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挺情愿促成这桩婚事,这样的好的主意也愿意出给朕。” 李霁听得莫名其妙,“我情不情愿有何用?李芜她情愿才要紧,我替您出个把主意,全当是尽我对您的一份心。” 她一面说,一面觉得自己有功不小,紧接着道,“您要是念我一分好,就把惊月还了我吧,我也好趁这暮春的天气,出去跑一跑马。” 话又让她绕了回来,眼看着她身体刚好,脸色还有两分苍白,却特意进宫一趟,与自己瞎扯一通,全是为了那匹马,李霆还有什么好说的,无奈挥挥手,“你自己牵回去吧,只一样,再因骑马受一回伤,惊月,立刻送去幽州。” 李霁一听就笑了,胸有成竹道,“本公主的骑术,不会给您借题发挥的机会。” 此行目的达成,李霁心情十分美妙,陪着李霆用了午膳,眼见他又有政务要处理,她说笑两句便出了宫。 她的马车就在宫门口,连续病了两回,阿瓷不肯她再骑马了,怕她吹了风受寒,李霁最近犯懒,也乐得听她安排,阿瓷把她迎上马车,“公主,一看皇上就没为难您,您这气色比进宫前好多啦。” “皇兄几时难为过我?他从来舍不得的。”李霁掩饰不住的喜色,吩咐道,“先别回去,去一趟镇北侯府,本公主要光明正大地迎惊月回府。” 阿瓷点了点头,撩起帘子吩咐了下去,这才感叹,“怪不得您这么高兴呐,也算是了了您一桩心事,顺便去那裴焕面前摆摆谱,让他老在您面前耀武扬威的。” 要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呢,阿瓷两句便说进了李霁心里,这些日子她在病中,他是她玉口钦点的面首,好说歹说有点交情,竟一回没来探过她,虽说他一个外男来她府上于礼不合,可他在她面前几时守过礼数来着。 李霁琢磨着,既然去到镇北侯府,不去拜会一下这个镇北侯似乎不太妥当,何况如今他又与李芜有了牵连,她也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她遣阿瓷去通报,侯府门口看门的小兵颇年轻的模样,他回道,“侯爷这会不在府上,尊驾可以留下拜帖,我转呈就是。” 李霁在车上听见了,随即掀帘下车,走了过来,“无妨,裴焕可在?我见他也行。” 她今日虽未盛妆,可毕竟进宫面圣,衣服妆饰一应合了礼制,加之她经年养尊处优的气派,那年轻兵士哪里见过这样华美的贵女,一时都看得有些呆了。 他磕磕巴巴地问道,“尊驾可是阳平长公主?” 阿瓷忍不住插话道,“都说了,我家公主要见侯爷,你也不想想,大齐有几位公主?” 他撇撇嘴,道,“我久居北境,哪里就清楚这些内廷的事情。” 又向李霁道,“回公主的话,裴将军也随侯爷一起出去了。” 李霁这下真是有些失望了,她气势汹汹而来,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怎么竟让她闯了回空门。 却又听得那兵士道,“公主可是为一匹马而来?” 李霁有些意外,不动声色道,“怎么,你也知道这马?” 他不答只道,“若是为马而来,公主只管随我入府便是,侯爷说了,您随时牵走。” 李霁玩味地笑了,“侯爷?怎么,镇北侯给我这么大的面子?” 看来这裴焕确是裴之旸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这样一件可能触怒李霆的事情,裴之旸也都随裴焕的心思来么,而裴焕,居然也能料到自己会上门讨要,她几乎看到他那得意的神色,向她炫耀着他的料事如神。 