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晏眯眼:“是么?” 春芽故意天真无邪地冲他眨眼:“对呀。奴婢十六岁,正是爱做梦的年纪。这年纪的奴婢总是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做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 “是奴婢错了,奴婢没有资格做这些梦。可是奴婢自己醒不过来,多亏三爷将奴婢给叫醒了。“ 她这话听起来表面是恭顺的,可云晏却只觉刺耳:“你这话不说也罢!” 怎么办,他又想掐死她了! 扬州瘦马从小的所学,不都是为了取悦郎君的么?可她学的是什么,她学的是要将他活活气死八百回! “那这肚兜,你究竟要还是不要?”他忍着不快,尽力平静地问她。 春芽冷笑着别开头去:“奴婢谢三爷的赏。只是奴婢这次不需要。” 云晏皱眉,颇有些恼羞成怒,便劈手一把将肚兜夺回来,攥进掌心。 “不要就算了。你不识抬举,总有识抬举的人。明儿爷就拿去送旁人。”他想了想:“对了,不如就送给「合欢楼」的花魁珠儿姑娘,” “人家珠儿姑娘色艺双全,名动京师,却也无论是爷给什么全都感恩戴德,比你有良心!” 他忽然又欺近,垂下脸来俯视春芽:“爷倒不明白,就凭你,一个小小奴婢,竟然还敢挑三拣四。” 云晏拂袖而去。 . 没出几日,阮杏媚就穿了一身海棠红的衣裙来「明镜台」显摆,逢人就问:“我好看么?” 虽说老侯爷遗言不叫守孝三年,侯府众人都不必穿素服,整个侯府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富丽堂皇。但,这样大喇喇穿一身红,还是叫「明镜台」上下都颇有些侧目。 可是侧目归侧目,又有谁敢戳阮杏媚一下呢。 她是佟夫人的外甥女,又是云晏的心上人,这侯府里除了大夫人和新家主云毓之外,没人敢对她说一个不字。 所以阮杏媚拉着绿痕摇曳裙摆的时候,就连绿痕都不得不违心地赞一声:“阮姑娘真是人比花娇。” 绿痕都这么说了,阮杏媚就更得意,摇晃着裙摆到了春芽面前来。 “轮到你说了,我好看么?” 春芽盯着她一身的海棠红,紧咬贝齿。 阮杏媚见春芽不说话,便继续炫耀:“其实这倒不是我最爱的颜色,可是阿晏他非叫我穿。他把整个侯府布库里这个颜色的料子都给我拿去了,说这个颜色就给我一个人穿。” “他还说啊,这春光明媚的时节,我穿这颜色最是娇艳。侯府里,再没第二个人能比得上我的。” 阮杏媚的话,如一把一把的尖刀,轮番扎在了春芽心上。 春芽垂下眼帘:“阮姑娘名字里占了个‘杏’字,奴婢以为阮姑娘更喜欢杏黄。” “香墨弯弯画,燕脂淡淡匀。揉蓝衫子杏黄裙,独倚栏杆无语点檀唇……秦少游的词句这样美,奴婢原以为阮姑娘是这样的人呢。” 阮杏媚眨巴眨巴眼:“我听懂了,你是想说我穿这红的不美呗!” “你会诗句,以为我不会是怎的?” 一说到诗词,阮杏媚可绝不服输了。因为卢巧玉就有“女才子”之名,也因此云毓对卢巧玉总是比对她好。 阮杏媚觉着她在诗词这块斗不过卢巧玉,难道还斗不过一个丫鬟了! 毕竟,她父亲也是两榜进士的出身! 阮杏媚搜肠刮肚:“有了!谁说就只有‘杏黄’的,我就给你找个红的!” 春芽淡淡敛眉:“奴婢听着呢。” 阮杏媚扬起一脸的得意,“好,你听着:‘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瞧,这不是红的吗?” 春芽静静抬眸。 众人:…… 众人的反应让阮杏媚有些心虚。 她的丫鬟墨儿忙扯扯她袖子:“小姐,好像不对……” 阮杏媚也压低声音问:“哪不对了?” 墨儿摇头:“奴婢也不明白。” 阮杏媚心下别扭,便瞪春芽:“你作弄我?” 春芽微微蹙眉:“阮姑娘吟诗,都是阮姑娘自己选的,怎地成了奴婢作弄?” 阮杏媚一扭头,正瞧见云毓和卢巧玉从外头进来。 她忙提着裙摆跑过去:“毓哥哥,你评评理,我穿这红裙子,是不是‘一枝红杏出墙来’?我说的对不对?” 云毓:…… 卢巧玉却险些笑出来。 卢巧玉这一要笑,阮杏媚就更不高兴了。她捉着云毓的袖子,一脸的防备:“毓哥哥方才去了哪?怎么跟她在一起?” 卢巧玉收回笑意:“我姑母要二哥给老侯爷写一篇祭文,这才要我帮二哥参详。” “怎么,阮妹妹想帮忙?不如我推了这个差事,请阮妹妹来帮二哥撰文,如何?” 阮杏媚自然听得出卢巧玉话中的揶揄,气得扭身跑出门。 “我算看出来了……你们一起欺负我!” “你们等着的,我现在就找人去问个明白。若叫我确认是你们故意作弄我,我跟你们没完!” 见阮杏媚气跑了,绿痕赶紧上前与云毓将前情后果禀报了一遍。 卢巧玉听到是春芽引出的阮杏媚这句诗,便遥遥笑着向春芽眨眼。 云毓却眼底微冷。 他抬步走向“止水堂”,僧衣飘摆,如片片飞雪。 “你跟我进来!”
