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只有谢临珩来过,这封信,只有可能是他留下的。 只是,这信中的内容,却有些出乎她意料。 他在信中说,他们的婚期,他已经让人取消了。 除了婚期,还有太子妃的册封典礼,亦一并取消了。 还说,他们之间的私事,不会牵连任何家族。 司家也好,其他人也好,他都不会动, 谢临珩今日挑着夜色前来,本来只是想着,悄悄看她几眼,再将这两封书信留下就走。 他没想过喊醒她。 所以才提前写了第二封信,将该说的话,都在里面写出。 只是他没想过,她会突然惊醒。 这样也好,至少,跟她好好说了几句话。 — 司隼白给宋今砚找的住所早已准备好。 只是上次宋今砚肩上的伤迟迟没有大好,再加上他自己不说走,别人也不好明言赶他。 不过好在,他这几日如他那天对虞听晚承诺的那样,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自己房里,很少在虞听晚面前出现。 再加上虞听晚亦在有意减少和他见面的次数,两人几天下来,几乎很少碰面。 直到这天,辰时刚过,岁欢就进来说宋今砚想见她。 虞听晚放下书卷。 看向岁欢,问:“可有说是什么事?” 岁欢道:“宋公子似乎是准备辞行,说走之前,想再见您一面,还有些话想说。”
第194章 辞行 入秋后,临安的天气凉爽起来。 白日中,后院树下的圆桌,是休憩说话的好地方。 宋今砚便将地方约在了这里。 虞听晚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圆桌旁,桌上有一壶新沏的茶水。 见她过来,他亲自倒了茶,送到她面前。 看向她时,和从前相较,眼底多了释然。 “今日相约,是为向公主辞行。”他第一句便道明去意。 虞听晚没拦,只问:“今后想去哪里?” 宋今砚眼底微黯了些,“放眼如今北部一带,只有临安暂时相安无事。” “虽不知北境这次的攻伐会持续多长时间,但想来,也应该不会太久。” “我想着,先在临安暂留一些时日,待周边战乱消停些,便返回南蜀。” 听着‘南蜀’这两个字,虞听晚眸色动了动。 宋今砚唇侧扬起一点很低的弧度。 想到什么,他话音一转,主动说: “其实,前些时日,我就该离开的。” 虞听晚看过来。 迎着她的目光,他解释道: “只是那个时候,我一时没能接受婚约骤然作废。” “不过现在冷静下来好好想想,那桩早已成为过去的婚约,早就该作废了,曾经的婚事,不该成为现在的束缚。” 这桩婚事,宋今砚确实想继续。 直至现在,他都还记得,当初建成帝将他定为驸马的喜悦。 出身世家,尤其是世家的嫡子,他们的荣辱,永远都与家族的荣辱息息相关。 他们身上担着家族的未来,他们代表的,从来不只是他们一个人成就,而是代表整个家族的兴衰。 但那天,在初得知他将来能娶得宁舒公主时,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他们宋家未来的无上荣耀,而是她。 他很早,就喜欢她。 只是她身为东陵最尊贵的公主,喜欢她的世家后辈多了去了,单凭他对她的这份情意,根本不足以让建成帝注意到他,从而让当朝公主下嫁宋家。 他早就认清了这个现实,所以他拼了命读书,竭尽全力在同辈中出类拔萃。 他本就有着优越的出身,宋家亦位于其他世家之首,只要他自己的能力足够优秀,再有家世的加持下,他足以有机会搏一搏。 终于,在那年建成帝万寿节前的某一天,他等到了这道期待已久的赐婚圣旨。 那天的喜悦与激动,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忆犹新。 若不是有着宫规的约束,在接到赐婚旨意的那一刻,他都想立刻冲进皇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告诉她他的开心与激动,告诉她他的爱意与期待。 只是这桩他日思夜盼的婚约,终是没能留下。 思绪从过往中抽回,宋今砚眼底尽是涩然,话中亦多了伤感和不得不释怀的落寞。 “大概真是那句——有缘、但无分。” 音落,他举杯,将眼底的情绪敛尽,看着她道: “虽然婚约作废,但希望往昔情分还在。” “这杯茶,便当作饯行酒吧,望今后,还有再见时。” 虞听晚端起茶盏,对他说:“如今战乱不断,若是有什么事,便让人知会一声。” 宋今砚含笑应下。 率先将杯中的茶送于唇边。 他眼睑轻垂,但目光,却无形中落在她手中那杯茶水上。 眼看着她即将喝下。 却就在茶水即将入口的前一刻,吴叔突然从后院拱形连门中小跑进来。 “小姐!” 他声音激亢,甚至都没来得及和一旁的宋今砚搭话,一路小跑着来到圆桌这边,兴奋地说: “公子说有事找小姐,您现在方便吗?” 虞听晚看向一向沉稳今日却罕见激动的吴叔,随手放下了茶盏: “莫不是北境大败退兵了?