那兵士低头不再答话,李霁轻笑,“既然镇北侯都替本公主考虑到了,本公主也不好不承他这个情呀,你便前面带路吧。” 镇北侯府不知建于何年月,但是现在看来已有经年的痕迹,想来也是,镇北侯久居边关,此次回京也回得仓促,哪有时间修缮旧宅,可旧虽旧了些,可并不脏乱,所见之处并无什么装饰,倒也清静质朴,尤其树木,笔直挺拔,马厩便在这排树的尽头。 望见那个雪白的身影,李霁不由喜道,“惊月!” 说罢便也不管那小兵如何,径自冲了过去,拉下缰绳,踮脚便抱住了惊月的脖子,“乖乖,这回可能和我回去了。” 惊月也有日子没见她,长嘶一声以作回应。 李霁心中喜悦,大笑出声,一偏头,说不出的明媚夺目。 “阿瓷,这些日子就数今天最快活,我可要好好贺一贺这失而复得之喜。”
第十七章 == 李霁先回了公主府,眼见天色还早,她耐不住家中待着,便卸去钗环脂粉,换了身男装,要带阿瓷街上逛去,京城的街她逛得纯熟,那些市井上的人见的人多,眼睛毒,如何认不出她女儿身份,只道是哪家娇养的小姐玩心重,也无人敢想是那位鼎鼎有名的阳平公主。 吃够了一圈小吃,李霁饱足地一笑,便极熟门熟路地七弯八拐,溜进了一个名为冷月斋的地方,此处开得幽僻,门头也颇雅致,进来一看是个书斋。 一个老妇坐在那,把一本书举了老远,正凝神细读,见李霁进来,立刻把书往桌上一坎,“季公子,您可是许久没来了,我可替您备着不少珍品。” 李霁手里晃着把折扇,悠悠便走了过来,低头一看,那书上画着两个男女,裸身相对,上书四个大字:隔墙花影。 一扇子打在那封面上,“这种珍品便免了罢!” 老妇伸出手,抚着书面笑了,“公子的喜恶我晓得,只是我不免替公子可惜,正如可惜那些吃不得辣味的人,多少美味就这么错失了。” 李霁道:“或许哪天我也转了性,到时再来问你不迟。” 她随意地把扇子打在手心,朝四周望了望,“和掌柜,你看你的珍品吧,我自己转转,不用你陪着。” 那老妇笑眯眯地应了。 这冷月斋显然不是为士子们开的书斋,这里的书册与仕途学问一概无益,多是些惊奇话本,艳情诗词,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和掌柜还搜罗了好些春宫,件件卖得上价格。 这地方做的熟客生意,有了新鲜玩意就会往熟客府里送,唯独李霁不肯留下住址,回回都是亲自来店里看,店里人并不多,李霁逛得舒心自在,她寻摸了几本女帝豢养男妃的话本,想着为自己攒些经验,又被一些描述海外仙山的异闻游记吸引,翻翻捡捡,又坐到一边看得入神,不觉天色已经深了。 李霁叫阿瓷去结账,阿瓷手里抱着高高一摞,李霁见她吃力,便过来抽走了几本,一面向她说道,“今晚我要去三春楼,你结完账先送回府里,而后再来找我。” 阿瓷迟疑着,“那您身边可就一个人也没有了。” 李霁不以为意,“这里又不是荒山野岭,我也不是不认得路,你只管去就是。” 阿瓷怎么敢与她分辨,和掌柜给她包了个匣子,她便捧了那一匣子书往公主府里赶了。 李霁又寻摸了一会,这才慢悠悠地出了门,才出了巷口,便与好几个高壮的男子擦肩而过,此时天色晚了,在这种偏僻之处遇上这样体格的男子,难免叫她心头一凛,好在他们急着赶路,几步便过去了,不曾停留,李霁觉得为首那个留着络腮胡的男子有些眼熟,可也说不出在何处见过,又行了几步路,到了人多的闹市,心里这才反应过来,许是西市的屠户,半张脸的胡子,她曾见过他剁猪骨的刀工,久久难忘。 