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听晚定定看他几眼。 谢临珩身上,有不少箭伤,并且看伤口,那些箭镞的形状,多为带着倒刺,并且很大几率带着毒。 这种带着毒素的特殊箭镞造成的伤,恢复起来,自然会很慢。 绝不是上次宋今砚那种程度的伤可比的。 但不管多慢,有陈洮这些医术精湛的太医在,一连十多天过去,再重的伤,都应该能看出来明显好转才对。 谢临珩倒不心虚。 脸上别提多淡定。 虞听晚收回视线,拿起瓷瓶,为他上药。 “殿下伤重我亲眼目睹,但是殿下,你这伤,确实是恢复得慢了点。” 他看她一会儿。 骨节分明的手指倏地握住她细腕,问: “公主着急了?” 虞听晚眸色动了一瞬。 她抬眼,对上他视线,嗓音平静,“不急,殿下慢慢休养便好。” 谢临珩眼底卷起点光晕,他未再说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视线松开覆在她腕上的手,静静看着她为他上药。 别院环境清幽雅致,加上如今战乱平息,朝堂也解决了内忧外患,在这竹侧别院的日子,倒是这几年来,少有的静谧舒心。 …… 谢临珩身上的伤早已在一天天恢复,只是在虞听晚面前时,他故作虚弱,想让她多陪他一会儿。 她不在眼前时,他回密信、和人议事,已和没受伤时一般无二,丝毫看不出伤势未愈的虚弱。 谢临珩原想着,维持着现状,将她在身边多留些时日,也让这来之不易的短暂温情持续的时间长一些。 谁曾想,在一个昏暗月色的夜晚,发生了个他始料未及的意外。
第219章 沈知樾告诉虞听晚过去的事 北境攻伐东陵,虽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北境皇帝妄图吞并东陵的贼心却不死。 没过多久,又再次派出细作,想趁着谢临珩伤势未愈,除了这个最大的阻碍。 空中零星的星辰黯淡。 微凉的秋风荡过寂静的庭院,卷起地上飘落的树叶。 昏暗凉亭旁,谢临珩手持长剑,亲手了结了趁夜暗杀的细作。 鲜红的血液溅在地上。 血腥味逐渐晕染开。 锋芒的剑尖滴下粘稠的血液,在极为寂静的夜色中,像滚落的水滴,落在亭台石面上。 北境的细作惊恐着眼,无声断气,倒在地上。 谢临珩眉目冷恹,如沉寂诡谲的深潭,看也未看地上断气的细作,扔下沾血的长剑,便准备转身回房。 可就在动作的下一秒,他身形蓦地停住。 脊背都随之僵住。 不远处,灯盏摇曳的廊下,虞听晚淡淡倚着柱子,遥遥看着这边,不知来了多久。 她神色看不出波澜。 却让谢临珩心头闷了一下。 就连指骨,都不自觉蜷起。 短暂驻足,他走过去。 眉眼处的冷戾与森寒褪尽,换成那副,这段时日下来,虞听晚最熟悉的虚弱。 “这么晚了,怎么出来了?”他语气平和,仿若没有方才的小插曲。 但若是细听,能听出来他尾音中一抹转瞬即逝的忐忑与小心翼翼。 虞听晚视线未从他身上离开。 鹤骨松姿的男子,站在台阶下,眉眼平敛,静静望过来。 虞听晚打量着他这副神色,唇侧轻勾了勾。 但余光,扫了眼不远处被暗卫抬走的细作。 “睡不着,本想在窗前透透气,但不巧看到了点别的。” 她话中,听不出起伏的情绪。 也辨不出喜怒。 谢临珩有些摸不准她这会儿的心情。 眼尾掠过她小院窗子的方向,踏上台阶,在她的注视下,握住了她指尖。 “今夜天凉,冷不冷?” 虞听晚倒未推开他。 没了台阶差的高度,他站在她面前,挡住了不少本就昏暗的光线。 她轻弯了下唇。 打量着他的神色,“殿下不是说手不能抬、肩不能提?伤疼得连直身都困难?这怎么短短两个时辰,伤就好了?” “怎么可能好?”他神情看起来更虚弱,“北境那群人贼心不死,大晚上的,还搞行刺这种下作手段。” “孤好不容易养了大半个月的伤,刚有点好转,因晚上这事,伤口又开始疼了。” 虞听晚唇侧敛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 静静看着他表演。 在亲眼目睹他方才一击毙命杀细作的那一幕,再看着他此刻虚弱至极博可怜的这画面,谁都不会再信。 只是他们太子殿下装得很有技巧。 也很有真实性。 见她不说话,他压了压唇角,拉着她的手,就要去看他伤势。 “真的很疼,晚晚不相信我?” 虞听晚凝了凝眼,看着他动作,顺着他的话似笑非笑: “殿下身肩百姓安危,怎么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自然相信。” 谢临珩眸色微闪了闪。 但他将那点心虚掩饰得很好。 愣是让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刚顺着她的话点了个头,就又听到她‘若有所思’地说: “不过殿下这伤,恢复的着实慢。” 谢临珩话音止住。 心瞬间提了起来。 好在,下一秒,虞听晚就主动‘体谅’: “不过想来也是,殿下伤得这么重,恢复的慢也在情理之中。” 谢临珩被提起来的心,又被往下踹了两分。 庭院南侧,沈知樾蹙眉看着暗卫将细作拖走,离开前,他停步,朝着廊下看了眼。 沈知樾未在院中多停留,很快,便跟着去了前院。 