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之家都本“家丑不外扬”的原则,故此府中出事都尽量不想惊动官府。因为一旦惊动官府,就会上报朝廷,皇上会知道,政敌们就也会知道了。 谁知道将来这件小事会不会愈演愈烈,成为未来的隐患呢。 源格思索再三,还是下了决心:“来人啊,给春芽姑娘预备拶刑!” “拶刑”就是夹指头。春芽原本指尖已经受伤,若是再被拶指,疼痛将更将难忍。 春芽大惊,“庄头大人!奴婢冤枉!” 源格皱了皱眉头,不再说话,只一挥手。 两名庄丁拿来了刑具,上前抓住春芽双手,将那拶子套到了春芽十根手指之间。 那拶子颇为陈旧,上面染满了血污。即便只是套上,还没开始行刑,那残忍的气息也冲得春芽浑身冰凉。 源格叹口气,“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说还是不说?你若现在说了,便可免了这苦头!” 春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此刻,云晏又在哪里?他就这样一走了之,完全不管他扔下的这个烂摊子,她根本无力收拾…… 若是两人相爱,她便豁出去为他粉身碎骨也还值得;可惜,他心里根本没有她…… 可是……她却又不能不想到小和。 云晏说的,小和天资聪颖,是一块读书的好料子。说不定将来,小和还能科举,做官…… 她在这世上什么都没有了,她便总该至少,存一点最后的念想吧。 她用力闭眼,一滴清澈的珠泪无声滑落。“庄头大人,我当时晕厥过去,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源格无奈地摇头,摆摆手:“用刑。” 两个庄丁左右一齐用力,只一下,春芽便感觉自己十根手指仿佛齐齐都断了一般! 春芽一声惨叫,整个身子疼得颤栗起来。 源格森森地看着她:“说不说?” 春芽拼命摇头,疼出来的冷汗流下来,与泪水混合在一起,洇湿了鬓发。 “庄头大人,奴婢真的不知道……” 源格脸上一冷,吩咐庄丁:“继续夹!” 两个庄丁便加了力气,一左一右,将那拶子再拉紧! 一股更为撕心裂肺的疼痛,沿着指缝钻进身子,然后直窜头顶! 春芽虽说从小就被卖为扬州瘦马,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但是因为扬州瘦马凭的是身子来卖价钱,所以牙婆子这些年也算娇养着她们,不让她们做力气活,而且身上每日必须涂抹花露脂粉滋养着,务求皮软柔嫩。 故此春芽身上从未受过这样的苦楚,疼起来便也比旁人更为钻心! “庄头大人!奴婢真的不知道……庄头大人难道不想想,奴婢这双手若就这样被您给夹废了,那奴婢回府去又用什么来伺候家主!” 源格也有些为难。 阮杏媚适时冷笑:“这话说的可笑。难道偌大个侯府,就只剩下一个丫鬟了么?没了一个,自然有无数个等着轮补这个差事呢!” “倒是家主身边若是存了这么个心黑手辣的丫鬟去,倒不知道来日又要给家主惹出多大的麻烦去!” 阮杏媚的话,源格无法反驳,只得又说:“再夹!” 两个上刑的庄丁登时兴奋起来!春芽这样娇柔的美人儿,受起酷刑来那浑身颤抖、珠泪盈盈、娇喘微微的模样,特别能满足他们某方面的乐趣。这虽然是他们的差事,可是时日久了,却演变成他们自己在对美人施暴一样…… 他们两个互看一眼,都瞧见对方兴奋得眼冒精光,两人对完了眼色便又一起使劲! “啊——”春芽尖声惨叫,整个身子在地上扭曲抽搐,疼得肝肠寸断! 源格皱眉瞟了一眼:“姑娘这手指头精细,如再不说实话,再夹一回怕就要废了……姑娘的嘴再硬,也比不上这刑具硬!你可想明白了,招还是不招!” 这片刻的喘息之机,春芽努力收摄心神,不让自己屈服在这疼痛之下。 她浑身颤抖着,脸上已经说不清是冷汗还是泪水,“庄头大人,奴婢是真的不知道……” 源格略微犹豫,转头看向阮杏媚。倘若春芽这双手真的夹废了,他也不确定家主会不会怪罪。 阮杏媚便冷笑一声:“废就废了,谁让她嘴硬不说实话!到时候家主面前,有我替你兜着。“ 阮杏媚这么说,让源格心下有了底。他便示意两个庄丁:“继续夹!夹到她嘴软,说实话为止!” 拶子再度拉紧。雪上加霜,数倍的疼痛一齐袭来,像是无数根飞箭,一齐向春芽兜头落下,穿透她的身体! “啊——”春芽一声绝望的惨叫,整个人再也扛不住,终是昏死了过去。 在这个她无人可依的世上,便也唯有昏厥能帮她暂时逃脱眼前的残酷…… 春芽已经昏死过去,阮杏媚还是意犹未尽。她淡淡瞟了一眼浑身汗湿,狼狈地瘫软在地的春芽,冷冷勾起唇角:“想昏死过去逃避?做梦!” “用冷水泼醒,继续上刑!” 随之,一桶冷水兜头泼下,春芽被激得猛然醒了过来。 两个上刑的庄丁狞笑着将她从地上拎起来,准备继续拉紧拶子。 就在这时。 从门外急急奔进一个人来,看见春芽昏死在地,一双眼已是红了。 “阮姑娘,源庄头,她是家主的丫鬟!你们怎么能狠心对她如此!” “你们非要找出凶手才肯放过她?好,那我告诉你们,那个凶手就是我!“ 所有人都抬眸望向门口。 唯有春芽背着身,没看见,只能听见那声音。 ——嗓音清澈,仿佛还带着少年般的调皮和清甜。 这把嗓音,她虽然似乎在哪里听过,却不甚熟悉。 忍着疼痛,春芽昏昏沉沉,缓缓回眸去看。 逆着光,无法一眼看清他的面容。 春芽便眯了眼,仔细地在他面上逡巡。 他也自己越走越近,及至走到了她面前来! 他先左右狠狠瞪一眼那两个庄丁,沉声喝:“滚!” 春芽终于看清了,这在她危急之时,主动走到她面前来的人,竟然是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罗霄! 她呆住,含着泪定定看向他:“怎么是你?” 源格也被惊动了,竟主动起身走过来。“罗霄?哎哟,怎么可能是你!” 罗霄是侯府大管家三保的儿子,而所有庄头都听命于大管家。 源格一把扯住罗霄的袖子:“别乱说。这怎么可能是你做的?我可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你哪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罗霄执拗地甩开源格的手:“我说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 “我是府中家丁,有责任保护府中人。刁六欺负她,被我撞见,我当然恨不得活着割零碎了他!”
