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书中所言,此药只需在……”她小声又隐了些许词,他这么聪明,想来能够听懂,就算听不懂,她也没有脸面仔细解释。 “……过后的六个时辰内服用即可,之后每隔一段时日服用一次,便能确保……膳前服用也不妨事,它不走胃经……” 盛瞻和听着,目光转向瓷瓶,言简意赅地评价:“倒是方便。” 他打量片刻,忽然道:“这药能给男子服用么?” 觅瑜吃了一惊,有些结巴地回答:“这、这药是专给女子服用的。” 她暗自揣测他询问这话的用意,难不成他想—— “可有给男子服用的药物?”他问道。 他果然是在想这事! 他竟然——竟然能想这事…… 一时间,觅瑜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就像娘亲讲的一样,但凡牵扯到生育一事,世间诸人大多喜欢从女子身上找问题,无论是备孕、安胎抑或避孕,皆为女子服药,男子甚少过问。 让男子服用药物更是惊世骇俗的想法,毕竟他们不用经受生育之苦,巴不得多多开枝散叶、子孙绵延,尤其天家皇室,更将诞育子嗣视为头等大事。 可是他……身为太子,国之储君,肩负着天下江山的重担,却愿意为了她…… 觅瑜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她既感动,又不能理解。 他与她素昧平生,算上奇王也不过一救之缘,在他本人看来还没有这回事,差不多是盲婚哑嫁,他对她好,她可以认为他是天性宽厚尽责,疼爱妻子,可对她这样好——为什么? “瞻郎……为何……”她怔怔地看着他。 盛瞻和道:“你年岁小,不宜服用这等药物,我比你虚长四岁,服用此药应是无碍。” 问题的重点不在于这个!她想问的是—— “瞻郎——为何愿意为了我——”她咬着唇,一颗心怦怦乱跳,手指绞紧罗裙,“做下……做下这些……” 盛瞻和的目光染上些许不解:“为何?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我这么做不应该吗?” “可、可是……天底下很少有夫君会这般……这般……” 盛瞻和明白了。 “会这般疼爱妻子?”他微笑着补完她的话,掌心贴合她的脸颊,摩挲下温柔的痕迹,“那是他们的爱重不够,我喜欢你,爱重你,自然愿意为你做这些。” “况且,”他道,“在我看来,这不是一件多大的事,你能服药,我为何不能?生育之苦,我不能替你代受,服药之烦,我还是能替一替的。”
第19章 盛瞻和回答得很漂亮,但觅瑜还是不能明白。 如果他们自幼相识相知,情深意笃,她还能理解他的做法,可他们在大半年前还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成亲不过数日,他怎么就喜欢她、爱重她了? 就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那、他是她的夫君,他在她心里……也没有怎么…… 难不成是她的问题?她有些心虚地想着。书中说,夫妻一体,琴瑟和鸣,她与他既结成了夫妻,便该同心同德,欢喜爱重。 这……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要她真正做到,就…… “纱儿?”盛瞻和唤她。 觅瑜连忙收敛心神,避免被他看穿心思。 罢罢,不管他对她的爱重是怎么来的,于她而言总归是一桩好事,不知其所起就不知其所起吧,她……她也加紧努力,争取做到同他一样。 她漾出一抹矜雅的笑:“给男子服用的药虽有,然瞻郎万金贵体,不宜服药,还是我来吧,左右我也服用了一段时日,没瞧出有什么不好。” “不行。”他坚持不允,“以往我不知道便罢了,现下我既然知晓,就不能再让你服。” 她眼睁睁看着他将瓷瓶取走,收进袖中:“可是——不服药怎么——” “那我便不碰你。”他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正巧你这些时日也累了,暂且好好休息,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不碰她?他说的是认真的吗? 觅瑜想起他这段日子的纠缠,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感到失望,他——他真的能忍住不碰她? “瞻郎……应当还会留在纱儿房中吧?”她试探着询问。 盛瞻和微笑着瞧她一眼:“我在这东宫也没别的去处。” “与纱儿……同榻而眠?” “纱儿想让我睡在外头,替你值夜?” 觅瑜连连摇头。 “那不就得了。”他轻刮她的鼻梁,动作颇为亲昵,“我还是和平时一样,与你同室而处,唯一的区别是不碰你。” 他真的能做到吗? 觅瑜抱着怀疑的心态结束了对话,与盛瞻和一同前往用膳。 膳毕,盛瞻和去了书房,她则在常熙堂里处理庶务,由掌殿典司辅佐,青黛与慕荷从旁伺候。 中途,她抽了个空,趁着没有别人在时,询问侍女清晨一事:“殿下来到寝殿,你们如何没有通报?” 青黛道:“奴婢那时正在为太子妃取水,不曾碰上太子殿下,想是错过了。” 她看向慕荷:“那时应该是你守在外头,你没有通报吗?” 慕荷紧张地回话:“我、奴婢本想禀报,但被太子殿下阻止了,说是莫要打扰太子妃,他自己进去便可,奴婢就……” 她惶恐不安地跪下请罪:“是奴婢的错,奴婢知错,请太子妃责罚。” 青黛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拧起秀眉。 