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砰”的一下掉在桌面上。 虞听晚骤然起身。 慌乱中,手指带翻了放在桌角的茶盏。 “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片乱溅。 顾不上地上的狼藉,立刻问: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病了?” 她语气中尽是急色:“到底怎么回事?” 尾音未落,虞听晚就急着往外走,赶去霁芳宫。 若锦快步跟在后面,“具体的,奴婢现下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虞听晚失了冷静,“请太医了吗?” 若锦点头,“奴婢听说,太子殿下已经让太医院院首陈洮过去了。” 虞听晚一路来到霁芳宫,由于走的太急,发簪末端的流苏晃得厉害。 她顾不上仪态,甚至都没来得及停下来歇一步,进了霁芳宫庭院,提起裙摆就要进大殿。 却在踏上殿前台阶时,被两旁的侍卫拦住。 “宁舒公主,没有陛下的旨意,您不能进去。” 虞听晚咬紧牙,指甲用力掐着手心。 母亲近在咫尺,却因为一道门,进不去,也见不到母亲现在如何。 她深吸一口气,和他们商量: “我就进去看一眼,有任何事,我一力承担。” 侍卫仍旧拦着,“抱歉公主,无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岁欢急得想上前踹他们。 刚有动作,就被旁边的若锦死死拉住。 霁芳宫的守卫,全是皇宫的御军,和东宫的那些暗卫不一样。 东宫的暗卫,那天她们打了也就打了,太子殿下不追究,这事就没有别人知道。 可霁芳宫的御军,这宫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霁芳宫,但凡她们擅动一下,立刻就会被人揪住把柄,小题大做,牵出诸多无端是非。 虞听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这扇紧闭的殿门,又一遍问若锦: “太医已经进去了,是吗?” 若锦重重点头,握住她的手,宽慰: “已经进去了,公主,陈太医的医术是整个太医院最好的,有他在,娘娘一定会没事的。” 这几天虞听晚的情绪一直低迷,就像走不出心底的那道结一样,现在骤然间情绪起伏太大,神经绷得太紧,竟有种眩晕的感觉。 她视线晃了一下。 时刻关注她情绪的若锦率先察觉到异样,第一时间扶住了她。 “公主?没事吧?” 虞听晚摇头,待缓过去那阵晕眩,才低声开口,“没事。” 她站在霁芳宫庭院中,谢绥不下令,侍卫不让她进去,她也不离开,就这么在这里待着。 在距离母亲最近的地方陪着。 整个皇宫中,霁芳宫是最特别的一处。 孤僻,死寂,除了层层守卫的侍卫,好像再没有其他生气。 在这种极致的静中,虞听晚心头所有情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全部压下来。 脑海中,过往及现在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尽数在脑海浮现。 母亲的处境,她将来的归途,赐婚的风波,再有……这皇权之下的不得已。 现在想来,和母亲的安危相比,赐婚的变数,又算得了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里面不时有侍奉的宫女出来。 全都脚步匆匆,不曾停留。 每一次,殿门打开时,虞听晚都努力的往里看,希望能看到母亲的影子。 可每一次,都以失望收尾。 她心里其实清楚,寝殿和殿门的距离远,她就算看,也看不到什么。 只不过是,心底存着那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奢望。 又过了好一会儿。 或许是一刻钟。 也或许是半个时辰。 霁芳宫外,响起侍卫整齐划一的跪安声音—— “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这四个字,像是刺激到了虞听晚脑海深处的某一根神经。 空洞的眼底深处,缓缓升起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 如那海上濒死之人意外抓住了一块漂浮的泡沫板。 她动了动近乎麻木僵直的腿弯。 转过身,朝着来人看去。 谢临珩掠过跪了一片的侍卫,薄唇轻阖,淡漠的嗓音溢出: “免礼。” 两人仅有几步的距离,短暂的视线相接,虞听晚无声攥紧了身侧的衣裙。 在他的注视下,第一次,主动朝他走过去。 这也是,这几天以来,两人第一次见面。 “皇兄……” 她停在他面前,细白指尖轻轻攥住他衣袖一角,仰头看他,嗓音低软,眸色哀求,半分没有那天晚上怨恨他的愤懑。 “皇兄,求你……帮帮我。” 女子唇色比之以往失了几分血色,显得有些苍白。 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又无助。 一双清澈水眸,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央求地望着他。 只那不时低颤一瞬的眼睫,透露出她此刻心中的不安。 谢临珩覆下眸,扫过她拽着他衣袖的指尖。 她攥得紧,指节都泛着青。 谢临珩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胸腔骤缩的顿疼之余,是无法言语的酸涩。 他静静看她片刻,注视着那容纳着他身影的瞳仁,薄唇微动,问她: “怎么求?” 虞听晚攥着他衣袖的指尖更紧一分。 她还没开口,就见谢临珩往前靠近了些,凝着她视线,低眸问: “先前宁舒求我,代价是陪我下棋。” “这次呢?” 虞听晚唇角压紧,没有犹豫:“皇兄想要什么?” “你知道的。”他将她额角的一缕碎发拨开。 动作很温柔,声音也轻:“今天晚上,我在东宫等你。”