第59章 我替你疼,你就不用疼了 听罗霄这样说,春芽只觉自己罪孽深重。 原本她当日只是利用了他一下,好在云毓面前将“心上人”那一事遮掩过去。她以为那之后,她与罗霄再无交集也就是了。 却想不到,危难之时,却偏偏就是他替她挺身而出。 ——以此来比,云晏竟然比不上个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家丁! 在这凉薄的人世间,她被人买卖、受人欺侮、被人利用……她早见惯了人心易冷,此时还能有陌生人为她如此,叫她心底止不住生起暖意,重新又觉得这人间或许值得。 越是如此,她反倒越是不能连累他。 春芽跪直起身子,不顾拶指的疼痛,高高抬眸朗声道:“庄头大人,不可能是他!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罗霄却愣住,歪头看着她:“你怎这么说?你难道忘了,我……” 春芽斩钉截铁道:“你我之间不过同在府中伺候,我是丫鬟,你是家丁。除此之外,并无私交!” 源格明显松了口气,扯着罗霄的手臂:“我也说嘛!你这孩子就是从小为人良善,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来!我知道你想帮她,可是你也得先看清楚这是个什么事儿!” “就算想帮人,也没有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的!” 罗霄有些尴尬,脸上一红一白。 可是年轻的心性儿既然已经因为那个人儿起了,便不能再重新摁回去。 他便定定凝视着春芽的背影:“我说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 “她不承认是因为不想连累我;可是我自己做的事,我怎么能当没发生过!” 源格都急了:“你这孩子,你……” 罗霄不愿多说,便冷冷道:“刁六欺负她,对她做那畜生不如的事,我只恨我割得少了!我应该把他身上所有零碎儿都给割下来才好!” 青帘也认得罗霄。 甚至于,青帘和罗霄因为都是侯府的家生子,都是从小就进府内伺候的,所以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 可是春芽呢,充其量进府不过数月。她就不明白了:罗霄就算想帮,那也应该是帮她,而不是帮春芽! 青帘便冷笑着吼罗霄:“怎么,原来你也被这狐狸精给媚惑住了不成!你这么替她顶罪,我看你到时候怎么面对你爹!” 罗霄冲青帘翻了个白眼:“用你管!管好你自己就是!” 阮杏媚在上头听得已不耐烦:“既然有自己来认罪的,那就暂且收押起来就是。” “源庄头,现在可以不用管那共犯的事了,只先发落这个贱婢就是!” 这个动手的人是谁,阮杏媚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了! 她甚至还有点怕知道真相! 她现在宁肯掩耳盗铃,暂且不管是谁活割的刁六。她现在只想要趁此机会,让青帘先把春芽咬死! 源格却还是犹豫,“罗霄啊,我倒现在还是不信这事是你自己的主意。你背后必定还有人指使,是不是?你告诉大叔我,凡事我替你担待!” 阮杏媚越发听不下去,她自己走到正堂,猛地一拍惊堂木:“罗霄,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 罗霄叹口气,缓缓单膝跪倒:“奴才知罪。” 阮杏媚抓起令箭:“先打他二十板子!” 源格也惊了:“阮姑娘……” 阮杏媚冷笑:“怎么,我说的话不好使?我现在说的话,就代表我姨妈!” 阮杏媚搬出佟夫人来,源格不敢违拗。两边庄丁上来,将罗霄摁倒在地。 罗霄半点没有反抗,伏在地上又问源格:“大叔,我既然认罪了,是不是就不用再给她上刑了?” 源格只能摇头:“你这孩子,唉!” 春芽眼中含泪,回头看他:“你怎么这么犟!” “这是我的事,与你本无半点关联。你又何苦非要来趟这浑水!” 罗霄伏在地上,却是歪着头看着春芽笑:“我替你疼,你就不用自己疼了。” 春芽忍不住泪珠滑落:“庄头大人!冤有头债有主,您今日若是打了他,那便是不明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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