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行李自己回去收拾,给你一刻钟,一刻钟时间不出来,本王就把你丢在这儿!” 裴缓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先一步踏上马车。 他的马车描金画彩,连四角的流苏都缀着小珍珠,浮夸到无以复加,风格非常之裴缓。 谢相思嘴角一抽,转身进了院子。 她带来的东西本就不多,三两下就收拾了个干净。看着窗外来回搬裴缓行李的下人,她皱起了眉头。 陈大帅去向不明,天香阁的事件也没个结果,到底是谁花钱买了解忧帮的令来杀裴缓还没个头绪,就这么回长安,不知道还有多少麻烦事等着裴缓……以及专门负责保护裴缓的她。 谢相思望着天哀叹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谢相思突然想到了傅清明,她寻了张纸快速写了封书信,卷着塞进包袱里,这才又出了门。 院中吊着的灯笼被下人一个一个吹熄,之后他们无声而有序地出院门,这一方天地除了天上月,没什么再照亮的东西,在拐角的阴暗处就是漆黑一片。谢相思的视力比寻常人好一些,能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地往外走,可其他人不见得能这样。 她走出月门,斜处里有人一脚踏上台阶,却踏歪了,就要往下滑,她一手拽住那人胳膊。那人借着力站稳,吁了一口气,松开手,往下退到庭院中。 院子里的月光澄澄,他的眉目逐渐分明,眉眼温和,鼻梁高挺,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锦袍,虽没有其他贵重玉饰,只发上系了条绸带,可跟着裴缓时间长了,谢相思光看布料就能看出一个人身价几何。 眼下这人,低调又富贵无匹。 裴缓交好的狐朋狗友里,气质这么出尘这么像好人的很少,谢相思突然想到一个人——临安王,孟云客。 谢相思眼珠转了一圈,抱拳一礼,开口:“王爷无事吧?” “无事,多谢你了。” 孟云客说着,几步走到一边,弯腰将谢相思甩出去的包袱捡了起来,伸出手。 谢相思内心忍不住表扬机灵的自己,忙走下台阶,接过来包袱,垂首道:“多谢王爷。” “我谢你,你谢我,咱们也算扯平了。”孟云客收回手,顿了下,又说,“你是谢相思吧!” 谢相思抬起眼,有些讶异:“王爷知道我?” 孟云客生了一双很温和的笑眼,看人没有寻常皇子那般居高临下,让人不会因他的身份心生畏惧。 “成之之前写信说身边多了个女护卫,今夜裴府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只谢护卫一个女子。谢护卫身法矫健,巾帼不让须眉,有你在成之身边,我也能放心了。” 孟云客语气里满是关心,真诚无比。 “王爷过奖了,我一定尽忠职守,保护好怀王。” 谢相思心里不由得感叹,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裴缓是怎么和临安王这样的君子“类聚”到一起的? 真是令她费解。 更令谢相思费解的事情,还在后面。 从长安来时,裴缓坐马车,谢相思和白照、桑明以及其他一干侍卫骑马,围在裴缓的马车四周保护他。 回长安时多了个孟云客,不过孟云客有自己的马车,按理说只是车队多了一架马车和几个临安王府随行人员,其他的都应该不变,可裴缓却硬是要她和自己同在马车内。 事出反常必有妖,裴缓想一定没安好心。 谢相思当然是一口拒绝:“属下的职责是保护王爷,和王爷一起坐在马车里,属下不能第一时间发现外面的异样。” 裴缓面无表情:“如果外面真的有人要刺杀本王,你第一时间发现之后,冲进马车保护本王,这中间的时间差里,万一贼人趁机刺杀成功怎么办?你在马车里,近距离贴身保护本王,这才能充分发挥你护卫的能力。” 谢相思等了等,想听裴缓内心的声音,好知道他突然揪自己上马车的真实目的。 裴缓倚在马车里,只默默看她,眼神里,透出三分委屈。 紧接着,谢相思等来了他内心的声音鼓动。 ——“人家好怕,为什么她不能上来保护我,上次她在身边我都被刺伤了,她万一不在我身边我怎么办?” 谢相思:!!! 看来上次的刺杀事件真的给裴缓带来了心理阴影。 也难怪,裴缓以前在父母和兄长保护下长大,后来做了王爷身份更贵重,虽然之前经常被人群殴,可真的伤到他的却是没有。 谢相思心软,只能认命了:“属下听王爷的。” 她撩开车帘上了车。 裴缓是天下第一享福能手,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毛毯,软垫钉在车身,坐着靠着都舒服,角落里燃着小炉熏香。裴缓就窝在毯子里,听见她上来轻哼一声,闭上眼不看她。 可他的心声在飘啊飘,被谢相思捕捉到。 ——“这下放心了,可以安心补眠了嘻嘻。” 谢相思神情松懈,弯唇会心一笑,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裴缓慢慢地睁开眼,马车内光线昏暗,他只能模糊看到谢相思的位置。 她受这么重的伤,就算好了,骑马难保不会伤口裂开,他让她上来也不是全无好心。 