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把在岸上高声呼救的贵女们看得,登时都哑巴了。 饴淳公主衣衫不整的,谁救她意味着什么大伙儿都清楚,更何况她主动挂着人家脖子这般这般了。 却孰不知,救她上来的那个男郎乃是叫高钩。高钩家中与皇室同姓,但算不上宗亲。祖辈被派去僻远的翔州府做了府郡,赐封五品子爵。代代单传,到了高钩便成了斗鸡遛鸟的纨绔子弟,这次进京来打牙祭,只见着水中女子脸腮绯红,衣袂非比一般华丽,也不管是谁就踊跃跳了下去。 待救上来才知道是个公主,也别管是否什么正根正脉的公主了,正根正脉的公主他高钩没资格娶,毕竟也姓高。但知董妃母女在宫中颇为红火,这就已经足够了,娶回翔州府去便是风光家门啊! 高钩先将饴淳公主抱去厢房休息,因着求娶心切,管不得饴淳公主怎么抓着他不肯放,还是一掌把她后颈劈晕了。先跑去前头的金顶亭殿里,挂着满衣裳满脖子的胭脂口脂,跪倒在太后的跟前求赐婚。 把个董妃气得快要吐血,却奈何说不出话。 绥太后早看着董妃这对母女作妖生事,能拆一个算一个,再说饴淳公主不检点,早早嫁了才能放心,便轻巧成全了一桩婚。 不晓得等饴淳公主醒来后,听到自己从此要被嫁去那僻远州府,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 魏妆坐在回廊上,瞧得不免好笑。这招用的,真够绝。 人都道谢三郎自带清灵之气,其实则正邪融汇一身,正与邪皆在他掌中运筹帷幄,并无分界。说什么他礼义忠孝,皆须在没触及利益的前提下。但凡对待冒犯之人,那用起手段来从不心软。 如此一来,却是把饴淳远远打发走了。日后他上了位,再不必被个公主眼巴巴觊觎数年。且把董妃卸掉了一膀,相当于杜贵妃身边能说会来事的助力也少了。 行事爽利,眼不见为净。两世为人,魏妆并没甚多余的同情心,谢敬彦此举还算颇合她心意! 盛安京的夏日偏长,从端午一过,天气便逐渐炎热起来。 午后阳光绰绰,催人思倦,一场斗妍会便开始散场了。 谢莹把两盆香玉牡丹都送给了魏妆,若没有嫂嫂的养植,只怕她今年难能风光拔头筹呢。 魏妆站在廊下收拾着花卉,加上皇后赏赐的曼拿罗一共七盆了,准备都运回簇锦堂去。择日再挑几盆肥土,把花籽儿也栽种上。 曼拿罗花朵呈浅魅的紫色,还有一抹奇妙的幽香,的确闻着令人心旷神怡。她还挺喜欢的,或挑上一盆放去云麒院的花房里也不错。 一名小太监恭敬地走过来,说道:“禀告三少夫人,谢修撰等在园子外头,说是顺道路过前来接你回去。” 锦卉园与他的翰林院衙房根本不在同个方向,这是哪门子的顺路啊? 听得谢莹谢蕊在旁边哧哧笑起,三哥对三嫂嫂的用心真是显露无疑了。 印象中的三哥不苟言笑,居住的院落也在僻静处,时有翡韵轩中琴音清凛抚起,仿佛冷傲寡合,俗尘不沾。岂料成亲之后,竟比京中的绝大多数男郎都要体贴妻子。 谢莹捂嘴笑道:“嫂嫂还是快些出去吧,三哥做事向来提早,只怕等了不止这一会儿。你可知道斗妍会有个规矩,凡已成婚的郎君不得入园内,妇人却不拘。他这分明就是怕满园子的男人,仔细一个不小心,把咱们花容月貌的嫂嫂叼走了!” 魏妆听得脸颊发烫,她今日其实并不乐见谢敬彦来着。 昨儿彼此在书房里缠-绵了一个多时辰,先是在书案上,后来俯去地垫,谢敬彦换着花样形势的把她各种爱宠。魏妆总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哪儿不同了,可又说不上来,兴许她自己也变了吧? 毕竟从前那些寥寥可数的情-事中,谢三郎也是处于掌控之势的。可却分明感知他如今的肆野与纵情,像是对她并不收敛,倾尽满足,半分的间隙都不容与她分神。 在那连续快速长久的深宠中,她的颤音停不下来,彼此信靠的心贴在一起,总是更容易遁入合一。魏妆被谢敬彦架起的过程中,起先以为怕是把墨汁打翻了,后来才晓得他早已把砚台挪至地上,而那些所谓墨汁的错觉,乃是自己经他宠爱后盈出的回应。 十三年来,身为贤惠淑德、操持谨敛的高门贵妻,她便是曾有过失控,也从未如当夜那般媚艳。只叫她不敢四目对视,浑身倦软得被谢敬彦揽回卧房,便作势入睡过去。 晨间醒来后还没见到他呢,各忙各的了。 出门前,魏妆特意在胸前拍了妆粉,奈何天热,妆粉早就都掉得七七八八矣。只好系着衣襟,生怕再被人瞧去余痕。他吃饱餍足了还不够,又跑到这儿秀恩爱来了,真是有够闲工夫的。 她在盛安京生活过多少年,莫非自己回府还能走丢了? 但听谢莹说到三哥是担心她被叼走,又觉得符合那权臣情丝狭隘的秉性。 罢了,秀就秀吧,不伤筋动骨的怕什么。魏妆含了含嫣红的唇瓣,整理了下裙裳,便把剩余琐碎交给仆从,自己先往园子外走去。 * 锦卉园外熙来攘往,午后渐晒,各家都准备着回府去也。陶沁婉命家奴抱着花盆一走出来,便发现了谢府三公子的马车。 