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压下的火苗突然烧成烈火,裴羁转身抱紧,急急吻住。她不曾躲,顺从地承受,温存、流连、试探,舌尖分开她的红唇,尝到她香舌的滋味,她闭着眼睛,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似藤攀着树。 世界突然安静到了极点,亲吻,尝试,由生涩粗鲁,一点点到熟练缠绵,唇舌纠缠,津唾交换,裴羁陷在长久的空白中。两年来从不曾有过的满足。他的心魔,从此便可破解了吧。 下一息,一个冰冷的念头突然闯进来,她这样熟练,她和窦晏平,是不是也曾这样做过? 裴羁猛地顿住,睁开眼睛。 苏樱喘息着,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伏在他怀里:“哥哥?” 哥哥,哥哥。叫得九曲回肠,让人忍不住沉沦,几乎要忘了一切。她当初是否也是这样,叫着窦晏平。裴羁冷冷推开,转身出门。 “哥哥!”苏樱怔了下,不懂他为何突然怒恼,低低唤着追在身后,“我送哥哥出门去吧。” 门外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裴羁抬眼一望:“不必。” 也许她只是借口送他,想要窥探外面的情况,她太狡诈,他不能不防。 苏樱也只得停步,站在廊下目送着,看他慢慢向外,忽地回头,正正对上她的目光,苏樱下意识地一笑。 裴羁回过头,眼前残留着灰暗中她长长模糊的身影,斜拖在乌桕树下,静谧安稳的美。让人莫名起了古怪的念头,仿佛她就该在这里目送着他离开,再迎接他回来,如同妻子等待夫婿一般。 可她,怎么可能做他的妻。裴羁心中一凛,当初裴道纯就是这般落入崔瑾的罗网吧,美色惑人,方才她也问过,是否娶她。 怪不得她那时候那样抗拒,一转眼就任由他施为,她一向工善用美色,很知道怎么能让男人听话。可惜,他不是窦晏平,她的这些伎俩,注定只是白费。 苏樱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这才出来书房,往卧房走去。 手掩在袖子里,将指尖残留的淡淡红色不动声色擦掉。这是她自制的口脂,香味独特,方才从身后拥抱裴羁时,她先用指尖从唇上蘸了些,又在亲吻之时,悄悄抹在裴羁后颈的衣领上。 如果他所言不假,叶儿已经出狱,那么多半会先安置在裴家,她可以多试几次,只要有一次叶儿能够发现,就有可能认出是她的口脂,进而猜到她在裴羁身边,有裴道纯夹在中间,也许事情就能有所转机。 进门倒水,一遍遍漱口,擦洗,自己也能感觉到嘴唇胀胀的似是擦破了,心头横亘的厌恶和屈辱,怎么也洗不掉。 当初即便是窦晏平情浓之时,也克制着不曾对她这般亵渎。君子,君子,真是可笑,她要如何眼盲心盲,才能错认裴羁是君子。 裴羁到家时,叶儿候在门内,一看见他便双膝跪倒:“奴叩谢裴郎君救命之恩!” “不必。”裴羁避过,“是父亲想要救你,你谢他便好。” “郎君,”叶儿膝行着追上,“奴还想求郎君帮忙找找我家娘子……” “郎君,”张用匆匆赶来,“方才有人盯梢,可能是内卫。” 内卫,卢崇信。裴羁点点头,张用忽地又道:“郎君衣领上沾了颜色。” 裴羁扯来回头,素色衣领上一点樱红,灯火下如新滴的血。
第28章 夜深时, 叶儿还没睡着。 背上的刑伤处理过,重新包扎换药,疼得已经没有那么厉害了, 只是心中忧虑至极, 怎么也不能排解。 苏樱失踪已经六七天, 裴道纯怀疑是卢元礼背地里藏了人, 可那天在横道上她亲眼看见卢元礼伤成那个样子, 怎么可能捣鬼?况且卢元礼嚣张跋扈, 也不像是沉得住气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那么苏樱到底在哪里?有没有脱险? 外面有人敲门, 裴道纯的声响:“叶儿, 睡了吗?” 叶儿连忙起来开门, 急急问道:“可是有了娘子的消息?” “还没有, 三郎一直在找。”裴道纯道,“我来跟你说一声,过两天等你伤好些了, 三郎送你去魏州。” 叶儿怔了怔:“阿郎,奴, 奴不想去, 奴还想留下来找樱娘子。” “不走不行,万一翻起旧案, 不是好开交。”裴道纯道, “听三郎的, 不会有错。” 叶儿知道他说的有道理, 可又怎么能丢下苏樱不管?哀哀求肯:“若是必须走, 能不能送奴去剑南?奴去寻窦郎君,他一定能找到樱娘子。” 裴家救她出来她虽然感激, 但也还记得苏樱仿佛是有些忌惮裴羁,不然这次几乎走投无路,怎么到最后也不肯找裴羁?若论这些年里对苏樱全心全意,唯有窦晏平,只要能见到窦晏平,只要把这些原委艰难向他说明白,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苏樱。 裴道纯思忖着:“好,我去跟三郎商议商议。” 这些天裴羁早出晚归,常常见不着人影,得趁他今夜在家,快些定下主意。 书房。 给窦晏平的信放在手边,裴羁提笔蘸墨,模仿苏樱的字迹,写下第一个字。 苏,跟着是樱。苏樱。