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过,带着李凤宁驰骋是这般令人愉悦。 凤宁有些不知所措,但她知道她是开心的。 虽然不明白他会做什么,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但她充满了期待。 夕阳彻底落下云层,天地间浮动一片暮霭,裴浚骑着赤兔马跃进入朝阳门的瓮城,旋即顺着马道往城墙上直冲,一股巨力迫着凤宁往后撞上他胸膛,凤宁被灌了一口凉风,喘气不匀道,“陛下,咱们要上城墙吗?” 嗓音明显含着兴奋。 这才是裴浚想要的反应。 “对,朕带着你上城墙骑马!” 这是一种何等新奇的体验。 凤宁纳罕又惊奇,来不及多想,前方一片绵延的山峦徐徐从天际跃入视线,紧接着一整片城郊沃野,星罗棋布的屋舍,冉冉升起的夜灯,甚至远处漕河晚归的渔船悉数铺在脚下。 整座上京城尽收眼底。 凤宁心头震撼。 这一瞬,案头的文书,心里的愁难,所有一切思绪仿佛被掏空,心跟头顶的星河一般辽阔。 “陛下,我可以自个儿骑马吗?” 裴浚放她下马,凤宁立即骑上小赤兔,往南驰骋,就这么一口气不停歇地到了东便门。 打通州而来的漕河从东便门下蜿蜒而过,无数货船叠叠伏伏挤在城外,等着从东水关入城。 天际只剩一丝微弱的光芒,漕河两岸的灯火已次第燃起,熙熙攘攘的人群,四面八方的吆喝声,汇聚成一条流光溢彩的灯带,一路从城外山廓绵延至内城铜锣街附近。 凤宁被拘在李府小小一隅整整八载,还是头一回瞧见如此壮观的景象。 她第一次觉着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仿佛这世间已没什么事值得她烦恼。 回过眸,不知何时,东便门城楼下摆了一桌长几,有宫人从底下台阶呈了一些膳食上来。 裴浚负手立在女墙处,晚风徐徐从他身侧灌过,他衣摆猎猎,岿然似松,浩瀚星河倾颓至他周身,映出令人心折的光,当真有一身君临天下的笑睨气度。 凤宁下马来他身侧,眸光熠熠凝望他, “陛下,您看什么呢?” 裴浚却没应她这茬,而是侧眸笑回,“再等等,咱们先用晚膳。” “等什么?”凤宁一面问一面随他来到长几前,风被城楼挡在身后,宫人奉上两盏宫灯,那灯芒在这高阔的城墙上有如萤火之光。 裴浚没吱声,起意是在一瞬间,吩咐下去尚需要时辰准备,裴浚只能卖个关子,“先用膳。” 凤宁午膳喝多了酒,腹内空空如也,迫不及待用膳。 时不时有宫人打底下送来食盒,每个食盒标识不同,倒像是不同酒楼所出。 “陛下,您这怕不是点了城中各酒楼的招牌菜吧?” “现在满意了?”裴浚优雅地靠着凭几,眸若点漆,有一种朗月清风般的俊逸。 谁看了他不迷糊? 凤宁确实很满意。 难得他有这样的心意。 中午光顾着敬酒,这会儿先扎扎实实将肚子填饱,再看了一眼裴浚,人家皇帝屈尊降贵陪她逛城墙,凤宁也不能不给面子,遂跪在他身侧,亲自替他布菜。 “吃饱了?” “嗯,吃饱了,臣女伺候您用膳。” “不气了?”裴浚睨着她问。 凤宁咬着唇,硬着头皮不理他。 裴浚一笑置之。 磨磨蹭蹭半个时辰,这顿饭总算用完,凤宁提壶给他斟茶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剧烈的“嘭!” 凤宁吓得回眸,只见东南空中突然跃出一注光束,巨大的牡丹花盛放在夜空,与那璀璨的星河争辉。 凤宁顾不上裴浚,搁下茶壶连忙提着裙摆起身,来到城垛处张望。 上回在御花园观看烟火,因位置不大好,看得不大尽兴,而今日不同,视野毫无遮挡,那漫天的花束仿佛要降落在她身上,甚至仿佛为她一人而绽。 烟火盛放,星沫子似银河倾落,凤宁高兴地手舞足蹈,提着裙摆在这片烟花中翩翩起舞。 “陛下,这是哪儿在放烟火呢?今日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回应她的是又一片火光,这片火光仿如脱缰的野马,沿着城墙肆意奔腾,凤宁只听见接连不断的嘭嘭声,那匹“光马”从东南绕去正南,再一路往西,直至环绕整座城廓一周。 巨大的光束要将整座皇城给淹没,就连阖城的百姓也沸腾了。 凤宁恍惚意识到了什么,喃喃转过身回望城楼下清隽的男人。 “陛下....” 她怀疑是为她庆生,却又不敢相信。 裴浚手执酒盏,遥遥朝她示意,长腿闲适地架着,眉目线条无比清隽明朗,整个人好看得要命。 从他笃定的眼神,凤宁确定今夜这烟火为她而绽。 很多年以后,每每想起这一晚,凤宁都觉着这该是她这辈子最好的一日。 即便这一夜的美好,这无与伦比的回应如烟花般一闪而逝,依旧足以让她铭记余生。 裴浚第一次发现原来李凤宁也会起舞,尽管她舞姿极其拙劣,跌跌撞撞想朝他转来,却不得章法偏了方向,他无奈,抬手将她拽回来,五彩斑斓的烟火落在她眼里仿若一斛春光,柔柔荡荡,叫人忍不住想要去捧着。 裴浚今日难得耐心与她周旋,温热的唇在她颊边若即若离,时不时撩动她的下颚和耳珠,粗粝的指腹沿着柔婉的脊沟不疾不徐逡巡,凤宁哆嗦着身,玲珑曲线在他掌心跌宕,腰封不知何时被他卸下,手掌探入裳内,滑腻肌肤如软玉,散发着诱人的馨香,是清冽与软糯地撕缠。 幕天席地,所有声响被他吞入喉咙里,她像是云上的水汽,慢慢与山峦周旋成雨,最后结结实实落了地。 “李凤宁,给朕生个孩儿,生个咱们的孩子。” 裴浚头一次有这种急迫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乎子嗣,而是因为这个人。