第18章 把更滚烫的那物,塞进她掌心 春芽跟随云毓进了「止水堂」,进内便跪倒。“奴婢知错,请家主责罚。” 她知道,她用诗句作弄阮杏媚,她能骗得过阮杏媚,却当然瞒不过云毓。 云毓看都不看她,反而冷冷起身:“跪两个时辰!不准用饭!” 春芽拜服认错。 云毓转身出门,绿痕有些不忍,跟上来:“实则,春芽也没说什么过分的。是阮姑娘自己没参透那诗中隐涵。” 云毓瞥她一眼:“从前青帘在,她一来,青帘就摔摔打打。如今青帘走了,又换成了春芽对她如此。你觉得合适?” 绿痕心下也是一凛。家主不止是在说春芽,同时也是在敲打她。 「明镜台」众人对卢巧玉笑脸相迎,对阮杏媚却言语相讥,这碗水便始终都没端平。 两位姑娘背后是两位夫人。这是要让人以为家主在两位夫人之间,有轻有重。 绿痕忙道:“奴婢这便去提点他们。” 春芽跪满两个时辰,已是头昏眼花。强撑着到云毓面前,云毓却依旧面沉似水。 “只跟我请罪不够。去佟夫人院子,向阮姑娘请罪。” 春芽愣住。她怎么都没想到,第一个叫她去向阮杏媚请罪的人,竟然是云毓。 若是云晏逼她这么做倒也罢了,毕竟阮杏媚是云晏的心上人,云晏怎么折辱她,都是为了讨心上人的欢喜。她虽难过,但可以理解。 可是云毓……一直以来救她护她,甚至一度被她以为已经被她拿捏在指尖了的佛子,竟然如此对她! 春芽心内翻腾,面上却平静而驯顺。伏地叩首:“奴婢遵命。” 这就是当奴婢的命。无论你有理无理,只要你冒犯了主子,就总归都是你的错。 春芽到佟夫人所居「花满堂」时,阮杏媚正跟佟夫人哭得稀里哗啦。 她跑到侯府家学去,找了个夫子,问清了缘由。“原来「明镜台」的人竟然是讥讽我‘红杏出墙’!” “……我就说,毓哥哥他更喜欢卢巧玉,无论我做什么,如何拼命讨他欢心,他也不喜欢我!” “姨妈,毓哥哥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姨妈您。他是嫡子嘛,我看他就是看不起您这个侧室夫人,他只想跟大夫人联手!” “姨妈,不能让他再当家主了。要是他坐稳了这个家主之位,迟早连掌家之权都会从您手里抢走。这个家主之位,还是应该更早抢过来给阿晏才是!” 佟夫人静静听着,面上倒看不出什么波澜。 倒是齐嬷嬷听不下去了,在一旁嘟囔:“大夫人又比咱们夫人高贵到哪里去了?大夫人自己也是侧室扶正的而已。” “家主的亲娘才是老侯爷的原配,只可惜死得早,老侯爷才将大夫人扶正的。扶正之前,大夫人跟咱们夫人是平起平坐的侧室!” “要是讲说起当年的事,家主他娘跟大夫人之间斗得才凶呢。我就不信家主真愿意跟大夫人联手!” 一讲起这些侯府秘辛,阮杏媚可来了兴致,眼泪都忘了流,扭头盯着齐嬷嬷追问: “啊?嬷嬷是说,毓哥哥亲娘的死,跟大夫人有关?” 她扯住齐嬷嬷的袖头子央求:“嬷嬷,你快给我详细说说!” 佟夫人却咳嗽了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我都忘了,难为你个老乞婆竟然还记着。” “记着就记着,倒也罢了。可你还说给小孩儿听,她又听不懂。” 齐嬷嬷登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也赶忙住嘴。 “老奴年纪大了,好些事也都记不清了,这都是顺嘴胡说八道呢。姑娘千万别当真。” 阮杏媚正不高兴,外头丫鬟进来禀报,说“「明镜台」的二等丫鬟春芽,前来拜见夫人,给阮姑娘请罪。” 阮杏媚登时杏眼圆睁:“她来的好啊!把她给我押进来!” . 春芽入内的时候,座上只有阮杏媚一人。也不知佟夫人是不在,还是压根儿就不想见她。 阮杏媚盯着春芽:“听说是给我请罪来的?那怎么还不给我跪下!” 春芽深吸口气:“奴婢想先拜见佟夫人。” 阮杏媚冷笑道:“就凭你?你省省吧,我姨妈才不屑见你这种贱婢!” 阮杏媚的丫鬟墨儿也吼:“叫你跪下呢,你聋啊?是不是找根钢针把你那耳朵给你透透,你才听得见?” 春芽黯然垂眼,在阮杏媚面前跪倒。 阮杏媚抬眼瞟着春芽:“你在「明镜台」,是给毓哥哥奉茶的?” 春芽:“是。” 阮杏媚便冲墨儿使个眼色:“行啊,那便也给我奉一回茶吧。” 墨儿转身出去,不一刻便拎进一个烧得火红的炭火炉来。 将炭火炉放在春芽身边,墨儿又将个锡茶壶塞春芽手里。 “捧着!” 春芽指尖轻颤,却躲无可躲,只能伸手接过。 墨儿转头就将炭火炉上刚烧开的大水壶提起来,立在春芽面前,向那锡茶壶里灌水。 锡茶壶不隔热,开水的温度瞬间便传到了春芽掌心! 俗话说“捧着个烫手的山芋”已经捧不住,更何况这是个滚烫的锡茶壶! 春芽抬眸紧盯住阮杏媚:“阮姑娘这是何意?” “奴婢是「明镜台」的人,若是奴婢这双手烫坏了,回头又如何侍奉家主?” 阮杏媚看着春芽被烫得通红的手,得意道:“你不是说来向我请罪么。是你自己愿意来的,又不是我去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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