难得,他居然有好心,裴缓自己都惊了。 裴缓连忙甩甩头,摒弃所有的内心思绪,闭上眼,窝进毯子里强迫自己睡过去。 车抖了一抖,车帘漏进一丝光,谢相思睁着眼,看到光漏进来急忙又闭上,她刚听见他心里想的了! 过了一会儿,谢相思才又睁开眼。 她拂了拂胡乱蹦跶的心口,好险,刚刚差一点儿就要被裴缓发现了。 不过裴缓居然藏着好心,她实在没想到。 知道裴缓的想法,谢相思总算可以轻松自在地在豪华马车里待下了。 盖州城距离长安有七八日的车程,第二日一行人在城边的一个叫络宜的镇子落脚。 镇子人不多,却是周边村落贸易往来的一个小中心,谢相思借口要去磨个刀,裴缓吩咐众人在镇上歇上一晚。 “属下很快就回来。”谢相思面上没露任何声色,拿着刀就下了车,她要想办法将那封信给傅清明寄过去。 裴缓一行在络宜镇唯一一家客栈落脚,饭菜都很勉强。裴缓素来挑剔,筷子在面前一盘烧鸡里戳来戳去,一点儿食欲也没有。 孟云客看着裴缓,眼神微微凝滞。 他捏着裴缓要扔开的筷子,重新塞回去,道:“你多少垫一垫,等到之后路过望城,我带你好好吃一顿。你一口也不吃,很难活着撑到望城。” 望城美食,比长安都不逊色。 裴缓总算有了点儿动力,慢慢地机械进食。 耳畔断断续续的,谢相思的声音絮絮叨叨地传进来。 ——“这地方的驿站怎么连个人都没有啊,人没有,鸽子有也行啊!” ——“总算来人了。” ——“也不知道傅清明人还在不在那儿,那个姑娘有没有醒过来。” ——“如果能再晚走几日就好了。” ——“……完了,我看这驿站官不靠谱的样子,我这信真的能到傅清明手里吗?!” 裴缓咀嚼的动作也跟着一停。 他之前吩咐桑明查过傅清明,傅清明是神医鹿鸣的关门弟子,鹿鸣曾入皇宫为太医院院判,深受当今陛下器重。然而在皇恩最盛时鹿鸣却选择离开长安行走于江湖,救治许多家境贫寒命悬一线的老百姓,深受世人敬重。年初在找寻一味药时,鹿鸣跌落谷底身亡。傅清明把鹿鸣的尸身葬在谷底,被鹿鸣救治过的百姓则自发前往祭拜。 傅清明继承先师遗志,行走江湖做游医,居行不定。谢相思来盖州城才几天,就和傅清明认识了。 而且她还写了信给傅清明。 “啪!” 裴缓手中的筷子重重地砸到桌子上,孟云客调侃说:“也没有难吃到要砸店的程度吧!” 裴缓的面色很难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胸口一团无名火蹿得老高,找不到出处,寻不到原因。 半晌,他咬牙切齿地不耻下问:“你说一个女人给一个男人写信,是什么意思?” “自是寄相思了。”孟云客笑,眼神幽暗,“成之收到姑娘的情信了?莫不是回到长安我就要去府上喝喜酒了?” 孟云客说完,裴缓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裴缓鼻尖“咻咻”地出着气,往前一推桌子,倏地站起来:“我累了先去休息了,你慢慢吃。” 这反应,可不像是要办喜事的样子。孟云客明白自己这是无意间戳中了裴缓的伤心事。孟云客非常贴心地给他找理由:“舟车劳顿是该好好歇歇,之后路还长着,你快去吧!” 裴缓包下了客栈整个二楼,他就近推开一扇门,把自己摔到床榻上。 这榻远不及王府自己的金丝绒软榻,这一下摔得他腰背酸痛,差点儿真的把自己送走。 “工作间隙还有空谈恋爱,可真有你的谢相思。”裴缓喘着粗气,想到谢相思和傅清明这二人你来我往的事,简直咬牙切齿。 他恨不得冲去驿站,直接将那信抢过来,撕成碎片随风散去。可这样一来,他无缘无故知道谢相思心声的事情又要暴露了,以后还怎么…… “以后?”裴缓揉着自己额角的手停下,翻身坐了起来,“我怎么会想以后?让我不爽还心有他人的护卫,留在身边有什么用?我该立刻修书给解忧帮,让他们换个人来,再赔偿我这段时间的损失。 “行,就这么办。” “白照!白照!” 听到声音,白照立刻“咣”地冲进了屋,一手拎着大刀一手抬高做防御姿态:“属下在呢!” 裴缓:“你提刀进来想结果了我?你喊那么大声怕刺客不知道目标是谁?” 白照连忙将刀收进了刀鞘,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属下是听王爷声音很急切,怕王爷有危险。” 裴缓想了想,说:“你出去,换桑明进来。” 他方才居然想要让白照这个缺心眼儿去办眼下的事,他才是真的缺心眼。 白照扁扁嘴,委屈巴巴地出去,桑明跟着进来。 “我有事要你去做。” “王爷且吩咐。” 裴缓屈着一条腿坐着,面色幽幽暗暗,半晌也没说话。 他少有这样的模样,桑明一时愣了愣,猜测是事态格外严重,又上前几步,压低声音说:“属下一家都是老将军救下的,生是裴府的人,死是裴府的鬼,王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属下,属下就算豁出性命也会去给王爷办的。” 裴缓身边的人都是裴昭挑过来的,每一个都是知根知底,世代效忠裴家的。白照从小就和裴缓一起长大,桑明虽然不是自小跟来的,但祖上被裴家所救,一家都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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