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着章佩佩心顿时软了,她自个儿不怕死,却是担心章佩佩, “孩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快些离开。” 章佩佩不肯,扑过来跪在她跟前,覆在她膝盖上,“侄女誓与您共进退。” 这下太后不干了,非让女官把她拉起来,“不行,你快些走,这里危险。” 章佩佩也摆出将门女子的风范,“我不走,万一有人进来抢国玺呢。我得护着姑母。” 说到这里,章佩佩忽然灵机一动,“不如这样,我替姑母坐在这里,国玺也交给我,姑母快转移去后堂,外头浓烟滚滚,陛下的侍卫都在外头呢,他们进不来,也瞧不见是何人在这。” 太后瞪她一眼,“傻孩子,姑母是怕死之人?你小孩子家家的,别掺和这些事,快些走。” 章佩佩却不管,趁着太后不防,将国玺一把夺过来,往太后身侧另一架圈椅坐着,“我这就在等,你们快些送姑母去后院。” 太后见状连忙起身,待要斥她将国玺拿回,哪知章佩佩突然捂住肚子,“哎哟,我今日吃坏肚子了,我得去恭房...” 章佩佩毕竟年轻,手脚也快,搂着国玺就往梢间外的恭房溜,太后一看傻眼了, “佩佩,你去哪儿,你先把国玺搁下,哀家没事的...” 太后压根没多想,立在格栅窗外等章佩佩。 可惜这头章佩佩已然抱着国玺打甬道出来,绕过夹门来到徽音左门,待寻到凤宁二人,一面抱住国玺,一面拉着凤宁跨下台阶, “走,快去见陛下!” 二人护在章佩佩左右,拥着她往慈宁门方向去。 而右门处的暗卫瞥见此举,立即吩咐外头驻守的侍卫扑火。 水早就藏在墙根下,是现成的,待章佩佩这边一出门,那头侍卫十几桶水浇过来,明火登时熄灭,只剩浓烟滚滚罩在慈宁宫上空。 再说章佩佩这边,与凤宁二人打慈祥门出,往前折去养心殿。 平日这条道这个时辰该燃灯的,今日不知为何黑漆漆一片,浓烟盖过上空,天地间一丝光亮也无。章佩佩从来没觉得道儿有这么难走,前方有那么黑,但她义无反顾,这条道她走了无数回,哪怕再黑,她也记得路。 三位姑娘慌慌张张的,跑了一路头钗都歪了,面颊全是汗水,待从夹道奔出,至养心殿前一处开阔地带,忽然间前后左右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逼近,凤宁三人觉得奇怪,立即停住。 “佩佩,怎么回事?” 倏忽间,身后伸出一只胳膊,将她往旁边拽开。 凤宁吓得魂飞魄散,登时急呼一声,“佩佩!” 章佩佩来不及拉住她,立即循着她方向转过身,“凤宁!” 就在这时,一抹光亮忽如彼岸花一般从暗夜里悄然绽开,紧接着十几个火把煌煌映亮这片天地。 凤宁眼睁睁看着自己离佩佩越来越远,而前方那茫然不知所措的姑娘,就这么被数十名黑甲侍卫给团团围住了。 “佩佩!” 凤宁心仿佛被人拽着往下一坠,急得眼眶迸出血丝,用尽甩开韩玉的手, “你们误会了,别抓佩佩.....” 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无比熟悉却又异常冷冽的嗓音从养心殿方向喝出, “章氏女私偷国玺,来人,拿下她,以谋逆罪论处!” 凤宁脚步猛地一下钉住了,仿若有无数的寒风掠进她的眼眶耳帘,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佩佩是冤枉的,佩佩是要敬献国玺给陛下... 她没有罪,她是功臣....... 她拼命地喊,可惜没有人把她当回事,韩玉再次扑上来,与另外一名小宫女一左一右拉住凤宁,小宫女被迫塞了一块花布堵住了凤宁的嘴。 凤宁纤细的手腕被勒出一条红痕,她勠力挣扎,却始终睁不开韩玉的钳制,就这么摔倒在地。 “佩佩!”她猛咬着那团布,嘴唇都磕出血来,唯剩嘶哑的鸣音。 前方那一团光亮处,那素来如朝阳一般热烈的女孩,就这么被人架住,被火光淹没。 凤宁不知这一刻佩佩会如何想她,或许以为她是裴浚派去的棋子,蛊惑她将国玺偷出来,给与裴浚治罪她的机会,这一刻她忽然觉着自己像个背叛者,在佩佩身后捅了一刀。 一种揪心的空茫涌上心头。 无数火光映亮章佩佩的眼,她抱着国玺剧烈地喘着气,望着那从隆宗门迈出来,无比挺拔清俊,夜思暮想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龙袍,鬓角干净利落,修长的身影合着那明俊翩然的风姿,映着这整片天地都亮堂了。 就在她满心欢喜,即将把国玺奉上时,那个人离得她极远,冷冷扔下一行话, “章氏女私偷国玺,来人,拿下她,以谋逆罪论处!” 他说这话时,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张望慈宁宫的方向。 章佩佩脚步猛地顿住,原先充斥着的欢喜期待以及那一腔热忱,一下子有如被水欺灭。 她猛烈摇头,扑跪在他跟前, “陛下,臣女没有偷盗国玺,臣女是奉太后娘娘之命,将国玺献给您。” 裴浚长身玉立,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回应章佩佩的是柳海, 柳海一改往日的温和,神色凝肃,“章姑娘,您真的是奉太后之命吗?” 