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徐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秦妧感激之余生出怯意,若那男子对她不理不睬,该如何收场?还会让腹中的胎儿感受到来自父亲的冷漠。 可左思右想后,秦妧还是端起了托盘,上次的强行离开是她使了手段,裴衍会生气也是人之常情,他又不是圣人,难免有被七情六欲支配的时候。 打定主意,她换了一身明艳的锦缬长裙,让自己看上去气色好些。 静静地走在冷风中,窈窕的身姿被寒月拉长,秦妧觉得冻手,却没有带手捂,似乎预谋了什么。 与裴衍一道前来的侍从们在见到秦妧时,纷纷上前行礼,想要接过她手里的托盘。 秦妧笑着拒绝,一开口哈气凝雾,足见天儿有多冷。 来到裴衍所在的正房,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秦妧叩了叩门,却没有道明身份。 屋里响起一声淡幽的“进”,秦妧推门跨进门槛,入目的是微弱的光亮,以及一道正站在半纱屏风后更衣的身影。 长身玉立,修篁卓然。 伯府的客房以榉木为主,整体偏于柔和,两人之间却无柔蜜可言,甚至无言。 秦妧反脚带上门,将托盘放在桌上,拘谨地扣住双手,等着屏风后的裴衍走出来。 像是故意在磨蹭,裴衍更衣后,又走到面盆前,拧了一张湿帕擦拭起面庞。 见状,秦妧快步走进去,冰凉着一双小手伸向帕子,“我帮你。” 可指尖刚碰到带着水温的帕角就落了空。 男子直起腰避开她伸来的手,面容温淡道:“不用。” 然后一边擦拭面庞,一边绕出屏风。 秦妧搓了搓发僵的手,直接浸泡进还冒着热气的水盆,待手指回暖知觉,往斗篷上擦了擦,也绕出了屏风,“徐夫人让人送来了解腻的酢浆,你尝尝。” 酢浆又酸又涩,少时就曾品尝过,同样出自徐夫人之手,裴衍并不喜欢那种口感,“放那儿吧。” 气氛再次冰冻,与曾经温言软语的相处相差太大,秦妧心虚之余,不可避免地再次产生落差感,还有一丝丝恼意,明明是他家里乌烟瘴气,不过,裴衍这种人,若不想理谁,那人连表现的机会都没有吧。 秦妧默默告诉自己先别恼,捏着小拳头,勉强扯出一抹笑,走上前去为他倒酢浆,“徐夫人的心意,总要尝一尝。” 拿起杯子,她双手呈到男人面前,“试试?” 裴衍坐在桌边,没有应声,想起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算计,就是落进了她营造的镜花水月,心中生出几分虚无。 虚无的没有踏实感。 自己的夫人虽不是蛇蝎美人,却实实在在送了他一杯“鸩酒”。 斜睨一眼斗篷下隆起的小腹,裴衍接过杯子,仰头饮下,可还没等喝完,唇边就袭来一抹温热的触感。 秦妧用软软的手指头,擦了擦他的嘴角,弯着眸子笑道:“都流出来了。” 干净的嘴角上没有半点水痕,分明是没话找话,不惜扯谎。 裴衍以小臂推开她的手,喝完了杯中的酢浆,本以为她会抹不开面子而离开,却不想听得一声轻哼——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说到底,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一开始的……夺婚。” 裴衍看向她,见她紧抿着唇,似压抑了许久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带着浅浅的怨。 “是我的错。” 裴衍开口,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道歉的意思。 正在秦妧想着如何接话不输气势时,裴衍扯出绣墩,放在秦妧跟前,虽并未解释这一行为,但猜的出是想让她坐下歇歇,别累到。 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秦妧站着不动,似想让他主动一些,主动结束两人之间的僵持。 然,裴衍却起身向卧房走去,宽袍稍许有些褶皱,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风逸出尘。 秦妧小嘴一噘,又气又急,“诶呦”一声捂住肚子,刚要开始不算精湛的表演,就被一抹冷香环绕住。 瞬时逼近的裴衍扶住她的腰,脸上闪过担忧,却在发现她是装的时,有种说不出的颓败感。 鼓鼓的肚子杵在两人之间,里面的“小客人”竟应景地动了动,通过娘亲的肚皮传递给了父亲。 连环的几脚,足够秦妧受的,可见日后很可能是个淘气的家伙。 裴衍凤眸微动,清楚感受到了胎动,身体不由一僵,更是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慌张,可还是克制着自己,松开了秦妧,头也不回地走进卧房。 秦妧站在原地,心中多了一味委屈,鼻头也跟着酸了,用力蹭了蹭,蹭红了挺翘的鼻尖,也逼退了无用的泪意。 肚里的“小客人”似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老实了下来,不再折腾。 秦妧抚抚胎儿,哑着嗓子夸了声“乖”,目光落在连同卧房和客堂的隔扇上。 紧闭的隔扇,隔绝了她的视线。 