第57章 愿意吗? 虞听晚眼睫无声抖了下。 她缓缓抬睫,看向谢临珩。 男人并不急,神色缓淡,语调也不疾不徐。 迎着她的目光,轻勾唇,问: “愿意吗?” 他的语气,好像有种,只要她说不愿意,他就立刻收回这句话的错觉。 虞听晚没有犹豫。 点头,应下:“好。” 谢临珩余光扫了眼霁芳宫大殿。 视线往下一垂,见她还攥着他袖口,说: “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虞听晚慢慢松开手,颔首。 谢临珩抬步进了大殿。 层层守卫自动让开,离殿门最近的两名护卫不等谢临珩走近,就主动打开了殿门。 虞听晚慢慢转身,重新看向门口。 等着谢临珩的消息。 亲眼目睹刚才那一幕的若锦和岁欢心疼地看向自家主子。 她们刚开口,就听到虞听晚很低却很坚定的声音: “若锦,岁欢,我不能失去母妃。” “这个世上,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母妃了。” 若锦和岁欢鼻尖猛地一酸。 她们压住哽咽,握住虞听晚的手,说:“我们会一直陪着公主,永远都会。” 谢临珩进去后,殿门随之关闭。 很快,又被再次打开。 厚重殿门缓缓打开的动作,紧紧牵动着虞听晚的心。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 果然,下一秒。 谢临珩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他望着她,轻声说: “宁舒,来。” 两侧的护卫随声散开道路。 虞听晚一刻不等,立刻小跑着进去。 司沅躺在床上,还在昏迷。 床榻旁边,谢绥坐在漆木圆凳上,一只手握着司沅的手,满目担忧。 脚步声在外殿传进来,他转身看去。 当看到谢临珩身边的虞听晚时,眼底隐晦地划过一抹什么情绪。 谢绥随之看向自己这个儿子。 后者神情淡淡,看不出外露的表情。 虞听晚走到床边,见母亲昏迷不醒,交握在身前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谢绥还在场,她先是对谢绥问了个安,才问司沅的情况。 “母妃怎么突然病了?” 太医院院首陈洮正在一旁修改药方,闻言,转身回道: “启禀公主,娘娘这是风寒过重导致高烧昏迷。” 虞听晚拧眉,“风寒?” 陈洮点头,“是的,公主。前两天暴雨降温,娘娘风寒入体,加之娘娘这几年思虑过重、郁结于心,身体不复从前,这才导致一场高热烧致昏迷。” 虞听晚:“母妃昏迷多久了?” 谢临珩出去前交代过陈洮,虞听晚问什么,他就一五一十地答什么。 所以陈洮知无不言,回得很详细。 “已有一个半时辰。”他说:“娘娘是昨夜后半夜开始低热的,巳时高热昏迷。” 谢绥闭了闭眼。 刚压下的怒气再次席卷,他绷着额角,对王福道: “把昨晚侍奉的下人全拖下去,杖打五十!” 殿内寂静一片。 陈洮也不再开口,怕触了谢绥的怒火。 很快,调整药方后的汤药被端进来。 谢绥看了眼目光一直落在司沅身上的虞听晚,没再继续多待,起身,对侍奉的太监说: “泠妃醒后,第一时间来告诉朕。” 说罢,他视线在谢临珩身上一顿,转身离开了霁芳宫。 谢绥走后,虞听晚立刻坐在了床边。 接过宫女手中的药,捏着勺子亲自喂药。 司沅这次病情重,陈洮时刻在霁芳宫守着,不敢离开半步。 喂完药,虞听晚拿出帕子,擦了擦司沅唇角,问陈洮: “母妃什么时候才会醒?” 陈洮如实道:“待娘娘高热退下,基本就不会再有大碍,睡一觉,就会醒来。” …… 虞听晚没回阳淮殿。 一直在霁芳宫守着。 直到傍晚时分,司沅终于退热。 陈洮连忙再次把脉,心口悬着的那口气,终于疏散开。 “太子殿下,宁舒公主,娘娘已经没有大碍,今夜让娘娘好好睡一觉,最晚明日一早,便可恢复。” 虞听晚终于放下心。 司沅昏迷的这段时间,虞听晚在霁芳宫陪了整整一下午,谢临珩也在这里待了一下午。 直到司沅高热退去,他才离开霁芳宫。 虞听晚听到了脚步渐渐远去的声音。 她没起身,也没说话。 就坐在床边陪着司沅。 直到外面天色漆黑,虞听晚才动了动僵硬的指尖,缓缓起身,慢慢往殿外走去。 为避免再有意外,陈洮一直没走。 要在霁芳宫等到司沅醒来再回太医院。 大殿外面,虞听晚停步看向陈洮,嘱咐:“劳烦陈太医一定要治好母妃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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