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喋不休的念叨声中,觅瑜抿嘴偷笑,赵寻琅目光离散,最终起身,深吸一口气道:“镇抚司中有要事处理,恕孩儿先行告退。”埋头快步离开。 “哎,回来!娘还没有把话说完呢!”祝晴也跟着站起来,可惜不及长子脚程,阻拦不住,只能重新坐回去,把满腹牢骚向着女儿发。 “你哥哥真是,一说起他的亲事,他就找借口跑开。他真的这么讨厌娘亲的唠叨,就早点找个媳妇回来啊。这一天天拖下去,好人家的姑娘全被娶走了!” 觅瑜安慰:“娘,师祖不是常说,缘分静候吗。比如女儿,什么也没做,便等来了太子殿下。娘也要相信哥哥,有好姻缘在等着他。” 比如与她交好的娴姐姐,不就在她成亲那日看中了她哥哥吗?等她得空再探听探听消息,便把这事告诉爹娘,也好叫二老安心。 祝晴不知道她的心思,不赞同她的话:“你那夫君可不是你等来的,是你爹给你从圣上处求来的。虽然也算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但你之前——”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地看了觅瑜一眼,像害怕说中什么伤心事。 觅瑜自若一笑,道:“娘,没事,您继续说吧。太子殿下……” 她想起盛瞻和在日常生活里对她的贴心,以及床笫间和她的耳鬓厮磨,双颊不禁染上胭脂色,话音也变甜变软了许多。 “太子殿下……待女儿很好,女儿很喜欢他。之前的事,女儿从不曾在意过。” 这话一出,祝晴的神情登时亮堂了许多,连声笑道:“就是这样!那汝南郡王府有什么好的?门第能及得上东宫?” “还有那个太妃,面善心狠,这样的婆婆,你就算嫁过去,往后也会受不少气,远不如皇后殿下慈惠。” 觅瑜深有同感地点头,小声附和:“女儿也这么觉得。” “从前是女儿没有见过世面,以为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但求其一便可。如今嫁给了太子,方知这世上真有十全十美……” 当然,太子殿下的病可以算一点点瑕疵,但瑕不掩瑜,她不在乎,且若果真完美无瑕,这门亲事也轮不到她,她有自知之明,知晓知足常乐的道理。 祝晴道:“就算是求一,汝南郡王也不行。” “娘见多了像他这样的王孙公子,说起来文韬武略,实则不过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是你爹那时候非要说好,娘才勉强觉得可以,哪知差点将你害了。” 觅瑜不意外她的娘亲会有这番评价,如果她也有一个女儿,遭遇到类似的事情,她也会怎么看这家人怎么不顺眼。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娘亲接下来的话:“娘要是早知道你会受这样一场屈辱,当初就该让你和奇王在一起,也免了中间这段插曲。” “奇王?”她惊讶道,“哪个奇王?太子殿下的奇王?” 祝晴道:“除了他,世上还有哪个奇王?” 她越发惊讶:“奇王殿下怎么会同女儿扯到一起?” “怎么不会?”祝晴道,“一年半前,你救了他那一回,他就看上你了。” 觅瑜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她的娘亲和皇后都觉得奇王喜欢她?明明事实不是这样。 她道:“这怎么可能呢?那时女儿还是个小丫头,奇王殿下如何会喜欢女儿?” “娘,你别因为女儿现在嫁了太子,就硬是把女儿和奇王牵扯到一块,我们之间没什么的。” 祝晴摇头笑叹:“傻丫头,不是娘生拉硬拽,是你自己迟钝。” “奇王为什么要指名你照顾他?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支开桃米,和你独处?你师叔都能看出来的事,也就只有你天真单纯,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轻点觅瑜的额头:“有时娘想想都替奇王着急,他都把态度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却还是懵懵懂懂,不怪他后来对你死心。” “也亏得你们之间有缘分,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结为了夫妻,要不然呐,又是一桩遗憾事。” “娘,你越说越夸张了。”如果说,听闻娘亲的前半段话,觅瑜还在不可置信里带着点半信半疑,那么听了后半段话,她就完全肯定是娘亲在胡思乱想了。 她与奇王不过一救之缘,救完便过了,往后再无交集,怎么在她娘亲口中就成为了一桩姻缘奇谈? 还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方面的,更兼什么心灰意冷……她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她解释道:“奇王殿下点名要女儿照看,是因为相信女儿的医术;至于支开桃米,则是无稽之谈,统共也就那么两三次,算得了什么?” “娘,你不要以为女儿是个香饽饽,谁见了都喜欢。” 祝晴以一副过来人的表情看着她,笑着摇摇头:“说你傻,你还真不见半点聪明劲。” “罢了,左右你们已经成了夫妻,有些事你慢慢去想,想不通无甚要紧,想通了,对你有好处。”