眼前蓦地浮现出苏樱昏暗中握在手心的脸,红的唇,水的眼,裴羁神思有片刻飘忽。 苏樱,苏樱,人如其名。世家女的名字少有取得这般随意的,虽则苏家并非什么拿得出手的世家,但崔瑾出身足够高,才学足够好,何至于给女儿取这般随意的名字。 不过樱,盛放之际确是极美,半天烟霞,花落如雨。也就无怪乎窦晏平在驿路上看见晚樱,都要想着千里迢迢寄给她。 他们还真是,郎情妾意。她从来都是算计着一切,却为了给窦晏平写这封绝交信,眼泪掉得那样急。 压下心里的浮躁,慢慢写下第三个、第四个字。乍一看两人的笔迹极是相似,不过她的笔致软些,他要收着气力才能行。她仿佛哪儿哪儿都软,唇,舌,脸,软而润,带着说不出的甜香滋味。 心头蓦地一荡,想起那时她紧紧贴在他身上,亦是无有一处不软。 “郎君,”侍卫在门外提醒,“阿郎朝这边来了。” 裴羁收好书信,起身。 余光瞥见架上的衣袍,后领上沾着一点红,是她的口脂吧。樱桃的红色,幽淡的香气,让人一看就想起她的唇,同样旖旎的色与香。 两人那般亲密,的确有可能沾染她的脂粉,只是这个位置,却有些耐人寻味。她并不曾吻过那里,若说是从背后抱他的时候沾上的,她的身量刚刚到他下巴处,也不足以把口脂蹭到后领上。 除非,她是故意留下的。 “三郎。”裴道纯过来了,在门外唤。 裴羁拉开门,裴道纯从袖中递过王濯的庚帖:“钦天监合过八字了,大吉。” 裴羁知道,他是想让他看一看,只不过看与不看都没有什么要紧,娶妻,其实算得一件公事,一切照着程式来办就好,不需他额外费神:“父亲收着就好。” 裴道纯也只得收起来,讪讪地又道:“苏樱还是没有消息吗?她一个弱女子,这么多天了,实在让人担忧。” 她看起来的确是弱女子,但弱女子能有她那般心机手段,有她那般随便向男人投怀送抱的舍得,又何须别人替她担忧。裴羁道:“无有。” 裴道纯长叹一声:“当初就不该去卢家。” 他是在想崔瑾。裴羁脸色一沉。 裴道纯也立刻反应过来说错了话,急急弥补:“叶儿是要送去魏州吗?方才她说想去剑南。” 去剑南找窦晏平,替她出头吗?她倒是有个忠心耿耿的好侍女。裴羁看他一眼:“不行,放她出来用的是魏博的路子,只能去魏州。” 裴道纯也不敢再纠缠:“那就罢了。” 眼看他似是不准备再说的样子,忍不住最后叮嘱一句:“苏樱的事你再多留心留心,她一个弱女子,能帮的话你尽量帮她一把。” 帮?她需要谁帮?若不是那夜他拦得及时,她早跑了。裴羁沉默着,点了点头。 别院。 梦里也是裴羁,放大的,不断迫近的脸,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他开始吻她,她挣脱不出,陌生怪异的,突然搅进来的舌。苏樱猛然惊醒。 心跳快到极点,一阵怕一阵厌恶,外面起风了,灯笼的影子在窗纱上乱晃,两个服侍的婢女睡在床边榻上,值夜的侍卫似是在走动,低低的脚步声,廊下两个,后窗一个,暗处她看不见的地方,不知还有多少个。 裴羁,连梦里都摆脱不了的魇魔,到处都是他的耳目,将她死死困住。 苏樱慢慢吐着气,不敢再睡,闭着眼睛回忆白日里的情形。 他近来,突然变得喜怒无常,怪异得很。一句话,一滴泪,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似乎都能激怒他,他从前涵养极好,否则君子的名头也不会传得那么响亮,可她如今处处小心,却总还是惹恼他。 是因为什么,能让人突然性情大变? 仿佛有什么在脑中闪过,只是抓不住,苏樱苦苦思索着。 书房。 裴羁待字迹模仿得相似了,换一张纸,提笔一挥而就:“苏樱敬奉窦君座前:当日别后,家中为我议定亲事,我已于近日离京,此生当无相见之日,玉簪随信奉还。” 虽然她那封信看起来没什么破绽,但他直觉她不会这么乖乖听话,那就不如再写一封,替下真迹。 写好了晾干墨,待要封装,蓦地一阵厌倦,拿起来一撕两半。 这般行径,从来不是他所为,为着这个凉薄狡猾的女子,他竟要亲自动笔,做一封假信。连自己都觉得不齿。 “来人,”唤过侍卫,从袖中取出窦晏平的玉簪,“用驿路寄去给窦晏平,署名苏樱。” 退回簪子,窦晏平自然明白。他方才简直走火入魔,竟想用那么低劣的手段。 苏樱。哪怕再多警惕,不知不觉间,他还是被她扰乱至此,失了分寸。 “郎君,”张用双手接过簪子,回禀道,“卢元礼去御史台了。” 还想着找她吧。手都断了,还念念不忘,简直不知死活。裴羁冷冷道:“盯紧了。” 御史台。 断腕包扎着悬在身前,卢元礼拄着杖,慢慢走进监牢。 身上新添了几处伤,火辣辣地疼着,是白日里跟卢守义和卢士廉动手时留下的。自从他断了这只手,卢守义两个每日都来嘲笑挑衅,他早想动手了,只不过伤得太重,以往都是他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今天却是他吃亏,要不是卢老太太赶过来弹压住,那兄弟两个根本是想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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