谢敬彦的马车一看就出自雅贵功勋世族,却又低调而豪适。 陶沁婉的花今日没送出去,按说她也是四品侍郎之女,又生得且算清丽,总会有男郎求花。 但她觉得不甘心,且陶父一直也希冀她能更往高嫁。没能嫁给谢三公子就够遗憾的了,陶沁婉还想再等等。 眼见谢敬彦候在此处,想到刚才出来的时候,他妻子魏妆就在几步之后。陶沁婉默了默,便露出一脸文静的笑容,抱着花盆走到了马车这边,温柔招呼道:“敬彦兄竟也在此处,我以为你或不该来的,真好巧呀。这是我今年参加斗妍会的花卉,能否有幸叫你品评几句则个?” 虽然说梦里的那些或者真、或者只是个梦而已,但女子仍然做出贤柔温顺模样,以求能打动未来只手遮天的权臣的心。 也是奇了怪,分明起初在翟老尚书府初见时,男郎看见她的颈涡便似分了神。只怪那魏女过于姝娆,一下子把他的心勾走了! 谢敬彦墨睫下的凤眼森冷,这陶女只怕是没梦见自己下场如何,否则但凡知道一分,她岂来胆量厚颜无耻。 所有对魏妆做过不利的,都会收到应得的结果,他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枉受任何委屈。只眼下的陶家,他却暂时并不准备去动。 前世那场举国震惊的科考舞弊大案,因着案卷被不知名者有意损毁,证人也莫名死得无声息。谢敬彦便如何调查,也只能查到陶邴钧这一层。 但陶邴钧顶多是个贪官蠹役,远不足以做出此案。他始终觉得背后应当还有一个主谋,而且心中业已有了猜测,这也是谢敬彦选择考取礼部的原因之一。 当下只作冷淡地敷衍道:“五颜六色,色彩斑斓,不错。天气炎热,陶姑娘还请快回马车。” 男子玉树临风,清雅凛傲,虽言辞平华,听着却仍那般的动人心魂。 果然一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感觉全然不同啊。简单的几个字,经谢公子道出,也好像格外生出了画面感。陶沁婉就好像听到自己容貌受夸奖了,欣然地告辞离去。 忽而望见魏妆从锦卉园出来,还故意把花盆对谢敬彦举得近了一近。 魏妆慢步出园子,暗暗攥足底气,琢磨着若自己气势够强,不管多娇媚她也能消受。才无惧他如何看待昨晚呢,要么别那般深缠她。 一抬头却看到了这一幕,还对上了陶沁婉似乎“无意”,其实分明处心积虑盯向自己的目光。 呵,她十分不屑。 这陶氏前世就是个会利用似是而非把戏、搬弄是非的小人,使得自己与谢三郎怀疑生隙。以为她这一回还能上当?她若真吃醋,顶多就不要他了。 她偏是若无其事一般,泰然端方地继续往前走。 路口那边,谢敬彦手臂撑开车帘布,露出半个肩膀与俊挺的侧脸。男人衣袂精雅华贵,看得她心弦微微一悸。 彼此出门得早,今早醒来还没说过话呢。魏妆佯作恣肆地伸出手来:“郎君扶我。” 谢敬彦心口怦跳,柔情漫起,只作漠然托举,将她扶上了马车。 “驾——”贾衡挥舞马鞭,驾车回府。
第93章 午后光影绰绰, 将帘子里外拂得忽明忽朦的。 谢敬彦这辆马车四壁用着奢昂却低调的材质装潢,冬暖而夏凉,乘他的车确然舒适许多。 男子端坐在一侧, 已经事先泡好了茶,车厢里浮着甘醇沁人的碧螺春清香。谢氏宗主的品茗功夫京都有名, 旁人难以买到的顶尖好茶在他这里都能瞧见。他对起居用度的精苛讲究,亦是独一份的。 他托起魏妆入座, 冷长的凤眼睇了一眼女人,昨夜的柔情与肆狠瞬时便在彼此的交汇中弥漫。魏妆心底有娇赧, 但……反正怎么说, 都已经老夫老妻了,又不是初次,无须矫情。 魏妆泰然自若地端起晾好的茶水, 一饮而尽, 也不绕弯子, 直言问道:“饴淳公主的事儿,郎君做的么?那侍卫怕也是你派去的。” 见识过通盛典当行一个个制服修挺的伙计,魏妆算看透了点他谢三的用人品味。 谢敬彦淡道:“把她常做的伎俩, 让她自己浅尝一次, 何足挂齿。” 啧,果然是他的狠辣作风。 男女一视同仁。 魏妆想起最近的几件事, 譬如蹴鞠赛上假传旨意的宫女,因查出贪贿而遭处置了。 还有被长史府勒令出京的贺小爷, 和现在的饴淳公主。 他倒是把各个烦人的都清理干净。 魏妆释然地盈了浅笑:“罪有应得, 并不过分。” 彼此皆非善茬, 重生后她有她的保命养生目的,他自有最为看重的家国大局。都为着一个阵营目标而共谋, 自然趋利为之。 魏妆想起上午沈德妃的态度,便提醒道:“谢府与奚府退了亲,大房想借以攀附太后、德妃的打算,却是没那么容易了。之后你既无了这块挡箭牌,可得提前另做谋算,三郎可想好了要怎么做?” 她本就是善思善敏的性情,若将那心思从内宅操持与猜忌中抽离出来,看得竟这般周全,叫谢敬彦亦赞允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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