隔扇的另一端,裴衍靠在上面,单手撑额,周身萦绕着几分没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6 21:00:38~2023-04-27 21:5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相府门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铭 20瓶;最爱倦爷、四月是你的谎言、回家咯、章张章鱼小丸子 5瓶;奶茶爱椰果 2瓶;嘎嘎嘎、慕遥、莞莞类卿、鱼七秒 i、哔哔啵啵、碓冰巴卫是只乖猫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夜里坐在她床畔。◎ 孕七月的身子已行动不便, 秦妧回房后,由茯苓脱去绣靴,使劲儿蜷了蜷脚趾。 近些日子双脚有些浮肿, 秦妧牢记徐夫人和侍医的叮嘱,每晚都会让茯苓帮忙热敷和按摩, 还会早早睡下。 自孕五月起, 她就开始嗜睡, 夜里没有巨大的动静根本不会醒, 即便心事重重, 也没影响入睡。 深夜小雪飘落,光影阑珊,秦妧所在的客房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抹身影携着寒风跨进门槛,将风雪挡在了外面。 扯开系带,放下裘氅, 裴衍只着一件霜白深衣走进里间, 撩起床上帷幔, 看向侧躺而眠的女子。 屋里燃着地龙,温暖如春, 女子穿着绸衣绸裤, 只在腰上搭了条毯子。 裴衍弯腰掖了掖毯子,盖住女子的脚, 之后搓热自己的手, 隔着毯子按揉起女子的腿和脚。 力道适中, 没有扰醒女子。 睡梦中的秦妧只当是茯苓担心她夜里抽筋, 替她活络筋骨, 还舒服地哼唧了几声, 沉重着眼皮进入了更深的梦境。 一套按揉下来,裴衍坐在床边,将右手轻轻搭在了女子的肚子上。 秦妧很瘦,纵使已经孕七月,肚子也不算太大,但能明显感受到里面住着一个“小客人”,偶尔来上一脚,像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打招呼。 削薄的唇微抿,裴衍附身落下两个吻。一吻落在秦妧的额头,一吻落在她的肚子上。 离开卧房后,裴衍对守在外间的茯苓道了声“辛苦”,一个人走进风雪中,与寒峭中的孤月为伴。 茯苓半撑着门扉探头观望,不懂世子为何这样别扭,明明一心系在大奶奶身上,却要白日冷漠、夜里柔情,是迈不过被“抛弃”的坎吗? 可侯府乌烟瘴气的,也怨不得大奶奶呀! 摇了摇头,茯苓合上门,歇在了外间的软榻上。 皇城,安定侯府。 在兵部再次回绝了裴劲广的申兵请求后,杨氏在与丈夫的书信往来中,能清晰感受到丈夫对兵部尚书的不满,一口一个老匹夫,全然展示出了悍戾的一面。 对于丈夫不为他人知的一面,杨氏早已见怪不怪了,不过说起来,嫡庶子嗣中,裴灏的性子是接近丈夫的,只不过少了点谋略和眼界,只一味想要争宠,像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 喟叹一声,她继续读起丈夫的信,却被最后两段的话语震惊住了。 丈夫要她将最小的庶子阿荀,差人尽可能快地送去湘玉城。 十三岁的阿荀虽是庶子,却极为聪慧,只是因为庶出的身份,总是要忍让裴氏的嫡系们,性子愈发孤僻,每日除了请安,从不会主动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渐渐的,杨氏都快忘了这个年纪最小的庶子。 丈夫历来喜欢聪明人,想要栽培阿荀也是可以理解的,可老二和老三那边,还在眼巴巴等着父亲的青睐,若是让他们知道丈夫看中了阿荀,不知会不会大闹一场。 杨氏揉揉太阳穴,深知棘手,便让人于次日前半晌,悄然送阿荀离府,并未告知给其他人。 但后院哪有不透风的墙,事情很快传到了裴灏和裴池的耳中。 兄弟二人坐在秋桂苑的客堂中,又是冷笑又是自嘲,尤其是裴池,至今没有踏入仕途,竟让一个庶子抢了先,传出去哪儿还有脸面在世家子的圈子混! “二哥,小弟想去一趟湘玉城,跟父亲好好谈谈。” 裴灏仰躺在美人椅上,剥了块饴糖丢进自己嘴里,美其名曰“甜甜心肺”。 “弟妹刚生产多久啊,你就要折腾?” 裴池双肘杵在膝盖上,盯着地面发笑,“生了个小胖孙,我得去父亲那里讨点好处啊。” “你们得男得女,父亲都不在乎。父亲在乎的是裴衍的子嗣。”裴灏毫无顾忌地戳了弟弟的痛处,“你觉着,父亲为何突然将阿荀要了过去?” “小弟不知。” “你好好想想。” 裴池转了转不够聪明的脑子,“请二哥解惑。” “……我猜,父亲是因为申兵的事没有得到裴衍的帮助,心生怨念,才想着栽培一下咱们当中最有天赋的那一个。” 裴池抬头,极为刻意地眯了眯眼,“所以,咱哥俩永远得不到父亲的重用?” 裴灏以沉默回答了弟弟的问话,可心里终究是不舒坦的。他为父亲承受的一切,竟换不来一丝半点的另眼相待......那就摊开来说! 面上虽平和的他,在被这种心理煎熬了数日后,于一日深夜叫来裴池,密谋许久,哥俩在次日天没亮,带上细软和扈从,快马离城,来了一场不告而别。 杨氏得知两个儿子去往湘玉城后,气得眼前发花,而刚巧此时,负责铨选武官的兵部破格提拔承牧为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从三品,日后可带兵出征各地,或为将帅镇守一方。 当官员任免的文书由信使带出六部时,朝廷再次派人来到安定侯府,催促裴灏复职,在发现人不在府中时,吏部和兵部两位尚书一同上谏内阁,罢黜了裴灏的职务。 杨氏心中郁结,给长子寄去信函,说起了这事儿,也不是打算让长子替次子说情,而纯粹是想要倾诉。 可两地相距千里,远水又怎能解得了近渴...... ** 秦妧醒来时风雪初霁,天地间白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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