章佩佩喉咙一哽,她摸不准裴浚的真实意图,这会儿只能含糊道,“柳公公,慈宁宫失火,唯恐民间掀起恶言,太后命我将国玺归还陛下......” 章佩佩说到此处,见裴浚依然无动于衷,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心底一片冰凉。 “陛下,臣女不可能偷盗国玺,臣女是真心想把国玺献给您的...” 柳海看着她心底漠然叹息。 可惜姑娘年纪轻,不懂朝争的残酷,也不明白这里头的政治智慧。 她偷出来献给皇帝算什么? 千百年后的史书怎么写,皇帝蛊惑女子将国玺从慈宁宫偷回来? 这显然是不成的。 国玺必须太后亲自交还于皇帝,这才明明白白,名正言顺。 百官信服,百姓也无二话。 “玉玺乃国之重器,你岂可私自偷盗?” 锐利的铮鸣声划破夜空,无数尖刀架在章佩佩的脖子上,章佩佩猛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两眼一翻,当场昏厥过去。 章佩佩被人带走了,而那装着国玺的锦盒,由侍卫接过重新送入慈宁宫。 慈宁宫的明火已彻底扑灭,浓烟卷了又散,只剩些许残烟弥漫在空气里。 徽音右门残败不堪,由人用油毡布盖住,四下静籁无声,仿佛方才这里什么都没发生。 陈平一步一步稳稳当当来到慈宁宫正殿,单膝着地重新将国玺奉给太后, “启禀太后,章氏女私偷国玺,被臣等一举拿下,人正关在慎刑司,听侯陛下与太后娘娘发落。” 太后听了这话,蓄着的那口气霎时倾泻而空,绷紧的眼角像是失去支撑,眼皮往下耷拉,整个人一下摊在圈椅里,苍老了几岁。 她忽然明白先帝临终前为何择选裴浚为君,瞧这一手计谋玩的那个叫漂亮。 你不知道他从何时开始布的局,也不知那爪牙从何时伸向你。 等反应过来时,已输的明明白白。 这般心计和手腕,才配做大晋的皇帝,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 裴浚当然不会要章家上下的命,不过是利用章佩佩偷盗国玺的罪名,逼太后俯首。 太后无话可说。 早知这少年有这等魄力和手腕,她一开始就不该扣下国玺,当行怀柔之策。 可惜已经晚了。 章佩佩已然失去问鼎坤宁宫的资格,为了确保章家上下性命,太后必须痛快且庄重地交出国玺。 太后神魂寂静地盯着陈平吩咐道,“传哀家旨意,着文武百官在奉天殿听命,” “先帝驾崩伊始,天子年少,百官属意哀家垂怜听政,哀家夙兴夜寐至而今,已两年矣,眼下,天子即将及冠,海内休养生息,文治武功有目共睹,哀家甚慰,决意当众将国玺交给皇帝,还政于朝。” 陈平闻言拖着国玺起身,神色肃穆道,“臣谨遵太后懿旨。” 陈平退下,换柳海进来亲自伺候太后梳妆, 他笑眯眯与太后行礼,“太后娘娘,陛下吩咐奴婢转禀娘娘,他不会动章家上下一草一木,章家门楣依旧。” 太后看着他几度想说什么,最终叹了一声,干巴巴应道,“那就多谢皇帝了。” 这一计,步步为营,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是章佩佩得将国玺带出慈宁宫,裴浚又如何算到她一定会这么做呢,太后忽然想起章佩佩身边的婢女,以及那个叫李凤宁的姑娘。 柳海已伺候太后往奉天殿去了,裴浚这边重新换了衮冕朝服正迈出养心门。 彷徨的夜色里,一道单薄的身影凄凄凉凉立在门前,她咬着唇,水杏眼布满委屈和愤怒,倔强地挡在他跟前, “陛下,您明知道她那样喜欢您,冒着背叛太后的风险,也要将国玺送到您手中,您为什么要这样利用她?伤害她?” 她宁可裴浚将佩佩驱逐出宫,也好过往她心里插一刀,让她背负背叛太后的骂名,两边不是人。 滚烫的热意从眼眶夺出,蓄成水珠一颗颗往下砸。 凤宁险些站不住了,却强撑着要为章佩佩讨个说法。 裴浚眼眸深深眯起,眼底全是无情和不耐, “李凤宁,你以什么身份跟朕说这些话?” 他有功夫在意章佩佩的想法?于他而言,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彻底让她死心是最好的方式,他从来没功夫理会这些儿女情长,这辈子为数不多的温柔也只是给了眼前的李凤宁。 至于章佩佩如何作想,他不关心,也不在乎。 能保住章家,已然是他给与太后最大的面子。 凤宁听了这话,喉咙跟哑住似的,没错,她确实没有资格质问他,她现在连他女人都不算,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官。 裴浚这句话彻底拔除了凤宁心底的顾念,凤宁强忍着战栗,往前一步, “陛下,您实话告诉臣女,臣女与佩佩商量着如何把国玺偷回来给您的事,您是不是也知晓?” 否则他又如何算到章佩佩一定会偷出国玺,再布置这么完美的计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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