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思倏地站起来:“怎么会?!我明明给你涂了药,那可是解忧帮最好的药,就算割掉了肉,及时涂上都能立时止血的……” “每次太医取血给陛下解毒之后,都会用专门的凝血药物给我敷伤口。寻常的止血药,对我来说根本不管用。傅清明的猜测应该没错,我的血,确实和平常人不一样吧!” 谢相思万万没想到这一点,如果早知道她肯定不会把裴缓扔在那里不管。 她差一点儿就亲手把兢兢业业保护这么久的雇主一刀结果了,这事怎么想怎么后怕,她脖颈儿后汗毛倒竖。 “我知道你不知道,我没因为这个事情生气。” “不是因为这个,那王爷把我关在这儿是为了什么?” “你说呢?” 谢相思说不出来。 不是因为砍他一刀,那就是因为听到心声的事情,这事太复杂,也太离奇,她没有什么把握,万一猜错被裴缓一传,该有人把她当妖精拖出去烧了。 裴缓不紧不慢地喝完了一杯茶,拍拍手。 白照蹦蹦跶跶地走了进来。 “王爷有何吩咐?” “备份纸笔。” 裴缓幽幽地道:“我也出道题,倘若你能答得让本王满意,本王就既往不咎。” 这一天,谢相思想起了当初被解忧帮文试支配的恐惧。 那时候考不好顶多挨罚,今天这任何一个没答对都会送命。 若是之前,谢相思不会太把裴缓的话当成正经的话。 可他今天不一样,很不一样,她已经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还是摸不着头脑,仿佛有座无形的山罩在头顶,随时都要崩塌将她压在下面。 谢相思紧张得掌心出了汗,擦了两次才握得住笔。 “你猜,此刻本王在想什么?” “啊?” “这就是考题。” 谢相思木着脸:“哦。” 在想什么…… 在想…… ——“我花钱去解忧帮找来的护卫,居然差点儿害死我,我应该一纸投诉给到解忧帮,到时候订金都能退回,这种忘恩负义,有一百件事瞒着我偷偷去做,眼里根本没有雇主的护卫也会从我眼前消失,真是一举双得。” 谢相思睫毛颤了两下,拿着笔的手僵硬着,随后一个字一个字,将听到的心声写出来。 ——“之后我知道,她瞒着我的事情,都是为了保护我。” ——“在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功过相抵这一说,我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伤了我,我就该让她不好过。可我却觉得,她伤我肯定另有原因,不是她的本意。这个世界在我眼里一向是烂泥,除了我身边的几个人之外,每个人都是不怀好意。我为什么就总会把她往好了想。就连时常听到她在心里骂我,我也并不会生气,反而觉得还怪可爱的。” 谢相思觉得手里拿的不是笔,而是千斤重的巨剑,每写一个字都累得她脸红心跳多一分。 ——“我不想让她落在别人手里,就把她抢回来。可之后呢,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才好,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想得到的是个什么结果?让她低头认罪?让她将瞒着我的事情和盘托出?还是让她发誓效忠再也不起幺蛾子?” ——“好像都不是。” 谢相思的呼吸一滞。 ——“就在刚刚,我抬眼却看不到她的脸时,我出离愤怒。” ——“我好像突然间就懂了,我气的是什么,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气的,是你出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把你自己置于险境。” ——“我气的,是你心里没有我。” ——“我想要的,是我想看你时,你也恰好在看我。” 谢相思脸上的热度仿佛扩散到脑子,她头昏脑涨,眼前的字歪歪扭扭的,像是爬虫。 滚烫的脸被一双微凉的手捧起。 她惊慌的眼对上他的。 那双眸静如秋湖,将她一张懵懂的脸全然映出。 他说:“就像此刻一样。”
第8章 想拥有她 在谢相思做完这次的试卷之后,她被裴缓放出来了,还照样上值保护他这个千尊万贵的怀王殿下。 谢相思也没什么异样,保护裴缓尽心尽力。两个人偶尔有几句交谈,之后重回平静。 一切看起来都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桑明拉着白照一起朝着东西南北四个角叩拜佛祖神灵,感谢他们保佑王爷和谢护卫和好如初。 白照睁着一双无辜的眼,说:“如初……他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桑明怜悯地拍了拍白照的小脑袋瓜,当谢护卫在王爷身边时他兢兢业业地拉着白照站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免得打扰他们的兴致。 怀王府就在这种和谐的气氛中进入了又一个夏天,裴缓喜欢夏天,喜欢暖洋洋的太阳包裹自己的感觉,他吩咐人在花园的藤萝下搭了个大秋千。 说是秋千,其实就是个简易的胡床,背面封口,用棉絮蜀锦做了个巨大的靠垫放在上面。胡床的两边支着竹竿,上面用一层薄薄的月纱覆盖,每日太阳升起,光就会温柔地从月纱外透进来。 秋千旁边煮着一壶清茶,各式精致的点心水果每隔半个时辰换一批。