她自然是觉得慕荷在这件事上做得不好的,但也想不到更合适的应对之法,太子殿下是东宫之主,主子有命,奴婢焉敢不从? 然而,她也不好替慕荷开脱。她虽不清楚寝殿里发生了何事,但后来进去时,见自家主子脸上明显有哭过的痕迹,纵使太子殿下举止亲昵,看起来不像是和主子起了龃龉的模样,可谁知道真实情况呢? 现下主子又有此一问,不用说,一定是太子殿下的贸然进殿,给主子造成了困扰,至于是什么困扰,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必知道。 青黛在心里想着,朝慕荷道:“太子殿下说不通报,你就真的不通报了?你也不想想,太子殿下若是好端端的,凭什么不让你通报?定是有猫腻在。” “换了我,怎么着也得想办法给太子妃通个风报个信,你太不机灵了。” 慕荷看起来快哭了,磕头叩罪:“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好,请太子妃责罚。” 看着侍女这副模样,觅瑜心有不忍。 她们一起长大,彼此间的情分比起主仆更像姐妹,在赵府时欢声笑语,没的进了东宫就战战兢兢,宫里规矩是大,但至少在她身边,她还是希望能和从前一样。 且此事的确怪罪不到慕荷的身上,以往盛瞻和不是没有悄声进来过,但都在晚上或夜幕临近时,惊她一惊、吓她一吓,算是夫妻间的情趣,没想到这次会选在清晨进来,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吓。 说到底,是她不够警醒,才会叫他发现。 幸好他胸怀大度,没有计较,不然此时就是她跪在地上求饶了。 她叹了口气,道:“起来吧,这事也怪不得你,往后记得机敏点便好。” 慕荷连连谢恩,起身侯立一旁,于之后的服侍上更为用心。 一晃到了夜间,觅瑜秉烛翻看医书,一边遣人去请盛瞻和。 不多久,宫人回话道:“殿下尚有要事,要晚些才能过来,请太子妃先行沐浴。” 这是他们自成亲来头一次没有共浴,觅瑜的心情颇为复杂,既宽慰于可以好好地洗上一次澡,又失落于他居然真的不过来,他当真不准备碰她了吗? 青黛察言观色,小心询问:“可要奴婢再去请一请太子殿下?或是太子妃再等一等?” 慕荷显然也把这件事与早上的事联想到了一起,神情分外羞愧:“还是奴婢去请吧,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一定将功补过,把太子殿下请来。” “不必了。”她摇摇头,道,“既是殿下的意思,我自当遵从。走吧,去漱玉阁。” 漱玉阁是东宫浴池的名字,由白玉砌就,引自地脉热泉,因泉流漱石、声若击玉而得名,人浸泡在热水里,体验殊为惬意。 长安城中不少人家喜享热泉水,但凡在郊外置庄园的,都会有一两个泉子,可惜赵家没置什么庄园,热泉自然也无所有。 清白观的后山倒有几口类似的小泉,但远不及漱玉阁宽广豪阔,觅瑜也从未尝试过在里头沐浴。 初初被盛瞻和领入浴池时,她很是惊讶欢喜了一阵,伴随着少许没见过世面的羞赧与尴尬,直到后来对方身体力行地打消她一切多余情绪,才让她对这种沐浴方式没了特别的想法。 今晚倒是稀奇,她自己一人沐浴,没有他人在旁,只有她的侍女拨散花瓣香豆,让她在独享清静舒适的同时,总有几分怪异的不自在,觉得差了点什么。 她暗中告诉自己这样才是对的,闺房之乐贵在有节,多了有伤身体,于夫妻双方皆是,医书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别人可以不清楚,她不能不知道。 之前她因为新婚燕尔不好劝诫,现下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她应当感到庆幸。 而且……她也着实不信盛瞻和能忍得住,他心里对她的喜欢有多少,她不确定,但在这种事上对她的欢喜有多少,她还是能把握一二的。 她与其在这里想东想西,不如好好放松身体,为之后的辛劳养精蓄锐。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在她回房半个时辰后,盛瞻和过来了,发间带着未散尽的水汽,显然是刚沐浴完毕。 觅瑜按照习惯起身迎他,想要替他脱去外裳,却被他按下了双手。 “我自己来。”他道,眼风在她摊放医书的案上一扫,“晚上灯暗,你少看些书,仔细伤了眼睛,这些书白天再看也来得及。” 她怔怔的,有些无措地应了一声:“哦,好……” 之后也是同样,他不让她近身伺候,一直到房中烛火熄灭,他与她同枕而眠,都做到了克己守礼,并且神色没有明显波动,不似强忍着的模样。 难道他真的不准备碰她?她、她是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啦,也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但……他怎么能这么轻松地……与她平淡如水地相处呢? 觅瑜百思不得其解。 她被他折腾了这么些时日,折腾到有时想起就心怯的地步,都无法完全做到心如止水,他怎么能这么平淡、这么镇定?他是真的喜欢她吗? 以往的那些夫妻情浓,莫非只有她一人当了真,而他只是……例行公事?! 这个念头一起,觅瑜就被吓了一跳,心里接二连三地冒出许多荒唐的想法,她止也止不住,等回过神,她已经不知不觉地侧过身,伸手攀上了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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