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腻腻歪歪道:“今晚我要和姐姐钻同一个被窝,让你抱着我睡。” 岁岁哑然,“你不用侍奉陛下啊?” 润润呲牙,陛下,她忘记还有陛下了。狐疑地说,“陛下应该……会召别人侍寝?” 岁岁宠溺道,“若陛下允许,姐姐当然和你一块。” 润润失忆了不知道,以前她们俩小时候在王府中,都是岁岁先焐热了被窝,再给润润暖乎乎地安眠的。 亲姐姐究竟是亲姐姐,一母同胞,血浓于水,别人无法取代的。 两人进寝殿,寝殿挂着很多五颜六色小巧漂亮的星星和千纸鹤,都是陛下陪润润一块叠的。 岁岁观润润所居之处有若金屋,陛下应该没有像檀庭对待张佳年那样对待润润,心下稍稍安定。 润润过得好好的,那便行。 润润和岁岁这姐妹俩性格截然有异,岁岁聪慧善于心机,润润则天真单纯。有了岁岁陪润润,润润恍若插上一双翅膀,智囊在侧,无需担心再被任何人欺负。 润润想达成任何目的,岁岁皆能帮她出主意。 姐妹俩就是出身太卑贱了,若是出身再高贵些,有阮姑娘那样,凭借双生花般的美貌和勾人的手段,是绝对不会一个被囿于王府,一个被囿于深宫,与人为妾的。 …… 太极殿 陛下长身负手而立,一边呷着茶,问刘公公,润润和岁岁会面了没有。 刘公公答道,回陛下,人早到了,薛小主可高兴了呢。 陛下垂垂眸,乜着视线, 可高兴了呢。 呵。说什么也把他看作亲人,结果一见他就愁眉苦脸,一见薛岁岁就笑逐颜开。 这亲人当得。 陛下没来由的,有点吃她姐姐的醋。 什么时候她能像对她姐姐那样完全坦诚,毫无机心,真正把他当成她的亲人? 他本来是禁止她和岁岁见面的, 她昨晚那一哭,一吻, 他终究心软了。 也罢,她高兴便好。
第38章 姐妹同心 岁岁是薛小主亲姐姐, 永安王的侍妾。初来乍到翠微宫,婢女们皆称呼她为小夫人。 御前嬷嬷单独将岁岁叫出来,提点道, “莫让薛小主忆起从前诸般伤心事。您管住自己嘴,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平平安安度日也就罢了, 懂吗?” 岁岁沉思往事, 从前是陛下将润润逼得跳了楼;润润劫后重生,好容易和张佳年逃离, 却又落在陛下手中, 让他们一对有情人活活分离。 那冷情的帝王,做了多少负心薄幸之事? 润润若恢复记忆, 定会恨死陛下, 怎可能再甘愿当他的嫔妃。 上位者给岁岁的旨意是,住口。 住口。 任何事任何话, 一概不许唤醒润润记忆。 岁岁道:“晓得了。多谢嬷嬷提点。” 这翠微宫的宫女,太监, 嬷嬷,乃至于一草一木皆为陛下眼线, 她们姐妹俩虽得重逢,时时刻刻活在上位者的监视中。 在宫中和陛下作对无异于螳臂当车,死得凄惨, 饶是岁岁心疼润润, 也无法抗旨。 此时润润睡午觉刚醒, 奶声奶气地叫道:“姐姐呐, 姐姐去哪儿了?” 岁岁急忙辞别了嬷嬷,回到寝殿中, “姐姐在这儿呢,方才出去透透风。” 润润笑笑,倚在岁岁肩头。抚摸岁岁小腹,未免好奇,这里面真有个小娃娃吗? 岁岁道:“真有,等生下来你会看到的。” 润润道:“还有多久才生?” 岁岁想了想,“大抵几个月。” 润润,“那好,我要姐姐这几个月都陪我,我是第一个看到小娃娃的人。” 岁岁笑,剐剐润润鼻头,嗔怪后者孩子气。 转念想,她的润润这样单纯,简直如同一张崭新白纸,连生孩子也不懂,如何能逃得出那人的囹圄,铺天盖地天罗地网? 帝王之术,心机城府多么深沉,润润难堪他小拇指的一点心机。润润欲和张佳年重新厮守,简直妄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又能逃哪去。 况且张佳年现在受困,檀庭公主时时刻刻纠缠着他,锦衣卫掌握着他老父母。 岁岁叹口气,遥感前路艰辛黑暗,有时候人真得认命。 傍晚时分姐妹俩共同用晚膳,有岁岁作陪,润润心情高涨,比平时多食了半碗饭。 从上午入宫开始,两人总这样腻在一起,怎么也腻不够。 润润抓紧机会,欲让姐姐给她讲讲佳年之事,她怎么从高楼坠下去,又怎么和佳年走失的? “我醒来时候躺在荒郊野岭,脑袋磕破了,下着雨,身畔唯有陛下。 他将我扶起来,给我撑伞,包扎伤口,还很细心体贴地抱着我。他管我叫作‘润润’,我方知我的名字叫润润。 姐姐,我把陛下错认成佳年了。 他对我很好,我却不快乐。他甚至多次表白过他‘心悦我’,可我清楚地知道他不是佳年,他是别人夫君。 姐姐,佳年在哪?真正的佳年在哪?” 面对润润的问话,岁岁含糊其辞, 无形的手,把她的嘴捂住了。 岁岁忍痛敷衍道,“姐姐也甚迷惑。” 