花园的花竞相开放,姹紫嫣红,一片盎然,在长安这个每个人费心费神一心往上挤的地方,裴缓执着地做那个最会享受的精致咸鱼。 谢相思觉得他还是太享受主义了,这样不好。 在这个吐槽刚从心里滑过的瞬间,她就被裴缓按在了对面的秋千里,腰背靠在软垫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软下去了。 如果享受是罪,她愿意代替裴缓去坐牢,无期徒刑的那种。 她没想到裴缓居然让人做了两个秋千。 “以前只有我自己,当然就做一个,今年可不一样了。”裴缓窝进对面的秋千,捡起一把玉柄扇子悠闲地扇着。 谢相思愣了一下,然后放松地躺下,没有说话。 裴缓的眼睛眯起来。 那天在地下密室他说完那番话之后,谢相思就是这个反应。 ——没反应。 之后他也时不时说几句这样甜甜的话,她的反应无一不是这样,发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裴缓也想过要不把她支远一点儿,听听她心里的想法,但刚一支走她,他心里就抓心挠肝的,随后立刻让桑明把她叫了回来。 一刻不见,如隔三秋。 他舍不得那么久看不见她。 再想想什么办法,要不,找几个人假装刺杀他然后让谢相思美救英雄,再然后…… “咳咳!”一阵轻咳打断裴缓的想象作案,谢相思缓缓地坐起来,有些无奈地说,“王爷,我能听见。” “哦。”被拆穿了,裴缓也不恼,扇柄在指尖转了两下,“那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不怎么样。”谢相思中肯道,“我力气用尽就会脱力,不一定能救得了王爷。” “那正好,脱力之后本王抱你回去,公主抱。”裴缓的眼中闪过兴奋的神色。 大意了。 谢相思以前从来没想过,世上还有裴缓这样的物种。 比脑回路清奇,她是比不过的。 谢相思愣了一下,又坐回去了。 地下室那几天,对谢相思而言,最大的收获就是她和裴缓彼此侧面坦诚了能听见对方心声的事情。 在一个院子的距离内,她能听见裴缓的心声。 超过一个院子的距离,裴缓能听见她的心声。 以前的一些疑惑的点,她都有了解答。 更重要的是…… 谢相思偷瞄了一眼裴缓。 他躺了回去,将扇子盖在自己的脸上,同时,心里“啧”了一声。 ——“我真是个天才。” ——“就决定用这套方案了。” 谢相思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想到什么,又轻轻地笑开。 午后的阳光在月纱的过滤下呈淡淡的粉色,似一场繁华又漂亮的梦。 她一直觉得能听到裴缓的心声,是个奇怪的事情。 全天下的人都不会这样,只有她一个人会。 在解忧帮那么多年,最深处的孤寂总会被这个认知勾出心底,让她一瞬间心思沉到谷底。 可现在她知道了,不只是她一个人这样。 还有裴缓。 两个人的奇怪,就不会让人觉得那么奇怪了。 至于其他的,她还没想过来,就干脆不想了。 谢相思被太阳晒得有些犯困,刚晃了个神,耳畔传来一阵细微的异样声音。谢相思旋身飞到对面秋千前,手臂张开横在裴缓面前。 “怎么了?” “有人闯了进来。” 谢相思话音一落,南边飞檐上一道黑影上下翻飞,后面暗影营的几个兄弟紧随其后。 那身形谢相思很熟悉,是慕云。 谢相思的心头一紧。 左炎死后,陈大帅和慕云就没有消息,谢相思问过两次,他们都说没有接到解忧帮的指令。这次突然来了,还在大白天明晃晃地闯入……解忧帮那边一定有了新的指令。 她刚想到这儿,下一秒西北角的梨树后就蔓延出两道影子,一长一短,随即人闪了出来。 谢相思瞳孔微缩,人都麻了,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高的自然是陈大帅,他身边比他矮一点的……居然是傅清明! ——“很好。” 裴缓阴阳怪气的两个字适时地响起,谢相思就更麻了。 麻烦的“麻”。 按照裴缓的吩咐,他和谢相思在后花园晒太阳时,周围不能有太多碍眼的人,就只有桑明和白照在不远处候着。 府中其他护卫都在月门外,暗影营大白天也不好躲在屋顶上,就藏在墙外的树间,或者对面的茶摊子上,以此保证内外都有人。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王府有个死角,就是西北角的第三棵梨树下面,藏着个狗洞,是裴缓小时候为了逃出去玩自己挖的。 之前为了让慕云和陈大帅顺利进来假装刺杀裴缓,谢相思就把这个只有她和裴缓知道的死角告诉了他们。 他们也确实利用得很充分,慕云勾走暗影营的人,陈大帅和傅清明从狗洞进来,声东击西,神不知鬼不觉。 可傅清明是怎么混进来的啊? 桑明按住冲出去的白照,看向谢相思。谢相思摇摇头表示没事,桑明一点头,拉着白照站得更远了些。 陈大帅和傅清明走近。 陈大帅未语先哽咽,颤着音开口:“师妹……” 谢相思微笑,还没说话,从她的右腰侧就探出个脑袋:“陈、大、侠,许久不见了。” 称呼被他每个字都咬得很重,真咬牙切齿。 陈大帅被吓得哭音一下就吞在喉咙里。 裴缓扔开扇子,从秋千上下来,站到谢相思旁边,锐利的目光在傅清明的脸上一转,唇边溢出一抹笑:“傅大夫来我这王府,不和本王打声招呼,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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