不觉行至三春楼门前,晚上是它最热闹的时候,整条街就数它灯火最亮,丝竹之声,笑闹之声,不绝于耳,门口站着的送往迎来的姑娘,姿色都颇不俗,不愧是京城第一的销金窟,李霁提步便往里走,她虽着男装,但也不是认真扮相,细节之处不能深究,要是别人早让拦下了,可她是这楼里的贵客,刚至门口,便有鸨母迎上来,直把她往楼上引。 “季公子,不知您今晚要过来,素雪这会子倒不空,您看可要叫旁人?” 李霁在这有个位置顶好的长期雅座,她往下一坐,手撑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楼下的各色人物,口中答道,“怎么不空,是谁叫陪?” 鸨母就遥遥一指,“请动素雪的人可不多,您算一位,今晚是那位南平侯世子。” 李霁循着方向看去,是这人常坐的地方,紧挨着楼下的戏台,方便他盯着那些舞姬使劲瞧,这人还是那副色迷迷的模样,她不由嗤道,“他?看来叫他老子打得不够重,这么快又出来逍遥了。” 鸨母只好笑笑,也不便评价, 李霁眼光一扫,桌上坐着的尽是些熟面孔,平时与南平王世子一同厮混的自不必说,她的好驸马也正坐在席间,眉目风流,由着身边的姑娘替他斟酒,双颊已染上薄红,与她低声耳语,双目都似含情。 李霁悄没声地翻了个白眼,忽而见南平侯世子对面那人有些熟悉,正巧那人偏头说话,一个侧面,那讥诮的神情实在熟悉,真是有意思,上次在三春楼的时候,她与此人一同被南平侯世子的家丁围堵,而今日再来,他已与那捉他们的人一桌吃酒,她呢,一人于一隅窥视。 她挥手让鸨母走了,此时她素来爱吃的酒、茶、点心也已摆开了一桌,她拿过酒壶,自斟了一杯,拿到唇边轻轻一嗅,浮夜白的香气清宁幽远,她看着楼下的人,慢慢喝了起来。 几个杂役去到戏台上点起了灯,这台子上的灯极为精致,金珠琉璃本就璀璨,与烛光相映,流光溢彩,这灯的制作也有李霁的手笔,毕竟若论此道,她从小长在宫里,什么没见识过赏玩过,早是行家里手。灯火一起,和着丝竹鼓点,便有舞姬登台而舞。 那舞姬以轻纱覆面,身上穿着红绡纱样的小衣,赤色肚兜上的绣样若隐若现,四肢光裸着,灯光下肤白如暖玉,手臂上套着四五个黄金臂钏,踝上系着一只金铃,随她起舞作响。 四下一时安静了不少,三春楼的表演不多,然而每有姑娘登台,必是令观者久久难忘的场景,当晚献艺者,也将为台下人所竞价,以得她一夜相陪。 今夜的舞姬虽看不清面容,可描绘过的眼睛却含情动人,光华于其中流转,她的行止极美,和着乐声,令人心生向往,李霁打眼一扫,南平侯世子早已看得入定,徐琛的手指在桌上和着节拍,而裴焕因背对她的方向,看不清他的神情,唯有一道笔直的背影。 鼓声渐次加急,舞姬随鼓声急转,手中的红绸随身而转,层层散开,柔韧又柔软,鼓点堆叠至最高处,红绸自她手中朝前飞去,犹如一支舍不得伤人的羽箭,堪堪飞至一人面前,受制于长度而不能往前,被舞姬轻飘飘收回掌中。 红绸及至面前,那人也一动未动,漆黑的眼睛平淡地望着前方,裴之旸这张脸生得极好,清淡的眉眼,偏生眉毛与下颌线条凌厉,他是狠狠吃过苦的人,气质又与京城贵公子不同。南平侯世子盯着他的脸,酸溜溜地说,“这小娘子看来对侯爷颇有意思,咱们这么一大桌子人,偏偏只把个红绸子抛给您,要么说姐儿爱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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