第43章 这场烟花盛宴像是一抔焰火久久熨烫着凤宁的心,即便那个人回到养心殿,一如既往埋头公务,神情冷隽淡漠,显得那一晚的温情脉脉像是临时起意,也不妨碍凤宁在接下来的日子,每日唇角扬着笑。 《左传》是一部编年史,内容繁复,典故颇多,乌先生校对十分细致仔细,几乎字斟句酌,每校对一遍便将校对的原版着人捎来皇宫给凤宁研习,乌先生不愧是精通夷语的大家,译注出来的文章更加精炼达雅,凤宁深有感触,以乌先生的译注为典范,她借着译著《大学》。 日子进入四月中旬,惶惶一场骤雨迫不及待将暮春送走,慈宁花园内的林溪亭风景如画,目光所及之处均是一片姹紫嫣红。 今日杨玉苏进宫给太后请安,三姐妹得了机会便在林溪亭喝茶嚼果子。 一条水溪打亭下穿过,底下养了一池好鲤鱼,凤宁倚着美人靠时不时扔些一些果屑糕点,还是那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杨玉苏看着她悄悄问章佩佩,“陛下那头还没打算给凤宁位分?” 章佩佩耸耸肩,满脸愁绪,“还没呢,大约也没心思吧,我姑母最近跟陛下闹得越来越过火,别说陛下,我都快愁死了。” 杨玉苏看得出来,章佩佩瘦了一圈。 可这种事谁也插不上手,杨玉苏只能闷闷地喝茶。 章佩佩见她情绪低落,笑道,“难得一见,可别为这些事伤神,嫁妆筹备如何了?” 杨玉苏笑,“这些事哪需要我操心,我娘一手操办着呢。” 章佩佩也听说杨夫人是个十分能干的人物,“咱俩算有福气,得了个好娘亲照料,你是不知,我每每入宫,我娘均要给我搭上一月的着装,一套套叠好,我每日只用穿现成的。” 杨玉苏啧啧叹道,“连每日穿搭都要备好,可想而知你平日在府上是何等娇气。” 说到这,二人不免同情凤宁。凤宁娘亲去的早,没被人惯过。 章佩佩突发奇想,“你说若凤宁没入宫,嫁去我家做媳妇该多好。” 凤宁倒是耳尖,捉到这话,扭头瞪了章佩佩一眼,“佩佩姐,你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章佩佩笑笑不说话,她没告诉凤宁,前几日她回到章家,她哥哥还问起凤宁呢,她哥哥是什么人哪,文武双全,出身优渥,京城人见人夸的如意郎君,平日连女孩子都不多望一眼的人,竟然提起凤宁,心思已是昭然若揭了。 章佩佩与杨玉苏说,“我其实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盼着凤宁能多得一些疼爱。” 杨玉苏何尝不是这番心思,那一晚将凤宁送到养心殿门口时,她就不停地质问自己,将来有一日会不会后悔,现在杨玉苏有些后悔了,天子之爱就如同眼前这一圃芍药,花期极短,不由人左右。 瞧,烟花都放了,封凤宁一个贵妃又如何? 皇宫不宜久留,杨玉苏起身告辞,章佩佩身子懒淡不想挪动,凤宁亲自送杨玉苏到东华门。 “你帮我去一趟学堂,问先生校对得如何了?”凤宁最近一心投注在译注中,得了乌先生启发,她翻译越发游刃有余,如果说此前是登堂入室,那么眼下称得上熟能生巧,渐入佳境。 杨玉苏却是瞪了她一眼,“你整日折腾这些,怎么不为自个儿着想?陛下那头是个什么意思?” 凤宁大大方方一笑,“你别多想,我现在挺好的。” 杨玉苏下意识往她小腹一瞥,凤宁看穿她的心思,脸一红,推着她往外走,“快些回去吧你。” 午时正回到养心殿,太阳正落在檐下,一排领班们齐齐在廊子下站班。 看着个个愁眉苦脸的,凤宁便知出了事,她悄悄上前问韩玉,“怎么了?” 韩玉朝慈宁宫方向努了努嘴,“陛下今个儿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拒而不见。” 凤宁闻言眉头一蹙,顿时有些心疼裴浚,她匆匆提着衣摆进了殿内,在御书房门口瞥了一眼,柳海发现了她,朝她招手,示意她奉茶,自个儿反而退出去了。 凤宁进去时,裴浚靠在圈椅闭目养神,而面前堆着一摞折子,均是被慈宁宫退回来的。 凤宁这会儿说不出的心疼。 “陛下.....”她柔柔地上前唤了他一声,嗓音细细袅袅。 裴浚睁开眼,那双眼依然清湛明亮,不见半丝怒气,甚至还冲她一笑。 凤宁腰肢一挪,搂着他脖颈,拱进他怀里, “陛下,怎么办?” 裴浚任由她抱了一会儿,揉了揉她发梢,“无妨,朕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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