竟让吴叔如此高兴?” 他乐呵呵笑着,险些将‘泠妃娘娘’这几个字脱口而出。 但话音到了嘴边,突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个“外人”,便生生止住了话音。 只笑呵呵地说:“属下还真希望北境那厮大败退兵,能免了那么多百姓的流离之苦。” 虞听晚看出了他的意思,不动声色起身,“既是急事,我随着吴叔去见兄长。” 吴叔连连应好。 只是下一刻,宋今砚却倏地抓住了她手腕。 他力道出乎意料地紧。 似怕她跑了似的。 虞听晚眉头轻蹙。 回头看他,“宋公子?” 宋今砚面上似闪过一抹异样,只是很快,他面色恢复如常。 看向那只被她随手放下的茶盏,“左不过一杯茶,公主不如喝了再去?” 若是说方才虞听晚只是觉得宋今砚骤然抓她的举止有些异样,那现在,他对这杯茶的执着,则给虞听晚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双方僵持片刻,吴叔看着这一幕,正要出声,却见他们公主端起了那杯茶。 “是我的疏忽,既是以茶代酒,那自是应喝。” 说罢,她以袖遮掩,浅抿一口。 见她喝下,宋今砚眸色微松了些。 虞听晚将茶盏放在桌上,说: “来时喝了不少茶,这会儿还不渴,便不饮尽了。” 宋今砚起身,微微行礼,“谢公主赏脸。” “望日后,我与公主,还能有再见日。” 虞听晚缓缓颔首,离开前,她似想到什么。 脚步微顿一刹,回身看着宋今砚,目光落在他先前被谢临珩射伤的肩膀上。 “宋公子的伤,可好些了?” 他温笑回:“劳公主挂念,如今已无大碍。” 虞听晚点了点头,和吴叔、岁欢一道,去了前厅。 待走至拱形门附近时,虞听晚垂眼,用帕子掖了掖唇角沾上的一点茶水。 回想起方才宋今砚无意间看向那茶水时的眼神,虞听晚眼底多了深暗。 柔软锦帕上多了点点湿意,虞听晚将帕子攥在手中,抬眸时,眼底没什么温色。 “岁欢,去找个郎中来。” 岁欢:“?” 郎中? 一旁的吴叔下意识看过来,第一反应便是:“小姐,是身体不舒服吗?” 岁欢亦是同样的神色。 虞听晚没细说,只随口用了个借口:“昨夜没睡好,今日觉得很疲累,让郎中来瞧瞧。”
第195章 虞听晚对宋今砚生疑 半刻钟后。 前厅。 司隼白早早就等在了门口。 他手中是一封司沅常用的信笺。 见她过来,他将信笺递过来,说: “通过太子殿下提供的地址,咱们的人已经和姑母取得联系,我已将临安镇这边的情况大致讲与姑母,姑母也回了信,那边一切安好。” 虞听晚看了眼信笺,轻声问: “母亲的住处,除了司家的人,应该没有旁人知晓吧?” 司隼白点头,“放心,除了咱们自己的人,再无一人知晓。” 说罢,他看着虞听晚,又道: “待局势稳定些,哥哥就带你过去,和姑母团聚。” 除了司沅这件事,司隼白又和虞听晚说了些司家旧部的事。 等全部说完,从前厅出来时,半盏茶的功夫已经过去。 吴叔来人说,这附近就有个郎中,很快就能到。 而另一边。 若锦奉虞听晚的命令,很快来了后院。 彼时虞听晚刚离开片刻的功夫,宋今砚还未走,见若锦过来,他停下脚步,温和问: “若锦姑姑怎么来了?” 若锦余光瞥了眼石桌上的茶壶和虞听晚方才用过的那只茶盏,说: “公主说方才在宋公子这里喝的茶清香淡雅,余韵自有一股醇厚浓郁,与平时的茶有些不同。” “但因公主在来时已用了不少茶水,方才便只喝了一口,没来得及细品,这才遣奴婢来,将公主方才用过的那杯茶带回去,公主想细品一二。” 听罢,宋今砚说: “这点小事竟还劳姑姑特意跑一趟,这茶是雨后紫阳茶,既然公主喜欢,那我去拿些茶叶,姑姑带回去,待公主想喝了,姑姑为公主煮。” 若锦笑着婉拒,“这倒不必,煮茶不仅对茶叶有讲究,对用的水更是大有讲究,奴婢手拙,怕是煮不出公子的十分之一。” “届时公主也未必喜欢。” “公子将方才那杯茶交与奴婢,奴婢带回去给公主即可。” 若锦话说到这份上,宋今砚也不再说别的。 带着她往圆桌旁去。 只是在准备端那杯茶时,生出了小变故。 因圆桌是在树下,秋后树上难免有小虫子。 这茶盏中,不巧正好落进去一只。 那这茶水,自是不能喝了。 “这茶水落了虫,我为公主重新倒一杯,劳烦姑姑带回去吧。” 说话间,他顺手将那杯茶泼在了树根旁。 等若锦想开口时,那茶水已然入了土。 瞧着地上那一小片湿,若锦只得退而道: “有劳公子。” 宋今砚在一旁拿了只新的茶盏,倒入茶水,交给了若锦。 若锦接过,福身道别: “那公子先忙,奴婢为公主送去。” 宋今砚微微点头:“姑姑慢走。” 待若锦走远后,宋今砚唇侧那点轻扬的弧度慢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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