才能拿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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