他找到墨九,问细作的情况: “这次北境派来的是什么人?” 区区一个细作,按理来说,应该不至于引谢临珩动怒到,大半夜的,他亲自执剑来杀。 墨九并未隐瞒,如实回:“是先朝皇宫中的一名御卫。” 闻言,沈知樾顷刻间皱起眉。 墨九又道:“多年前,北境便想着吞并东陵,他们除了对朝中大臣下手,也将主意打到了当时皇宫中。” “今天晚上的这名细作,便是曾经他们的眼线之一,而且……” 他话音顿了顿,才接着说: “据近日调查,这名细作,还曾参与了那场宫变。” 当初那场宫变之所以那么惨烈,就是因为皇宫中埋伏了北境的叛臣和眼线。 在深夜中,所有人毫无察觉的时候大开宫门,杀入皇宫,再有北境对这场宫变早已筹谋已久,那种情况下,东陵能赢,才是怪事。 所以准确来说,宫变那天,所有叛臣和潜藏在宫内的北境心腹,都是造成那场血战的刽子手。 谢临珩最痛恨的,莫过于此。 就冲着今夜这细作的身份,他也会亲手了结他。 明白了这细作的身份,沈知樾自然便了解,谢临珩为何负伤也要亲手杀他。 他长叹了声。 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 那年的宫变,是虞听晚此生永远无法忘却的一场噩梦,又何尝不是,谢临珩这些年始终无法释怀的一道坎? 谢临珩恨极了那年参与宫变的所有人。 也恨极了造成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这也是为何,直到如今,他们的储君,都还如此痛恨通敌叛国者的原因。 一场宫变,一场朝臣立场的改变,造就了此生无法挽回的伤和恨。 翌日一早。 沈知樾从前院过来时,正好见虞听晚从房中出来。 他眸色动了下,走过去,喊住了她。 “宁舒。” 虞听晚停下步子。 转身看过来。 “沈大人?今日不用去和楚公子下棋?” 沈知樾笑了笑,“一连下了这么多天,今日歇歇。” 他看了眼她身后若锦手中端着的汤药,回眸,轻笑问虞听晚: “有没有时间?我给你讲个故事。” “?”虞听晚:“故事?”
第220章 他喜欢了你很久 庭院树下的石桌旁。 两人相对而坐。 岁欢在一旁奉上茶。 “沈大人想说什么故事?” 沈知樾打开折扇,摇了两下,也不卖关子,直言道: “一个——你从前不愿意听,如今或许能听进去两句的故事。” 他说完这句,虞听晚唇侧的弧度便敛了不少。 她多少已经猜到,沈知樾口中的这个故事,是和谁有关。 沈知樾回想起这些年的过往,很多时候,连他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心酸。 有些事,谢临珩一直没有和虞听晚说过。 自然,就先前谢临珩和虞听晚那种僵滞的相处,就算说了,她也不会信。 在虞听晚刚提赐婚,想要出宫的那段时间,沈知樾不是没有想过,他把那些过往,跟她好好说一说。 只是那个时候,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那个时候的虞听晚,只想着离开那个让人喘不过气的牢笼,她不愿去想,谢临珩的心意,也不愿去想,那些被强加在身上的感情。 她想要的,不过只是离开。 而谢临珩,偏偏最不能让她离开。 那段时间,他们的相处,就是一个死局。 这个死局,并不会因为他说了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就会破解。 反而有可能,将那些往事,化为更加激化他们关系的利刃。 将他们的相处,无底线推向难以预料的深渊。 所以哪个时候,沈知樾几番纠结过后,选择了先避而不提。 谢临珩和虞听晚之间破局的方法,从来不在虞听晚,而在谢临珩。 只要谢临珩不再逼这么紧,他们之间,就有喘息的机会。 而今这个机会终于来临,沈知樾想把过去那些事,告诉她。 “从前,有个出身尊贵,但从不得父母宠爱的少年,在一个偶然的日子里,遇到了随着帝后微服出巡的前朝小公主。” 虞听晚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浅浅晃动了下。 沈知樾以局外人的视角,说出那段谢临珩从未在虞听晚面前提过的旧事。 “那位小公主生的粉雕玉琢,比那年最灿的阳光还要耀眼,但真正让少年驻足停留的,是帝后对小公主无微不至的宠爱与关怀。” “那种父母对子女的亲情与深爱,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也是他自小到大最渴望的。” “他渴望得到,渴望拥有,却又从来无法拥有。” “直到那天在那位小公主的身上,看到了他最求而不得的东西。” “他羡慕,也渴求,但他更明白,他想得到的这些东西,此生都难以实现,所以他并不嫉妒。” “本以为,那场见面,只是命运中最不起眼的一次错误偶遇,然而两家父辈间的恩怨,让这场‘错误’,无限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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