又心想, 润润,你曾跟我说,你喜欢陛下。 还记得上次回门吗?我为你和张佳年筹划好一切让你俩私奔,你却说你和陛下拉了钩,这辈子都不能反悔。你为他,拒绝了和张佳年走。 傻润润,若真论起来你曾经爱的人是他,不是张佳年啊。你喜欢他,他却根本不爱你。他权力太大,地位太高,稍微对你半点好,你这傻姑娘便着迷。 从你一进宫姐姐担心你守不住心,对帝王动真感情,最坏的事情终究发生。 帝王,怎么可能有爱呢。 ……岁岁心里委实有千言万语和润润讲,但悉数咽下去。 或许润润恢复记忆对她真的没有好处,她恢复记忆又怎样,斗得过帝王吗。 帝王五指山压下来,她闹,又能闹到哪去,仍得在屈辱和痛苦中活着。 罢了罢了,悉数忘记吧。 岁岁拍拍润润的肩,揭过这话头,“好妹妹,你方才要教姐姐叠千纸鹤吗?姐姐现在想学。” 润润找些千纸鹤的红纸。 遥望窗牗之外萤火点点,冷月窥人,已入夜。 润润手把手教岁岁叠,御前的刘公公来到。 刘公公给润润见一礼,笑眯眯道,“陛下召薛昭容小主往太极殿。” 坏了。 润润懊然,下意识望向姐姐, 他今夜居然还要她。 岁岁深谙男女之间那点事,平日在王府永安王也是个重欲之人,遂安慰润润道,“快去吧,姐姐在翠微宫等你。” 润润垂头丧气,相聚的时光宝贵,她欲和姐姐作伴,不想和陛下浪费时间。 婢女给润润更衣沐浴上了妆,润润依依难舍和岁岁告别。 岁岁站在翠微宫门口,眼睁睁看着她上龙辇,挥手作别,尽量保持微笑。 没办法没办法,救不得。 …… 太极殿 润润屈膝在陛下面前,“臣妾问陛下晚安。” 陛下还在案牍前劳形,见她到来,撂下了笔。“来。” 润润依言而往,陛下拉着她的手,往身畔紫漆牙床边坐下。 今日他刻意忍耐一整天没召她,就是让她和她姐姐好好团聚的,现在夜幕降临,她该属于他了吧? 陛下不知犯哪门子邪,微微侧头,含情而又冷淡地凝睇着她,薄唇里藏匿了太多隐秘的情绪。 润润发毛,他目光若一张沾染欲色的网,将她牢牢笼罩住。 她该不会又做错事了吧? 他一这样看她,她就害怕。 “陛下……” 他揽过她的腰带入怀中,捂住了她唇,“别叫这个。” 仿佛难以启齿似的,顿一顿,他才徐徐说,“其实,你失忆之前,咱们两情欢悦地相爱啊。私下里无人时候,你莫如唤朕一声哥哥罢,朕……听听,合不合适。” 润润哑然,他罕见有这般话多的时刻,也罕见有这般支支吾吾时刻,提出如此的怪异要求。 教习嬷嬷已告诉过她君臣之分,她非是公主殿下,如何能喊他哥哥呢。 她更加迷惑了, “陛下?” “喊呀。” 他继续往深里揉着她,那种复杂的感情难以言说,总觉得她亲亲热热喊岁岁为姐姐,却冰冷冷喊他陛下,亲疏分得像棋牌上的楚汉分界线。 “朕年岁本就比你大些,你和檀庭是一个岁数。”他放低声音,比夜色还沉, “你轻轻唤朕一声哥哥,没有人怪你逾矩。你说过把朕当亲人,从未实际做过。” ……你把对我的情意忘得干干净净,却记得那个张佳年。 他这一天都泡在醋缸子里,徘徊辗转,也不知是吃岁岁的醋,还是张佳年醋。 润润对岁岁有的那种亲近感情,对他也要有。非得听润润管他叫一声哥哥,他的风头压过岁岁了,他才舒坦。 润润难以索解陛下的奇怪行径,非亲非故,为何以兄妹互称。 和他两情相悦,亲人? 她和他以前当真这样的么? 还是说他趁她失忆随意胡诌,骗人诓人。 她以为的是,陛下在野外第一次捡了她,以前他们根本不认识。 “怎会不认识。” 陛下淡淡幽怨,浅吻她两下, 他没骗她,她爱过的那人当真是他,是她亲口告诉他的,“润润,你从前喜欢朕啊,你喜欢朕。” 不是喜欢张佳年,或者什么岁岁。 以小拇指勾住她小拇指,轻轻摇动,我们拉钩,一辈子的钩,你还记得吗?毁约可会变小狗。 润润黯然垂下脑袋,两根小拇指交缠,似乎真触发了她内心深处某种感触。 她是个简单至极又单纯至极之人,陛下的威严早深入人心,无论他说什么话,她都本能地相信七八分。 当真吗,她呆呆望向陛下丰神隽秀的容颜,她的哥哥真是陛下,情郎又真是陛下吗? 那佳年是谁? 她脑袋又隐隐作痛了,全凭一股执念在撑着。 陛下没有过于逼她,只做她记忆路途上引路人,循循善诱,谆谆引导,引她自然而然回到从前心悦他的状态,却绕开那些卑龊悲伤往事。 “是啊,是的。” 哥哥不能输给姐姐。 如果她愿意,只有哥哥,没有姐姐。 润润紧紧靠在陛下怀中, 眼皮渐渐沉重。 她无形间被洗脑了一次,自己还坠五里雾中,懵懂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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