第16章 觅瑜不以为然,她是真的不觉得奇王会喜欢她。不过娘亲有一句话说得对,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夫妻,这些事她想也罢,不想也罢,都无甚要紧。 祝晴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再多言,转开话锋道:“说起太子,娘这里有几句话要叮嘱你。” 她领着女儿回到房中,屏退下人,附耳低言道:“太子这病,有古怪。” 觅瑜心头一跳。 “娘。”她睁圆了杏眼,看向祝晴,“您这话的意思是……?” 即使周围没有别人,谈及东宫秘辛,祝晴也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寻常臆症,大多发作时间不定,发作时神志不清,过后或记得一二,或全然忘却。” “太子的病,只能勉强对上最后一点——当他身为太子时,他不记得奇王的事情,当他身为奇王时,他又遗忘了太子的身份,其余时间则很清醒。” 说到此处,她询问女儿:“你嫁给他这几天,可曾见过他有什么恍惚之态?” 觅瑜仔细回想,摇摇头,道:“没有,太子殿下……很清醒。” 不仅清醒,而且聪敏,处事手段得宜,完完全全一副东宫之主的模样,从外表上看,根本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会身患臆症,并且患了十几年都没有治好。 祝晴道:“这正是太子病情古怪之处!” “他是太子时,他便是太子;他是奇王时,他便是奇王。二者泾渭分明,从无错乱。娘行医数年,遍阅群书,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例子。” 觅瑜听着,不期然地想起,娘亲在她成亲前,告知她的太子病况。 ——其臆症多发于秋冬两季,一旦病情发作,就会成为奇王,直到来年春日发作结束,再变回太子。如此反复数年,几乎成了一项惯例。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在前岁冬日救下奇王。 因为当时的他正以奇王的身份在太乙宫中清修,后来他的伤养好了,也差不多到了开春的时节,便重新成为了太子,遗忘了身为奇王时的经历。 这样的病情对于旁人来说是好事,可以轻易地分清太子与奇王,也能提前做好准备,不用时时刻刻绷紧着一根弦,劳力又劳心。 然而,正如她的娘亲所说,这样的病很古怪,十分罕见。 《全经》言,臆症源于气机瘀滞、心脾两虚,患者往往神思散乱、四肢无力,只在病情发作时力大无比,旁人难以压制,因为病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 盛瞻和却不同。 他在身为奇王时,需要前往太乙宫清修,道家追求清静无为,凝神静思是基本要求,习武打桩、强身健体都少不了。 在身为太子时,他也要习六艺、通骑射,若无缜密心思,更是不能坐稳东宫之位。 这样的一个他,是断断与神思不定、四肢不勤这些臆症之状沾不上边的。 依照神妙真人所言,太子之所以会这般,是因为福泽深厚,得上天庇佑,与寻常人不同。 觅瑜在之前也没有多想,毕竟这世间疑难杂症众多,现有的医书皆是前人在收集无数病例后编纂而成的,涉猎虽广,却也无法涵盖天下一切病症。 也许太子所患的,就是一项没有被记载到书中的病症呢? 但是现在……娘亲忽然对她口出此言,是什么意思? 觅瑜不自觉绞紧了手指。 她咬着唇,道:“娘,你的意思是……” 祝晴蹙眉沉思,摇摇头,神情是难得一见的严肃:“娘也说不上来。” “总之,太子殿下的病很古怪,与一般病症不同。你日后与他相处时,记得细心观察,有什么不对的就记下来,回来再同娘说。” 觅瑜询问:“会有什么不对吗?” 祝晴叹了口气:“娘要是能知道就好了。” 她充满爱怜地抚摸女儿的脸颊:“今日回门,娘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你是真心的,娘不担心你与他的感情,娘担心的是别的事情。” 觅瑜道:“娘担心太子殿下的病?” 祝晴颔首:“这皇宫里的秘密一个接着一个,娘很怕……” 害怕什么,她没有说,但觅瑜也能猜到一二。 太子是在十皇子身死后患病的,往小了说是痛失手足,往大了说是夺嫡之争,毕竟废后安氏与废太子临王正是因为此事才被废的。 三年无解的天灾、谣传不祥的人祸、忽然出现的得道高人……当年种种,不知道有多少隐情,太子的病或许也是其中一环。 不是说他在装病,而是他的病、他本身,就与这场局息息相关。 觅瑜想起新婚头一天,她与盛瞻和进宫谢恩,归途中遇上神妙真人,后者端详着她,说出口的那几声“好”字。 古怪的皇宫,古怪的帝后,古怪的得道高人,古怪的太子病症…… 这一门亲事于她而言,到底是天赐良缘,还是无妄之灾? 觅瑜感到一阵凉意上涌,手心里沁出汗水,脸庞也失去些许血色。 祝晴看在眼里,疼惜之色愈发浓厚:“你也别太担心了,娘不过是提个醒,也许事情根本不像娘想得那么复杂,太子殿下就是患了一种很古怪的病。” “总之,你平日里多多留意便可,不要想太多,就算真的有什么也不要紧,不管发生什么事,娘和爹都会护着你、守着你,知道了吗?” 来自娘亲的温柔话语,把觅瑜心中的凉意变成了暖流,她感到安定了许多,点点头,乖柔应声:“是,女儿知道了。” …… 回门之行后,觅瑜继续在东宫侍奉盛瞻和。 有了祝晴的那番叮嘱,她在同他相处时多留了一点心眼,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发觉果然如母女俩谈论的那般,他与常人无异,甚至更要优越。 有一次,她在盯着他看时不小心被抓包,他微微笑了一下,停下笔,询问她:“纱儿为何这般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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