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锦沉默,瞅着这些布料:“还是用彩绣吗?” 说罢,她还苦口婆心地劝道: “公主,既然决定在陛下赐婚之前哄着太子殿下,您就要稍微用点心。” “您现在用的心越多,日后赐下婚事离宫时就会越顺利。” 这种关头,避其锋芒,顺应其意,才是正确之举。 虞听晚顿了顿。 在那些布料上一一扫过。 最后指尖在停在一个地方。 “用香云纱吧。” 若锦想了想,很快点头。 香云纱,被誉为丝绸界的‘软黄金’。 材质最为上乘,比彩绣更能体现佩戴者的身份地位,给太子殿下最是恰当。 当天下午。 虞听晚用香云纱刚刚剪裁出香囊的轮廓,谢临珩就来了阳淮殿。 和以往一样,他一进来,就让殿内侍奉的宫女全部出去。 岁欢和若锦在原地迟疑一刹。 虞听晚偏眸,递给她们一个眼神。 二人才转身出去。 谢临珩在她对面落座,挑起她刚剪裁出来的香囊轮廓。 指腹在料子上点了点。 “香云纱?” 他抬眸看她,“怎么不用彩绣?” 虞听晚不动声色回:“彩绣不比香云纱高贵,只适合世家子弟,皇兄身为皇室储君,两相比较之下,香云纱更符合身份。” 谢临珩唇角噙笑,把玩着手中的布料。 须臾,他又问: “想好用什么图案了吗?” 这个问题…… 虞听晚没怎么思忖,便将问题反抛给了他: “皇兄喜欢什么图案?” 他将布料放下,正色看她: “当初你送给宋今砚的香囊,上面的图案是怎么想出来的?”
第41章 他把他的名字,冠在了她画像的右下角 “……”虞听晚:“随便想的。” 谢临珩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嗓音清冽。 “那就再随便想一个。” 虞听晚:“……” 她正想随口说个梅花,话音都涌到了舌尖,耳边又传来他一句: “我这个,要比他那个更精细。” 虞听晚咽下了口中这两个字。 好一会儿,她想出一种还算不那么随便的样式。 “白玉兰可以吗?” 她将布料折成香囊的样子,在正面中央位置圈了圈。 “在这个地方,绣一株白玉兰,四周边角以日月山水点缀,以此来彰显身份,如何?” 白玉兰…… 谢临珩听着她讲述的图案。 说实话,和宋今砚那个相比,简单了不是一点半点。 于是,他问: “还有别的吗?” 虞听晚眉头微皱。 明显现在没有其他思绪。 谢临珩不想她太费神。 没再过多要求。 “罢了,就这个吧。” 虞听晚在一旁拿了张白纸,笔尖蘸墨,很快在空白纸页上勾勒出被山水日月围绕的白玉兰图案。 画完,她将纸页递给谢临珩。 “具体长这个样子,等我做好,就让人给皇兄送过去。” “不用。”他接过纸页垂眼看着,“我亲自来拿。” 虞听晚:“……也好。” 不多会儿,他将纸张放下。 目光落在虞听晚身上。 上上下下将她打量而过。 虞听晚被他看得浑身紧绷。 “怎么了,皇兄。” 谢临珩抬手拿过一张纸页。 “今日无事,我给你做幅画像吧。” 做画? 虞听晚一时没跟上他的思绪。 好端端的,做什么画。 谢临珩没管她此刻的想法,已经提笔描绘线条。 “坐好,别乱动。” 谢临珩擅丹青,画像更是一绝。 只是他从未在人前作过画。 也从未给其他女子作过画。 平时只在闲来无事时,随手勾勒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图消磨时光。 谢临珩视线专注在笔尖之下,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又很快低下眼睑。 很快,那张空白纸上,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样貌露出雏形。 他再次抬眼。 视线落在她唇上。 薄唇轻启,“笑一笑。” 虞听晚唇角僵硬,半秒后,按着他的要求,弯了弯唇。 谢临珩看着这抹浅淡到近乎没有的笑容,眼帘轻抬,视线上移,看向她眉眼。 虞听晚颤了下眼睫,同他对视。 谢临珩看她好一会儿,才重新动笔。 这一次,直到一幅画彻底完成前,他一次都没再抬眸看她。 一刻钟后。 虞听晚脖子都快僵硬了。 才见他终于放下笔。 “好了。” 他对虞听晚说:“过来看看。” 虞听晚起身,走到他身旁。 目光落在画像上。 然而只一眼,她视线就定住。 画像上的女子,乌发红唇,皮肤雪白,有着倾城之色。 一身青霓束腰长裙,眉眼顾盼流转,笑意轻盈愉悦,那种笑,是发自内心的,切切实实的开心,而不是浮于表面的假笑。 他画的,并不是她。 准确来说,不是现在的她。 而是……三年之前,宫变还没发生时的她。 那个时候的虞听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是世间所有女子倾羡的对象,吃穿用度,样样上乘精细,日日与幸福欢乐相伴,不知忧愁伤心为何物。 “好看吗?”见她愣神,他问。 虞听晚收回视线。 喉咙紧了紧,掖了掖那抹险些控制不住的哽咽,才说: “不好看。” 不好看,因为——早已回不去了。 物是人非。 曾经那些欢乐,她这个当事人,都快记不起来了。 久远到,仿佛是上辈子的时光。 谢临珩注视着画像中少女脸上和深入眼底的明媚笑容,声音很低: “不好看吗?” 这话,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问他自己。 虞听晚唇角压紧。 没有回答。 他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重新拿起笔,蘸了蘸墨。 在右下角,行云流水落下三个小字。 ——谢临珩。 他把他的名字,冠在了她画像的右下角。 这几个字,就像一个烙印和符咒。 无形中给画像中的女子打下了归属权的印章。 虞听晚眉心刹那间拧紧。 这三个字,怎么看,怎么刺眼。 他没抬头看她。 放下笔,等着那三个字墨渍干涸。 期间,淡声回了刚才那个问题。 “我觉得好看。” ——不好看吗? ——我觉得好看。 虞听晚鼻尖发酸,忽略掉他这句话,转身就往外走。 谢临珩没回头。 却在她抬步的刹那,抬起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制止了她的动作。 虞听晚被迫停下。 她没转身。 维持着原状。 谢临珩将画像放在桌上。 从身后将她抱进怀里。 温热的掌心,落在她身前。 “想去霁芳宫吗?” “——我帮你,没有报酬。” 虞听晚依旧摇头,“……不去。” 谢临珩无声扯了下唇角。 没再说别的, 只是手臂越收越紧。 — 两天后。 夜幕降临。 谢绥屏退一众侍从。 踏着夜色,只身往霁芳宫走去。 霁芳宫外的侍卫,见到他人,纷纷跪地行礼。 谢绥轻抬手,打断他们。 做了个手势,所有侍卫齐齐退下。 他来到殿门口,看着里面无声轻晃的烛火。 并未进去。 只是站在那里。 略显浑厚浓重的眼睛,透过殿门,往里看去。 希望能看到那道人影。 良久,空中最后一丝亮色隐去。 凉如水的月色笼罩而下。 落在地上,打下一片朦胧拉长的影子。 “司沅。”他终于开口,声音却涩然。 里面有刹那的异动响起。 是侍奉的侍女惊得打翻了茶盏。 很快,一道淡漠的女音传出: “出去。” 侍女慌忙跪下,“是,娘娘。” 很快,她踏出宫殿。 见到外面的谢绥,再次跪身问安。 谢绥摆手,让她退下。 好一会儿,他才接着开口。 隔着厚重的夜色,望向殿内。 “朕病了大半年,怕将病气传给你,一直不敢过来,这么久了,你想见朕吗?” 里面没出声。 答案很明显——不愿见。 谢绥自嘲地笑笑。 早就猜到了是这种结果。 所以这一次,他根本没敢进去。 就怕再一次见到她含着深深怨恨的眉眼。 他深吸了口气。 像唠家常般,絮絮叨叨地说: “最近宁舒时常来承华殿,朕问了她很多次,为何近日愿意亲近朕,她总说,是怕朕身体初愈无聊,所以常来陪伴。” “可是哪怕她不说,朕也知道,这孩子是想来见你,又怕朕拒绝,所以采取这种迂回举措。” “司沅……”他声音多了颤音。 身为高贵威严的九五之尊, 这会儿却像个胆怯的孩子一样,声音中都带着浓烈的怯意。 “你知道的,我不敢让她常常来见你,是因为怕你时时刻刻念着他。” “……她是你和他唯一的孩子,我怕你见到宁舒,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这三年,我一直在用这种愚蠢的方法,自欺欺人,蒙骗自己,也蒙骗你。” “只希望,你能忘了他……” 里面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就好像没有人居住。 谢绥再次抬眼看过去时,殿中窗前的那抹烛火,迅速晃动一下,被人吹灭了。 刹那间,大殿渐渐黑下去。 谢绥脊背也跟着弯下去。 他知道,她是厌烦,不想再听他说一个字。 止住满腔的酸涩,他停在原地良久。 最后转身之前,落寞说下一句: “明天,我让宁舒过来陪你。”
第42章 过往恩怨 说完。 谢绥转身往外走。 身形颓然。 负责他安危的暗卫刚想靠近,就被他抬手遣退。 他一个人,在寂寥的夜色宫道中,往承华殿走。 脑海中,过往的一幕幕,一帧帧浮现。 他和司沅,还有已故的建成帝,三人之间,其实有着半辈子的恩怨纠缠。 他出身的谢家代代武将,是战功卓越的功勋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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